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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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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杜宁并没有在乎萧郁的承诺，或者说，是暗示自己不要在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是，从那天以后，萧郁每周都会去三次医院，周末的时候会来两次，平时回来一次。可是今天已经周六了，萧郁却依然没有出现。
大概厌倦了吧，杜宁心想。萧郁对他许诺的那天，才过初冬，如今已是三九。住院处老旧的窗子被大风刮得咔咔作响，天色也是阴沉沉的，和着窗外的风声，杜宁想象得到室外的温度会是如何。不必等了，明明劝诫过自己不要再抱有希望，但是萧郁一次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却又让杜宁安慰自己说，萧郁是不一样的。如今看来，没什么不同。
杜宁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萧郁在他的旁边坐着，递给他一个苹果。杜宁接过萧郁手中有些发黄的苹果，问道：“你来了很久了吧？怎么不叫醒我？”
“没多长时间，那点时间只够削一个苹果的。”
杜宁不再说什么，但他知道萧郁坐在他旁边的时间肯定要比削一个苹果的时间多。
萧郁在一旁看着杜宁把苹果吃完，“味道怎么样？”
杜宁点点头。
“我这周有点忙。公司的一个同事捅出了点娄子，虽然没什么损失，但让我们加班加点赶了挺长时间。一直也没腾出时间过来。”
听到这里，杜宁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是啊，萧郁虽然之前每周都回来三次医院，但没有规定他必须每周都过来三次。
“想什么呢？”看到杜宁撇着嘴笑，萧郁问道。
“没什么事。”杜宁稍微犹豫了一下，“看见你来了，我挺开心的。”
“是吗？你不会这一周都在等我吧？”
“差不多吧。”杜宁悄声说道。
“这真是久等了，不好意思。”
“今天挺冷的吧？”
“嗯。也快过年了，这个温度倒是很正常。对了，你什么时候出院？”
“不知道呢。”
“你不出院回家过年？”
“我去年就是在医院过的年。”
“你的病很重吗？住了这么长时间。”
“不是什么重病，只是家里的人看着我觉得心烦而已。他们出钱我住院，双方都能清静一些。”
“一直说不是什么重病。你也不告诉别人自己到底是什么毛病。”
“你不知道？”
“你又没告诉过我，我怎么会知道。”
“床头的病历卡写着呢，我还以为你看过了。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看吧。”
萧郁看到病历卡上写着乙肝，的确不是什么重病，至少这病不值得住上一年的医院。究竟什么过节能让他们把杜宁丢在医院里呆上一年？再说医院又不是收容所，他一直这么住着，大概有不少需要住院的重病号都进不来了吧。
“你一直住在这里？”
“其实是阿姨住院前不久我才搬到这间病房的，之前一直住在走廊。记得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地方集体食物中毒的时候，还和其他人住过一张床。”
医院的消化科一直是病人多的科室。在走廊上搭床位让病人住进来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萧郁陪床的那段时间，门外的床总是满的，大多数是附近县乡的，没什么钱，所以流动性也很大，很难得看到同一张床位在一周的时间中住着同一个人。萧郁觉得，在六七个月里那个床位都未曾换过人，对于大夫来说也是挺稀奇的一件事情吧。
“你家里人怎么想起把你送到医院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好像确实需要住院。可能他们觉得我不在是件好事，就把我扔到这了。”
“那这里的大夫没说过让你出院？”
“说过，说过好几次。每次我都告诉他让他和我爸联系。也不知道我爸都说了什么，我的那个主治大夫很久都没有过来了，只是巡诊的时候能看见他。”
“那你今年也不回家过年？”
“看这样子实够呛了。”
“你去我家过年吧。我妈也总唠叨你呢。”
“阿姨也挺长时间没过来了，她还好吧？”
“我妈冬天的时候不太出门。路不好走。”
“你也别总过来看我了。梅姐的事情，阿姨估计没那么容易放下。”
“这我知道。”
“过年的事，也不知道阿姨欢不欢迎我。”
“要不是我妈天天在我耳边说，‘也不知道杜宁那孩子过年的时候回不回家。要不，你把他接到咱家来吧。’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想到让你和我们一起过年。”
“原来是阿姨的主意啊……”
“失望了？”萧郁似乎注意到了杜宁眼中的神色。
杜宁急忙摇摇头，说：“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失望呢。如果家里没人来接我，我就去你家好了。”
“那说定了。”
“你是不是该走了？天已经黑了。”
“还是等雪停了以后再说吧。”
杜宁望向窗外，夜晚的天空因为下雪被染成了橘红色，隐约可见几片雪花落下挂在窗户上。
“果然下雪了呀。还不小呢。”杜宁探下身子，从床头柜里拿出了外套，然后问萧郁，“愿意陪我出去走走吗？”
“还下着雪呢。”
“就因为下着雪，才想出去的。”杜宁穿好衣服，“你要是不想去我一个人去也行。”说罢便往外走。
萧郁急忙拿起自己胡乱堆在一旁的衣服，跟着杜宁出去了。
两个人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逛着，周围没有什么人，也没什么声响。只有从脚下传来的“咯吱咯吱”的踏雪声。杜宁偶尔会仰起头看着夜空，任凭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也不去在乎。萧郁在一旁看着杜宁弯下腰拢起一捧雪，在手中团搓。
“不冷吗？”
“还好。小的时候也经常会这样玩啊，和朋友们打雪仗。”
雪球在杜宁的手中融化了一点，变得更加坚实。杜宁的指尖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红色，有些麻木了，只是对于这点变化，萧郁既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你不喜欢雪吗？我从小就很喜欢。”杜宁比平时要兴奋很多，嘴里不停地说着。“我周围的人都很奇怪，觉得只有女孩子才会喜欢风花雪月的事情。我明明是个男孩，为什么还会喜欢。其实我只是喜欢雪而已，再说风花雪月和下雪根本就是两回事。”杜宁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我一直觉得白色很干净，没有被污染，纯洁。和我生活的地方不太一样。”
萧郁没有插嘴，静静地听着。
“我十岁以前，家里住的房子带室外走廊。每次下雪的时候，都要清扫。”杜宁接着说下去，“刚开始是我妈妈干。后来她去世了，我爸就让我干。那段走廊不长，扫下来也就用三四分钟。可是，我每次出来，他们都会把门锁上，半个小时以后才来开门。刚开始我还会敲门，后来知道没用，索性就穿得厚一点再出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刚下来的雪好美。那种感觉我说不清楚，但是让我很陶醉。后来，我爸的生意好像是不错，我们就搬到了一个带院子的别墅里，院子的雪还是我扫。”
“他们还锁门不让你进去？”
“不会了，因为我总是在院子里呆上一阵子才会回去。只有那段时间，我觉得可以让自己安静下来。”
萧郁从杜宁的手里拿过那个已经变小的雪球，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右手的手心里，是湿的，还有些冰冷。
“雪停了。咱回去吧。”
杜宁攥住了萧郁的手，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