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的》王子同舟

22、二十章

　　按照妈妈给我的地址以及我对这个小镇的记忆，我沿着一条坡度挺大的小巷找到了大伯家。这是一幢三层小楼，前面的小院子里停着一辆墨绿色三轮车和一辆粉红色的自行车，后面的菜园子里立着一大片弯成弧形的青葱。我记得大伯的小女儿冬梅最喜欢吃的就是葱花炒蛋，她一直相信吃葱可以变得聪明。
　　我走过菜园子，这时有人从屋子里出来，抬头看了我一眼，立刻吃惊地叫了一声“欣然姐”，然后她转身朝屋里大声喊“妈，爸，夏荷，欣然姐来了”。接着屋子里的人都出来了，满是笑声和问候的声音。
　　欣然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傻孩子，是不是在外面站半天了？大伯笑呵呵地走出来，把我招呼进去，又给我端竹椅，又帮我切西瓜，还把电风扇搬到我跟前。我忙叫他不要客气，心里却是暖暖的。
　　欣然，你爸妈还好吧，那次去青河，你妈妈说自己老是头晕，现在好点了没？我一直想打个电话问问的，就是一直忙，没时间。没等我回答，伯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大伯说，你去园里摘两条丝瓜过来，欣然喜欢吃的。
　　大伯就站起来，拿了剪刀到后面的菜园子里剪下两根饱满清香的丝瓜，乐呵呵地说，大伯这是自己种的丝瓜，比菜场上卖的那些好吃多了。
　　我也呵呵地笑着，接过丝瓜去削皮。
　　欣然你瘦多了，不过倒是越来越水灵了。夏荷吃着西瓜，细声细气地说着。
　　欣然姐，你的手镯真漂亮。多少钱啊？冬梅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当初我刚到延川上初中时，她九岁，我可以骑着自行车带着她满大街地逛，现在十五岁的她比我还高出一节，成了我们这群姐妹里最高的一个。
　　这手镯我同学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我看着冬梅，笑笑，发现她的眼睛还是时不时地就眯成一条线，她的牙齿还是参差不齐地摆着，她的胳膊上还是有许多蚊子咬过留下的红印，这时，我便觉得冬梅极其熟悉，仿佛我们都还在以前。
　　欣然姐，这手镯给我好不好啊？冬梅在我耳边低声地说，怕被人听见。我忍不住笑起来，这小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要是我的东西便觉得是最好看的，便想要戴在自己的身上。我说，这个镯子有点旧了，我明天去给你买个新的，好吧？
　　欣然，你不要理她，梅梅脸皮厚你也是知道的。夏荷似乎一直在注意我们，这时便突然插话。
　　笨蛋夏荷，你胡说什么，是欣然姐自己说要买镯子给我的。冬梅撅起嘴，白了夏荷一眼。
　　两个人都这么大了，还整天吵吵闹闹，丢不丢人。你看看人家欣然，安安静静的，这才叫女孩子。你问问她，她跟林泽会不会像你们姐妹这样？伯母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念叨着，但是我极不情愿她那样过分地夸我，就仿佛在我的头上撒了一层亮光，我觉得别扭。
　　我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把削好的丝瓜放在水龙头下冲着。这时冬梅说，欣然姐，不要用自来水，要钱的，我打井水给你。说着便拿起铁桶往院子里走。
　　伯母忍不住笑起来。
　　大伯超的丝瓜鲜嫩可口，有种怡人的甜味，吃饭的时候，大伯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时不时夹块肉放在我的碗里。我喜欢这种感觉，简简单单地就对我好，不论是在我最得意的时候还是在我最失落的时候，大伯都会笑眯眯地看着我。他不像许多人把我夸得像个神童，也不像爸爸在我失败难过的时候说些刺耳的话，他只是烧好菜，夹到我的碗里，叫我吃。
　　午饭过后，伯母就骑着车子去上班了，临走时还频频对我说，欣然，下午你就跟冬梅在呆在家里，外面太热了。我说好。大伯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在收拾碗筷，很自觉很自然，全不像爸爸和林泽，那种吃完饭犯下筷子就事不关己的样子。别人都说大伯太老实，说他傻，说他活该没有儿子，但我却知道大伯是一个极好的人。
　　夏荷和冬梅招呼我坐在席子上乘凉，胡乱说一些话。夏荷抬眼问我说，林泽现在该很高了吧？
　　恩，他比我高多了，别人都以为他是我哥呢。
　　小的都会比较高一些，你看这个傻冬梅也比我和大姐高许多。
　　哼，矮冬瓜。冬梅在旁边轻声地嘀咕一句，夏荷也不理她，继续看着我，微微地笑了，说，欣然，你该有男朋友了吧？
　　我慌忙摇摇头，说，没有啦。
　　我们都是亲姐妹，你不会连我也不告诉吧。
　　不是啦，真的没有啦。我这时忽然想起那个提着绿色的水壶，穿着格子衬衫，戴着眼镜的人，但是我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这样，他绝称不上我的“男朋友”的吧。
　　你学习那么好，人又漂亮，肯定很多人喜欢的吧。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就有几个男孩子来在巷子口叫你的名字。
　　那几个人，他们才不喜欢我，他们就是想让我丢脸。这时，我也想起某个中午，班上的三两个男生路过伯父家，便故意大声喊我的名字，等我答应着走出门的时候，他们早已飞一般地跑走了。根本就是欺负人，跟“喜欢”何干？而且，他们总不能三个人结伴着喜欢我吧！想起这些，我还是觉得有趣而好笑。
　　夏荷笑眯眯的看着我，她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脸也圆圆的，甚至嘴巴也是圆圆的，这样的人即使到了三十岁还是会被看成小姑娘的吧。但是，夏荷是一个极老派的人，她十三岁开始就掌管家里的收入开销，家具的摆设以及扫帚摆放的位置都是她亲力亲为。她念初一的时候开始减肥，但是至今还是一副圆圆的样子。她上初中的时候常常会跟教语文的女老师撞衫，她也是一笑置之。有时候我和冬梅看动画片让她发现，她就会不客气地说，都十几岁的人了还看这些小孩子玩意儿。幼稚。对的，在她看来，只比她小两岁的我简直就是个孩子。
　　欣然，你记得翔哥吧？
　　当然啦，他那么高又那么帅，哪会忘记啊？
　　呵呵，高倒是挺高的，长得一般吧。他去年结婚了，现在都有孩子了。
　　天哪，翔哥都结婚了。他以前不是跟我们杏儿姐姐好的吗？
　　这话你现在可不许说了，叫人听见不好。现在翔哥都有孩子了，我大姐也订婚了，那些事都过去了。
　　哦，杏儿姐晚上会回来的吗？
　　她现在基本上住我姐夫家了，晚上带你过去看看，你都没见过姐夫呢。
　　好啊好啊。对了，以前我们隔壁的那个养鸽子的大哥，他后来怎么样啊？
　　你说阿瑞哥啊，他老婆可算是延川的一个美人了，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本来嘛，阿瑞哥人那么好，人又长得帅，还喜欢养鸽子，当然要找个登对的妻子啦。
　　看你把他说得那么好，你不会对他有意思吧？想想也是，你没过来之前，他只是每天傍晚骑着机车过来喂喂鸽子，很少跟我们姐妹说话。我大姐跟他差不了几岁，也只是偶尔问候一声的关系。倒是你，过来没多久，他就跟你笑，跟你说话，带你进他的养鸽房。后来你住校了，他有几次还问起你了。你现在一回来又跟我打听他，你快说说，你们以前是不是有过什么啊？
　　被夏荷这么一说，我连忙摇头又摆手，嘴里慌忙地解释说，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我喜欢看那些鸽子，会跑到鸽房里跟他一起喂鸽子而已。现在他都结婚了，你这么说叫人听见不好。我学着夏荷的话，故作严肃地说着。
　　夏荷用一种看透我的眼神看着我，不说话，然后圆圆的嘴巴里蹦出一句，死丫头，你都叫这么多哥哥弟弟想着你了，倒还是装一副无邪的样子！
　　接着我们就撕扯在一起，有一句每一句地骂着“死丫头”“小妖精”，哇哇地叫着笑着，好像一下子比从前都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