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师叔二三事》越冬川

21、愫涯

　　寻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井底出来的，有意识时已经回到自己的卧室了。
　　繁缕从外面推门进来，见到寻痴痴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寻长大了，近来很少与繁缕交谈，就连性格都沉稳了不少。如此想来，繁缕倒有种说不出的失落，那个喜欢缠着他一起收妖的小孩子，就这么一声不响的与他疏远了。
　　繁缕将端来的饭菜放到桌上，寻这才发现了他，尴尬的笑了笑。
　　“师叔，我是怎么回来的？。”寻问道。
　　“昨日发现你太晚没有回来，我与月见便到树林去寻你，后来发现你躺在地上神志不清，是我将你背回来的。”繁缕道。
　　寻明明记得自己掉到了井里，可师叔却说是在林中发现的他，还有昨天的那个人，这一切好似个梦，难道是自己的酒喝多了？
　　繁缕瞧着寻一脸疑惑，便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寻望着繁缕，有些迟疑，说道：“昨日我似乎见到了一缕残魂，他认得我，我却不识得他。然后他便消失了，我甚至不确定我是不是在做梦。”
　　繁缕昨日找到寻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连寻的昏睡也只是喝多了酒。
　　“我并未见到任何残魂。”繁缕如实说道。
　　寻叹了口气，说道：“佩阿如此，小金子如此，那缕残魂亦如此。师叔，你是不是也曾认得我，而我却不记得你了。”
　　“王记酒楼前便是第一次相遇，莫要想太多。”繁缕安慰道。
　　“小金子说我害死了他的徒儿，那缕残魂一定怪我忘了他，师叔，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就像小金子一样。”寻突然抓住繁缕的手说道。
　　繁缕能感觉到寻的手心沁着冷汗，似乎有些轻微的颤抖。寻害怕了，这种忘却折磨着他。
　　“我说过，我不会。”繁缕语气坚定的回道。
　　寻看着繁缕的眼睛，满是温和，与客栈那日一样，他偎在师叔的怀里，听着他沉厚的心跳声，那句像誓言似的话语，他不会离开自己。
　　一转眼，三人已在不知谷渡过了一年，不知谷四季如春，让人忽略了时间的流逝，但寻日益精进的武功术法，还有那拔竹节似的长高，都叫人无法忽视。
　　就连月见绣的花样都好看了起来，寻偶尔调侃她以前的绣工，月见也不理他，但晚饭总会有几道他不爱吃的菜。
　　日子平静得似潭水，无风无浪。又快到师父的忌日了，也很久没有听见影妖的活动了，寻便想找师叔商量回门派的事情，毕竟门派如今只剩他们两人了，寻不想让门派就这样消失了。
　　繁缕听得寻的想法，略一沉思，便答应了。只是这一路旅途遥远，需得准备些时日。
　　寻趁着在不知谷的最后几日，偷偷跑出去到镇上喝酒，那名为忘生的酒，只有这里能买到。
　　这一年来寻似乎迷上了喝酒，醉了后那种半睡半醒的朦胧，妙极了。
　　他又醉了，趴在桌上听老板喊他起来，店要打烊了。
　　寻跌跌撞撞的走出酒馆，迎面撞上一个人，好生眼熟。还未等他认出是谁，便醉倒在地了。
　　风柔柔的吹在脸上，鼻间若有花香，寻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旁坐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发觉寻醒了，回过头来扶他起来。
　　寻这才想起她是那日劫走月见的人，叫愫涯。
　　“你喝醉了，我不知道你住哪，只能在这里等你酒醒了。”愫涯道。
　　寻揉了揉脸，道了句多谢。
　　愫涯看了寻一会儿，自己笑了起来。
　　寻不解，仔细瞧了瞧，衣着并无不妥，难道是脸上有污渍？
　　“怎么了？”寻问道。
　　愫涯停了笑声，说道：“你倒是长大了不少，都学会喝酒了呢。”
　　寻有些尴尬，忙岔开话题：“你住在这？”
　　“我的朋友住在这里，我来见她。”愫涯道。
　　“倒是我的事情耽搁你了，不如我送你去吧。”寻站了起来，说道。
　　“随你。”愫涯回道。
　　两人到酒馆打了壶酒，又到糕点铺买了些桂花糕。走到镇子北面的一个偏僻的院落前面，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白发苍苍的婆婆开了门。
　　婆婆见到愫涯后惊得说不出话，颤抖着手握住了愫涯的手，混浊的眼里满是泪水。
　　“瞧，我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愫涯将手里的糕点递给了婆婆。
　　婆婆含泪接了过去，哑着嗓子问道：“这些年你去哪了？”
　　寻在一旁有些吃惊，他以为愫涯的朋友会与她年纪相仿，愫涯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朋友竟是个古稀老人。
　　老人牵着愫涯的手，将二人带到了院内。院子里有棵桂花树，风一吹，满院桂花香。
　　寻与愫涯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婆婆急忙从屋里拿了壶茶出来。随后坐到了愫涯身边，用布满皱纹的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脸。
　　“你一点都没变呢。不像我。”婆婆说着又泪湿了眼眶。
　　“才没有，芸芸还是那么美。”愫涯道。
　　寻在一旁喝茶，差点被这句芸芸呛住。
　　两人似乎许久未见，谈话也尽是些琐事，过了一会儿，屋内出来了一个白发的老人，应该是婆婆的丈夫。
　　只见那老人定定的瞧着愫涯，半晌后摇了摇头，缓缓道：“太像了，老婆子，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婆婆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好，愫涯将带来的那壶酒递给老人，说道：“我应该叫您一声姑父。”
　　老人接过酒，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屋内。
　　“那楚荆呢，你离开他可以了吗？”婆婆突然问道。
　　“没关系了，倒是你，小亭没在家吗？”愫涯道。
　　“你看你的记性，我的小亭二十年前就已经嫁人了。”婆婆笑道。
　　寻在一旁被那个二十年惊得不行，反复看了几遍愫涯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姑娘。
　　愫涯也笑了起来，直怪自己记性不好，这么大的事竟然都给忘了。
　　一老一少两人相谈甚欢，似乎忘了寻的存在，眼看太阳快要下山了，不知师叔他们要急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