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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卷三 13-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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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小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很聪明,我的聪明害了我,害死了我的家人。我不怨那个给我天一诀的人,我只恨自己,天一诀被虚荣和浮名引来。
      倾城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很冷静,始终冷眼旁观嘲讽人性丑陋,从来没把自己真正当作这世间的一分子。我太相信自己的冷静,我被自己的冷静所骗,而后被人所骗。
      西日昌的身边从来没有巧合没有偶遇,并非我变聪明了我看通透了,也非我不信苏堂竹——事实上我真的愿意相信世间总会有朵花是香的,有滴血是热的,有份情是真的——但这无法包括杜微门下二弟子。既然西日昌始终念念不忘,那我就给他。我不想再看到苏堂竹为难的神色,痛苦的表情还有凄惨的挨打。我知道他始终挣扎在二难之间。
      我溜进一座宫殿,找了果子充饥。隐隐听到来人,我迅速隐于屏风后。
      翟嫔的声音响起:“姐姐,里面请。”我这才知道我潜入的是翟嫔的宫殿。她口中的姐姐也是个熟人,钱妃,现在的钱后清冷的道:“翟沅霖,本宫担不起这声姐姐。”翟嫔脆声笑道:“皇后娘娘,您莫非还怨妹妹没能帮上您,拔了您的眼中钉心头刺吗?”
      “姝黎一日不死,你能安心,本宫可忍不下去。”
      我心默动,因我没能留下钱氏一脉香火她怨恨于我?只听翟嫔又道:“娘娘再多等几日,只要胥氏那丫头聪明点,抓稳陛下的心,何愁姝黎不死?这些日虽然我们不能进地牢动手,但陛下也没再见过她一次,只要陛下的心离了,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我嘴角浮起冷笑,谁的死期到了?翟嫔当日密告我落霞丸解药便不存好心,只是至今我不明白她为何害我。西秦公主当真是为西秦吗?
      钱后恶毒的道:“只要她落入本宫手中,必叫她生不如死!”
      翟嫔附和道:“是啊,死了还便宜她!我已买通地牢的守卫,二日后轮他看值,乘姝黎被下禁止无法动武,娘娘您只需带个强壮男子进去即可!”
      钱后阴阴而笑:“好主意!”
      我动了杀机,乘着堂下无人,二女私会早支开了宫人,我悄然出现在翟嫔身后,翟嫔没有看见我也没有看见钱后骤然惊恐的表情,仍旧悠悠道:“女子的容貌比贞节更重要……”
      一双利手撕开了翟嫔娇好的面目,她惨叫一声痛晕过去。她要毁容我便给她!
      钱后白着脸勉力站在我面前。“你杀吧!”她竭力挺直身板。
      我听见远处奔来的脚步声,侍卫们正赶来。
      “你这女魔头!来呀!杀了本宫啊!”她提高声音。
      我盯着她道:“我也曾饱尝过家人一夜被屠,世间只剩我自个一人的滋味。”
      她瞪着我。
      “仇恨叫我拼命活了下去。但你,似乎该恨的人不是我!”说完,我飞身而走。
      钱后默了片刻,在我身后尖利的喊道:“不!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夺走了我的所有……”
      我带着妃子血,奔的方向不是宫外,而是未央阁。听过了二个女人的阴毒谈话,我萌生了一个疯狂念头。皇权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豪赌,命运何尝不是一场摄魂钩魄的豪赌?只有平庸怯弱的人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步伐,并非他们赌不起输不起,而是他们缺乏勇气。
      自天一诀落入我的手中,我就被剥夺了当一个普通人的资格,而从我落入西日昌手中,我就再无法以正常的脚步迈进。
      我甩开宫廷里的侍卫、宫人,登上了夜色初降的未央阁。夏夜的风正扬起,送来草木的淡淡气息。
      答喜伫立阁下,空荡荡的衣袖,欠缺表情的标致,将所有赶来的侍卫挡下。
      我飞身跃至未央阁亭顶,抱起琵琶,转轴拨弦三两声,曲调未成先生情。这是琵琶名曲“琵琶行”的开场。妃子血的郁郁音色,仿似倾尽生平不得志。
      我本是西秦黎族的贵族少女,衣食无缺年少聪颖,父爱母慈生活安逸,却因一本武学秘籍成为孤女,先沦落为乞后堕入风尘。
      轻拢慢捻抹复挑,弦弦隐叹催断肠。春花去了夏艳浓,草木无心不求折。
      我本与大杲毫无干系,被西日昌强行劫掠,强颜欢笑又或抵死顽争,却从来没对上他半点上风。
      阁下风吟花间语,幽咽泉流冰下难。盛京西望无来路,临川东流闻恸声。
      未央阁周围气劲突变,我知是他来了。按弦切音,声停弦颤韵不绝。我默默的望了他一眼,双手于琵琶前结印,他面露惊色,大喊一声:“停手!”随后他加速身法,径自而冲。
      缓慢的手印,凝集骇人的气劲,这是我首次展示我真正的武器。不错,琵琶才是我六年间唯一专练的武器。
      我别转脸,一手滚弹,铮铮密集如银瓶破,又似刀剑鸣,轰然震响皇城。我素来为傲的坚利指甲于这一刻断裂,十指逐一破血。
      无翻江倒海之力,无脱胎换骨之神,有的只是说不尽道不完弹不休的伤悲。骗我伤我辱我折我,宠我忍我怜我护我,为的究竟是什么?费尽无数心计,使尽种种手段,我知他心中确实有我,只是不知是我还是我的天一诀。
      指指泣音,妃子血滴,积恨幽生。伤者以心为上,无形胜残身。
      西日昌已到我身前,在充斥气劲的音曲中,他的长发已乱,衣袍鼓起。帝王因我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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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万象,品物流行。其始无首,其卒无尾;一隐一现,一仆一起;所常无穷,而一不可待。
      这是我对天一诀的领悟,没有比乐声更贴近它的描述。我不知道在旁人眼中,在我那位黎族武圣眼中,天一诀是什么,但当日我读它的第一感受便是无声磅礴的天地之音。
      与其说我的手印缔结了气劲、气场,倒不如说我利用了风和自然的力量,糅合气劲制造释放出音波。
      音能短长,能柔能刚,变化不拘形式。它能填满山谷,也能使人静守心神。它可悠扬悦耳,也可高亢明亮。它无法目视,倾听之上又有几人能神会?动无方,形空虚,行流散涉。
      八岁多的我被天一诀吸引,沉醉其中悄然忘饥,也忘了时间,当我赶回家,一切已无法挽回。若我迟一日翻开它,我的感受必不会是乐音,我会同世上大部分武者一样,想到刀剑,想到登峰造极的无敌心法。
      以音而筑,也许在所有天一诀的修炼者中,我是唯一一位。我的修为其实还未到能自如操控琵琶,十指指头残破,几根指头已露出白骨,透支的气劲令血气翻腾,使我的脸忽白忽红,白若抽去魂灵,红似能滴出血来。
      西日昌进入我的气劲范围,他一触及无形的气劲,风刀便割开了他的衣袍。
      “罢手!”他喝道。他没有继续往前,他若展开气劲硬闯,他将受到更强劲的攻击,而我若被破了气场,除死无它。
      我抬首,不需言语他便明白我在做什么,我想要什么。
      他要的我已尽数给他,甚至包括浸透我族人鲜血的天一诀。
      我在赌,赌在他心底,一位帝王的心底深埋的一丝情愫。倾城苑的妈妈说,男人会因情事上获得的愉悦而付出情感,纵然西日昌的心机深不可测纵然他身为帝王,但他也是一个男人。在大杲宫变那日,他放我于明景堂那个看似危险的地方,却是最安全的地方。在我伤病期间,他什么都不问,只是久久的凝视。他残忍的在苏堂竹身上索取天一诀,却始终没有动我一分一毫。
      点点指血,滴滴散珠,我的手式一顿。弦停韵绕难言诉,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抑声道:“朕许了。”
      闻言我毫无解脱的舒展,只有更深的哀伤。赢了他,何尝不是输了自个。我的泪轻轻滑落,溅在妃子血上。这把他亲手为我制的琵琶,来日我能用它伤他吗?
      “三年。朕许你三年时间。”
      气劲一散,我虚脱在他怀中。我翕动干枯的嘴唇,他却道:“别说话!什么都不要说。”
      他带着我飘然落地,我看见跪倒一地的侍卫,而答喜伫立其中,泪湿罗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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