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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诱供 ...

  •   “呼——”

      的场静司一口气灌下一整杯蜜柑酒——以一种痛饮烈酒的豪放气概。他侧眸看向静静坐在一旁温泉石畔的冰室凛花,眯眼欣赏了一番月下美人的优雅情态,笑问:“不下去泡一泡么,大晚上辛苦走过来,可惜了。”

      凛花不想说话。

      她与的场家众人一道,被安排在绫小路本家附近山头的温泉别馆住下,白日奔波一天,傍晚泡了温泉,入夜本来都要睡了,却被夜游之兴大起的的场家主敲了房门,迫于有求于人的现实,不好置之不理,只得匆匆扫眉描唇,睡眼惺忪从房间冰柜里提了两瓶酒被拉来据说“比绫小路家别馆温泉还要迷人的野外温泉”边。

      她用馥郁的香木簪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穿着灰白大方格底的粉白轻红山茶柄浴衣,昏朦的睡眼没有焦距地盯住了衣料上的薄荷灰绿叶片,它们让她想起晚餐时垫着天妇罗的生菜叶……啊,穿着木屐穿林拂叶走了半小时,被夜风和蒸汽一熏,又有些饿了呢。

      她胡思乱想着,随口应道:“晚间已经泡了好几个小时……倒是的场先生你,整日奔波筹备,不赶紧去享受一番吗?”

      “不了。”
      的场静司望着她侧坐在石头上依然挺直的脊背,感到更累了,兀自瘫斜下身体,斟了一杯橙黄的果酒。
      “我怕一泡下去就不想出来了,感觉到时候凛花会丢下我自己离开呢。”

      “……”
      美貌的青年乌发委地,红眸在鸦睫下泛着幽微而绮丽的光,黑色的浴衣领口因为他的动作大大散开,白皙的胸膛和衣料的颜色对比成强烈惊心的视觉冲击。
      她自然地结束了这一瞥,收回了目光。
      “不愧是家主大人,真是敏锐呢。”

      “……不愧是凛花,真是冷酷呢。”
      他垂眼旋转着酒杯,转了话题。
      “我还以为你不嗜甜,明明买的和果子都是甜度正好的,菜谱里的甜酱也常被改作其他口味,随手一抓,带出来的却是这么甜的酒啊。”

      “我不嗜甜,我嗜的是‘美味’。”
      冰室凛花已经困得几乎是靠本能的逻辑回答问题了,没了矫饰和宛转,干脆利落,有一说一。
      “我不拘泥于‘标准’的味道,我青睐的是在那个时机最吸引我、与那种食材最相协调的味道。”

      “没有‘标准’么,真是捉摸不定的人啊……这样的人一般比较任性呢,比如,对我那态度不善的属下不假辞色。”

      冰室凛花被这措辞惊醒了几分,回忆了片刻,确认自己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失礼之处。
      “哪里,是我对严眉肃目的的场慎二先生望而生畏,不敢上前讨嫌才对。”
      她听出他并不在意这点龃龉,耍赖着圆道:“的场先生这么说,倒像我仗着你的优容,恃宠生娇了。”

      的场静司笑了,很有些愉悦,好像蛮乐于被恃宠生娇的样子。

      “慎二看起来是我父辈的年纪,其实是我的祖父辈,他对的场家一向很有责任感,是对我婚姻的主要催问者。”

      他若有所指地看向她。

      “说起来,水野小姐就是他极力推荐的联姻候选。本来水野家有意通过他参与今次绫小路家守护大阵的缔结——技艺的证明也好,与三大阀之一的勾连也好,与的场家关系的巩固也好,怎么看都百利无害——但我拒绝了,毕竟,这里有无论如何都必须保守的秘密,不能随便让外人介入啊。”

      冰室凛花没有接话,只是浅啜了一口甜酒,对于“必须保守的秘密”这种和“必须保护的人”相同的暧昧发音,似乎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水野萌见过你,他们不知从哪里听来你也要来的消息,还要以此为由继续争取的,被知晓内情的慎二挡了回去,但他好像也因为他们的话对你有了些意见。”
      连毫无用处、一窍不通的冰室末裔都能来,为什么或有大用的新起之秀水野萌不可以?
      那位冰室小姐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攀附的场家主吗?

      冰室凛花已经困得没有耐性动脑子了,依然察觉了一丝异样。

      具体怎么说呢?

      数月来,的场静司由于绫小路家的事,隔三差五来东京蹭饭。可能她前世今世都不减功力的树洞脸的作用吧,他在饭桌上习惯了将他除妖工作中的趣事苦事和生活中的其他喜忧挑拣一下翻译一下说给她听,但是……对于婚姻这样私密且慎重的事,他这样详细地正面谈论,还是第一次。

      她莫名感受到了他的一种令她不想触及又不愿坚决推开的试探。

      一种钝甜的危机。

      她看向他,他迎上她的视线,笑了起来,眼弧、唇弧,被月色染上一层魅惑的意味。

      “我以为,的场静司这样坚定的人,不会为他人的意愿所动摇。”

      他举起酒杯,做了一个遥遥相碰的动作,“‘家族中唯一的最强大血脉,有责任尽快延续和播撒自己的力量,让家族更加壮大和辉煌’,此言过于有理,又出自那样一番诚挚的肺腑,就算是我,也一时无话可驳啊。倒应了凛花所言,的场静司就是一个挣不脱家族束缚的可怜鬼呢。”
      他叹了口气,在氤氲的温泉蒸汽里斜倚在巨大的圆石上,活像一只被寒气打湿、双耳垂落的丧气黑猫。
      “不是谁都有凛花小姐这种破而后立的令人心折的勇气和魄力。”

      不是谁都能突破自出生就被灌输、被浸染的传统观点,伤害曾经温暖过自己的一切,追寻自由的。
      或许,只有冰室凛花这样自始至终都没有被观念影响过、没有被温情软化过的异世来客,才能弃所谓的传承与荣光于不顾吧。

      “我可不是那样说的。”
      她冷静地看着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我也没有什么勇气和魄力。”

      他疑惑看来,她面无表情。
      “我只是没有钱罢了。”

      的场静司看着她满脸“你有什么好羡慕的”,怔了片刻,大笑出声。
      “是,是我失言了,见谅。”

      “我说过的是,的场先生是温柔的人。作为唯一的最强大血脉,你以绝对的力量庇佑了那么多不过相对有些用处的家人,还能容忍这些离不开你的家伙一副‘是你离不开他们’的样子苦苦相逼,真是太慈爱了。”

      她的话听着有些尖刻,他却没有错漏其中的安慰,于是,他像要到了糖果的善哭孩子一样,轻笑着看向她被困意洗过、亮得像刀锋一样的澄澈眸子。

      她与他对视着。

      “我这样冷酷的人是无法理解的,我只要自己活得尽可能好就够了。像的场先生这样,自己为人当牛做马不够,还要像牲畜一样留种在黄金枷锁里为人卖命,我大概永远不能苟同。我或许可以祈愿你的子孙是虚荣的人,这样他们就能够直接从名利中获得快乐,而非压抑自由本性寻找被虐待的扭曲快感了。”

      “噗嗤——”的场静司听她这样形容自己,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开了,“唔,这样说也没错,凛花真是了解我呢。”

      冰室凛花已经懒得搭理他了,最好能让他气到把自己赶跑,她就能回去和云朵一般的高级丝被相亲相爱了……她抱着这样朴素的邪恶目的,眼都不眨地继续道:“静司先生能把家族维持和发展成如今之势,已是数代穷尽上下都未曾达成的成就了,别说偿还家人这辈子的照顾,下辈子都绰绰有余了。他们胆敢再在血脉延续上狂妄要求,真是脸能跑马的典范啊。据我所知,你的父辈祖辈才能不过中平,不也孕育出了你这样的天才么。强大血脉并不一定出自强大血脉,强大血脉也不一定产生强大血脉,上数十代,慎二先生也与静司先生同属一脉吧,还有其他才能不及慎二先生的人,在事业上不堪大用,在血脉上还想偷懒吗但凡每一人生十子、百子、千子,其中何乏天才的场家称霸宇宙指日可待!”

      这一通下来,连的场静司都傻了,他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可真敢说啊。”叹气。

      冰室凛花说归说,还是在谨慎观察着他的表情的,见他并无怒色不过一脸无奈,放心道:“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她控诉地看着他。
      “明知我倦极时的状态,还硬要我出来吹风,不就是想听我的‘实话’吗?”

      的场静司笑了。

      “不错。”

      他放下已经空了的酒瓶,慢慢起身。

      “我就是想听到你的实话呢。”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作势拿她身边的酒瓶,俯身靠近,停在她面前。
      他看住她的眼睛,绯色的长眸中饶有深意。
      突然,他抓住她的手腕,温柔而牢固地封锁她后退的动作。

      “你不是要活得好么?”

      “为什么要在阵眼偷放那张符纸呢?”

      “你知道它会引动大阵崩塌让我们所有人化作飞灰吗?”

      “你果然知道……是谁指使你?”

      “那个妖怪?”

      他迫向她,越来越近。

      “你瞒着我的…是什么呢?”

      她已经躺倒在平整的卵石上,月光投映下他的阴影,密匝覆盖了她。

      “来说实话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诱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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