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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各有志 ...

  •   “你是说四哥......还有八哥........”王银像是卡带一样,挣扎了半天也没有勇气把下面话说出来。
      是啊,如果四哥和八哥都喜欢解树的话.........
      想到这,王银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卑。
      四哥杀伐果断、英勇善战,全松岳的王公贵族乃至全高丽的人无不畏惧他肃杀的气场,而他连剑都舞不利索,弹弓放在手里一直都是做做样子,连只鸟都不忍心打中。
      八哥温润儒雅、满腹才情,未婚时便是满京都大户都想要的女婿,虽然现在嫂子去了,但不介意他再娶仍想要攀一门亲事的人依旧大有人在,相较自己......四书五经囫囵吞枣,世家预备嫁女儿的时候,表面都恭恭敬敬跟他道一声“没福气”,但私底下都暗道他是王子中最离谱的纨绔,文武皆输,即使成了亲家,将来也是王子里最没有出息的亲王。
      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喜欢解树?

      池赫拉看见王银低着眼眸久久不说话的样子,一时有点心慌。
      怕不是话说得太通透,伤了他自尊了。
      想来王银也不过少年的年纪,她在这个年纪什么样荒唐的闲事没做过,不过仗着老爸小小的钱势一路顺风顺水,哪像他虽然贵为王子,但这深宫对未成势力的少年却是最冰冷严苛的。
      想罢,她无奈叹了口气,“人各有志,你也不要觉得别人样样都把你比下去了。”
      “说得好听.........”王银嘟囔了一句,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的样子。
      池赫拉有些语塞,只好习惯性胡诌道,“你看啊,你比你四哥亲和友善,比你八哥生动有趣,这宫里这么多尔虞我诈得多累啊,他们就没一个比你活得舒坦的,羡慕他们干嘛?”
      王银狐疑地看向这个昨天还扬言要揍她的女人,今天突然就对他这么多好言好语了?
      怕不是有好多张脸皮的妖怪吧.........王银暗暗揶揄道。
      可是这明明听起来就是敷衍的安慰,他现在居然真的觉得心下稍稍顺畅了些。
      “既是这样,解树就不能因为这个喜欢我吗?”
      他咬咬牙最后挣扎道。
      “十王子,”池赫拉彻底无语了,“解树是找丈夫,不是找儿子.........”
      “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嘴里才不会吐出什么象牙呢!
      合着不过三言两语就又原形败露了,这个变脸怪!
      王银狠狠地吐了口浊气,甩起衣衫就要走,突然脚边踩到一块小小的硬物。
      王宫内院的道路都是光洁坦阔的,断然不会是什么石子,于是他驻足一看,发现是个精巧的木质小风车。
      “我的风车!”晓玉失声惊呼。
      池赫拉诧异地看向晓玉,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她居然真的贴身戴在身上,她还以为当初小姑娘只是说说罢了。
      “十王子,这个小物件是我侍女的,还劳烦您交还给她。”池赫拉好言说道。
      王银看她一有事求人就低眉顺眼、知礼守节的模样,忽然生出丝恶趣味来。
      “还她?本王子什么身份,欠她一个下人什么东西?这王宫里我要什么没有?”
      “那你倒是还她啊。”
      “我偏不,”他得意地昂起下巴,“王宫是我家,我在家捡到的东西都是我的。我问你,”他指了指晓玉,“这东西在本王子手里,你倒说说是谁的?”
      晓玉哪儿见过这架势,更没见过宫里哪个大人这样没皮没脸的,小脸急得皱在一起,连忙回道,“回十殿下的话,是......是十殿下的.........”
      池赫拉盯着王银得意的神情,脸色一点点冷下来。
      “十王子非要为难一个小姑娘吗?”
      “我有为难她吗?她刚刚自己不也说了吗,这东西是我的。要怪就怪她跟了个你这样喜怒无常的主子,惹得本王子不痛快。”
      池赫拉现在一句废话都不想说了,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不,抬手就要硬抢。
      王银早有准备,一下把小风车举高侧身闪过,嘴里还不忘挑衅,“你不是武艺高强吗?来呀来呀,人矮矮一个,口气倒不小。”
      池赫拉直觉眼角青筋直跳,眼前人欠揍程度简直超乎她想象。
      她往右他就往左,她往高他就背手,像逗弄小狗似的,把池赫拉耍得团团转,几次下来王银心里快活得要命,让你对本王子不敬!
      池赫拉被他遛了半路,再也憋不住气,心一横双手展开重重地把王银拦腰扑倒在地。
      “小姐!”晓玉大惊失色。
      这一摔直直地把池赫拉头上的发钗甩了出去,少女发髻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王银正准备呼痛,只觉得鼻尖被什么东西痒痒扫过,睁眼便看见池赫拉放大的脸和从她发丝间漏过来的日光。
      他这时才认真端详起往日都藏在熊皮下的女孩。
      宽阔的眉眼显得女孩总是温顺大方的模样,一双微张的嘴唇看起来丰盈柔软。
      她看起来好像很惊讶?
      带着些许慌乱和强忍眼泪的眼珠像极了森林晨曦里湿润的鹿眼,王银只觉得自己在她眼里的倒影都氤氲了起来,仿佛一幅不参杂质的绝妙山水。
      池赫拉从网银身上做起来,解气地拽过他手里的小风车。
      果然对付熊孩子还是要简单粗暴!
      咦?这个风车...........
      怎么只剩一个把儿了?
      池赫拉匆忙爬起来理了理衣裙,在周围的地上找起剩下的部件来。
      王银这边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中,看到池赫拉把他丢在一边焦急地寻物的时候,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悄悄抬起肩膀,只见一片片破碎的风车叶,悄无生机地散落一地。
      完了!闯祸了!
      王银暗叫不好。
      之前朴顺德不过嘴上吃了点亏就要揍人,今天把她小侍女的贴身万物摔碎了她还不要吃了我!
      “对......对不起。”他不知所措地捧起地上的木头片,颤颤巍巍地伸手递过去。
      池赫拉抬手的一瞬间他就吓得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只觉得对方暴虐的拳头久久没有落下来。
      王银睁开眼并没有看到她气急败坏的表情,反而脸冰得像座万年雪山似的,他心虚地张了张嘴,但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池赫拉瞥了一眼王银手里的木片,连个眼神都不多留给他,拉过晓玉扭头便走了。

      一回到将军府,晓玉便赶忙叫来郎中,说小姐重重地摔了一跤,还请郎中仔细诊断,怕不然要留下后遗症了可怎么办。
      池赫拉摆摆手,表示不碍事。
      一点擦伤而言,哪儿那么矫情。
      她今天总算是领教了有权有钱的贵族少爷是怎样的顽劣了。不过丫鬟的一个打趣的小玩意,竟然都要这样戏弄一番,最后还不完璧归赵,撵了个粉碎,真是没救了!
      “小姐.........您还在生气呐?”
      池赫拉没好气地收拾起官府新批下来的批文,叹气道,“不过稚子心性罢了,虽然没什么恶意,但总归烦人了些。”
      她头疼归头疼,却还不至于武断到因为这么一件事就把王银的为人拍入泥土里。
      “晓玉,店面装潢的工人都打听好了吗?”
      “奴婢去打听过了,小姐出手宽裕,请的都是京都经验最老道的匠人,工艺绝对没问题。”
      池赫拉点点头,终于宽下心来。
      “等明日空了我们便去趟铺里,如今大小事宜差不多都齐备了,一定要督促工匠赶在祈雨大典后完工开业。”
      “祈雨大典?那不就是下月,工时会不会太赶了?”
      “新店铺想打响品牌一定要抓住热点时效,”池赫拉捋了捋四王子祈雨剧情的时间线,心下安定喝了口茶水,“与其费尽心思拉拢各个世家的夫人小姐,不如在现成的焦点人物身上做文章。”
      “小姐言下是.........”
      “这个,”池赫拉故作高深笑了笑,“你照做便是了,不宜多言。”
      晓玉果然被唬到,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依旧是赤日苍穹,半点没有下雨的迹象。池赫拉穿上前几日命人新作的薄料夏衣,神清气爽地领着晓玉到了北市民巷的脂粉铺。
      上次来还是屋徒四壁,这次墙面已经漆上透亮平滑的松脂了,货架展柜按照池赫拉的意思做成了回廊状,隔板仿照苏州园林的漏窗搭配上繁复的窗花,营造出一种虚实相交、幽深影绰之感,随着时辰的变化可在货品上打下变幻的光影。家具皆为实心红木,懂行的人从色泽上一看便可知是稀罕的精品,目前都已初具雏形,只待日复一日的打磨抛光。
      池赫拉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里松香气,顿觉六神通透。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她要让来店铺里的每位顾客都感觉到这不是一次随意的商品挑拣,而是一场仿佛静滞于时间之外的美学体验,就如她那个时代的奢侈品店,买不买东西已经成了次要,仅仅是走进店门的信步观赏便已是享受。
      布置进展顺利,池赫拉便开始操心起店面的牌头。
      都说牌头是脸面,不会书法不会画画的池赫拉自然犯起了难。
      而另一位股东解树虽说艺术细胞强点,但要绝冠高丽,她估计也是没戏。
      上哪儿去找诗情画意还愿意帮她们题字的风雅之士呢?
      不出三秒,池赫拉心里便有了人选。

      “想不到朴小姐也会有事要与我相商,真是稀奇。”王郁摆了摆衣袖坐下,从发丝到指尖都吐露着从容潇洒四个字。
      池赫拉抿嘴笑笑,殷勤地给“南柱赫”倒酒,“十三王子的书画陶乐之名,即使当初远在信州这样蛮荒的边地也是如雷贯耳的。”
      王郁客气道,“朴小姐鲜衣怒马之姿在下也是早有耳闻,只是近日听说朴小姐卸甲而贾了,倒是件新鲜事。”
      “十三王子从来乐得自在,自然懂得汲汲一生追求功名利禄,终归不过狡兔死走狗烹,为他人做嫁衣,为自己造囚笼,所以我早早地把这身禁锢我的盔甲卸下,不好吗?”
      王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朴小姐倒是看得开。”
      “王子不是那等金银铜臭味满身的俗人,但小女还是斗胆向王子您求个人情,”池赫拉举起酒杯恭敬道,“虽说皇家历来鄙夷商贾市侩,可不同于置地置宅,有自己一隅家业总能未雨绸缪一些,我与解树相约开办一家脂粉商铺,不日便要开展,且在这向王子讨个字,也算给小店添点门面。”
      王郁愣了愣,“朴小姐是准备与解树一起经营商铺?”
      “正是。”
      “可解树目前处境艰难,在吴尚宫处做事,如何能和朴小姐一道打理宫外的商铺?”
      “这个,”池赫拉隐晦地打了个包票,“小女会去斡旋的,十三王子就不用劳心了。”
      听罢这话,王郁答应得意外干脆,“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推脱的,本就世人谬赞,如果连这点小事也不帮,未免太拿大了。”
      “那就多谢十三王子慷慨相助了!”池赫拉立马笑逐颜开,将酒一饮而尽。
      “无妨,需题何字?”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想不到朴小姐也读《诗经》。”
      池赫拉笑容顿时噎住。
      怎么,她看起来就这么不像文化人吗?
      王郁看罢他的表情,暗暗觉得好笑,遂拿起酒杯遮住勾起的嘴角,“‘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不知道朴小姐取这两个字可有深意?”
      池赫拉感到莫名其妙,取名本就是个断章取义的事情,“桃夭”形容女子生动美艳,用于脂粉店名也是中规中矩,后面这句“宜其室家”难道是在揶揄她妄想出嫁结亲?不然这样八卦她又是什么意思?
      王郁收起笑容故作正经道,“昨日朴小姐进了宫,听多舌的宫女说,和十哥发生了点误会不欢而散,今日晨诵十哥借病缺席,又被夫子抓到告到了父王那儿,现在正在学堂被罚抄书呢,想到朴小姐以前似乎和十哥交情甚好,所以在这里多嘴了一句,还请朴小姐不要见怪。”
      “那是自然。”池赫拉强作微笑,心里却已经响亮了地骂了句“好个屁!”,她可没见过见面就掐架的交情,十三王子看着是个悠闲自得的,原来也是个好做媒人的八卦人士!
      池赫拉默默吐槽,可背了十三王子这么大一个人情,池赫拉抹不开面子只好顺了他的意,磨磨唧唧走到学堂。
      果不其然看见王银正百无聊赖地咬着笔杆,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垂着,坐姿懒散到好像下一秒就要趴倒在桌头呼呼大睡。
      池赫拉暗暗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咳咳”两声。
      “谁?!”王银瞬间惊醒。
      “是我,”池赫拉漫不经心地踱步到他面前,“也不知道你跟十三王子说了什么,他那么清闲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央我过来看你。”
      “什么?”王银“嗖”的一下站起来,急道,“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我.........我才没跟他说什么呢,你不要自作多情!”
      “没有就没有嘛,你急什么?”池赫拉嫌弃道,“他说你早上缺到了晨诵,被罚抄书,说我们交情不错让我过来看看。话说虽然你读书不行吧,可样子总归要做做,不让你驳了你父王的面子,他不罚你罚谁?”
      “谁跟你交情不错?十三弟瞎了吧!”
      池赫拉不想跟他继续吵嘴,余光瞥到纸上他挣扎了半响才写出来的“子曰”,啧啧道,“就你这个速度,抄到明年都够呛吧。你被罚抄几遍啊?”
      “.........十遍......不是,要你管?”王银反应过来,一把“子曰”两个字盖住,负气道,“十遍而已,本王子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抄完!”
      “吹吧。”池赫拉颇为嘲讽地呵呵一下,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被罚练字,把几只铅笔绑在一起,十分钟便抄完了五遍,不禁觉得有趣,再看看王银死要面子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你也是实诚,让你抄十遍就真的一字一句地抄,不若把十支笔绑成一排,一遍下来剩下九遍便也好了,省时省力。”
      末了不忘照例打击他一句,“反正你这个字也就这个样子,也不用讲究什么力道笔锋了。”
      王银虽说不学无术,但这样投机取巧的末流招数确实是头一遭遇到,不可置信道,“你个熊皮变脸怪哪里想出来的歪点子?你这是在教坏王子哦!”
      “你还需要我教坏吗,吃喝玩乐我还要称你一句师傅吧?”
      池赫拉一如既往地等着王银回怼,不料王银这次却没有继续跟她拌嘴,只是听了她的话后在原地绞着双手思考了很久,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抬头硬邦邦地说道,“你不要在这里打扰本王子课业了,快点哪来哪去吧!”
      池赫拉得了个没劲,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调头往大门口走去。
      “诶,你等等!”
      池赫拉转身的瞬间便看见一个黑影飞来,她顺手一接,不由惊讶得合不拢嘴。
      手里握着的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风车!
      不同于她给晓玉买的,手中的风车沉甸甸的,用的是上好的檀香木,手柄处还雕刻着细致精美的花雕,握着既不膈手又漂亮灵气,这样精巧的花样连她店铺里最老道的匠人都无从下手。
      池赫拉一时脑子转不过弯,半响说不出话来。
      王银很满意她脸上似是惊喜又似是迷茫的神情,详作洒脱道,“本王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赔给人家的自然要比原来好上几倍,不然没得叫人笑话皇家小气。”
      池赫拉总算明白过来了,合着昨天他连夜做了这么个小物件,今早才旷了晨诵的?
      她有些哭笑不得。
      “喂,熊皮,你不要太感动哦!”
      池赫拉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别扭的样子真真好玩,连她都没发现自己眼里的笑意和神采藏都藏不住,“十王子的手既然这样巧,小女这有门小生意,不知道十王子愿不愿意屈尊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点击量都是网审刷的吗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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