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湘妃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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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陇城一带，云山雾罩，仙气缭绕。
据言上古仙人曾乘鹤而过，拂尘挥洒下天地光华，幻化成滋养此地的灵脉。后山翠竹扎根于此，千年修行成精，繁衍为盘根错节的庞大家族。
始祖已不可考，但在长辈的口口相传中，第一位拥有灵识的祖先正是当年沾染过娥皇女英相思泪水的湘妃竹，后人为了尽快得道，均仿效此法，遂以泪水滋养。
然竹子众多，得道者寡，每代能修炼成形的寥寥无几。也正因此，但凡能熬过日晒雨淋，必然是山野灵气的集大成者，自然也就是人类世界的佼佼者。
演进至第三千七百代子孙纪开阳，更是完美继承了父辈的优良基因。
幼时好动，他领着一众小孩招猫逗狗，满世界乱窜，是院里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后来年岁渐长，英雄梦出头，义字当先。他说话从来作数，一声兄弟大过天。每逢遇事，坐阵后方运筹帷幄，不怒自威，颇有几分大将风范。
连相貌也生的英挺，剑眉星目，硬朗大气。端往跟前一立，就有扑面而来的少年凌厉。阖院上下，提起他都是夸赞居多。
旁人眼中，纪开阳谦逊有礼，回回只说感谢他人的慷慨相助。只他自己知道，每次诸如获奖感言一类的表彰陈词，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他能有现在的成就，八成要得益于他们院的小哭包，李一心。
二
李一心的爱哭是出了名的。
抢不到糖要哭，被老师批评了要哭，天气不好穿不了喜欢的碎花裙子也要哭。
等上小学，心智成熟一点，不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难过，却还是在意自己的成绩，做题没别人快要哭，新课听不懂要哭，考试成绩退步了也要哭。
本来是很招人烦的性格，奈何小丫头长了一张包子脸，声音还带了点江南水乡的软糯清甜，每次哭也不吵人，小嘴一瘪，蹲在角落里就开始拿小胖手抹眼泪。啪嗒啪嗒的，跟发开了的白面团子一样。
最重要这姑娘好哄，讲两句好听的马上又能笑成弯弯的小月牙儿，瞧着白净又喜气。
大人喜欢逗她，拿点小糖屡试不爽。院里男孩多，也正派，因着一起长大的情谊，多少愿意迁就她的小脾气。
唯独纪开阳，从不哄她，还总是呛声，一群小孩里面，他最不耐烦，逮件小事就能开呛：“虫子也值得哭，吵死了。”
起先李一心哪见过这等混世魔王，不是吓得躲进大人怀里，就是用高出好几倍的嗓音放声大哭。
纪开阳计谋得逞，得到源源不断的泪水供给，一日繁盛似一日。
后来李一心学乖了，不往他跟前凑，却不知道中什么邪，哪哪都有他。
小时候玩在一起就算了，因为场地就那么大。谁知道往后开学，九年义务教育，全逃不过一个班的悲催命运。
她一度烧香拜佛，祈祷来年不要再有这么坏的运气。
毕竟纪开阳这家伙，太太太烦人了。
三
纪开阳自然不会让她如愿。
打听到李一心的中考志愿，甚至顾不得距离远近和三中开出的优厚条件，三个志愿全部填了和她一样的一中。
李一心无从知晓，相反整个暑假都在沾沾自喜。
一中虽然教学水平高，可是离大院远。嫌麻烦的都不愿意费事，选择直升三中。纪开阳作为主力军，怎么看都该是三中板上钉钉的学生。
美好幻想在推门进班的一瞬彻底破灭。
从门口探出来的，俨然是纪开阳那张熟悉的大脸。好巧不巧，按学号排序，这人还被分配成她的同桌。
呵，同桌，情侣的开端，仇人的坟墓。
而对于他们这种认识十二年的对头，简直是死亡标配。
“进不进啊，站那儿当门神呢。”纪开阳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起身。
“起床气可真重。”李一心等他重新趴下后才敢小声嘟囔。
她是真没想明白，身边这位爷到底什么情况。明明元调的时候三中理科竞赛班就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偏偏进了以文科见长的一中。大概是填志愿的时候手滑点错了吧。
陆陆续续人齐，新班主任很开明，同意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让学生自己选同桌。
李一心刚想起身欢呼，书包带子突然被抓住，纪开阳阴测测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我就认识你一个人，你准备走哪去。”
她怕之前的黑历史被纪开阳抖落干净，只好认怂，乖乖坐下。
等座位全部定好，她才后知后觉，不对啊。
纪开阳不是最喜欢当领头羊的吗。
明明换座位这么好的认识新同学的机会，他没理由不走啊。
她又侧头悄悄看他一眼，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可疑。
不会这三年，要继续以折磨她为乐吧。
李一心缩成一只小鹌鹑，敢怒不敢言。
哼，幼稚鬼。
四
九月夏秋交接，日头毒辣的午后，还是有蚊虫作怪，临窗尤甚。
前桌苦中作乐，戏称他们这片是野生动物园。
纪开阳有精魂护体，寻常生物见到他都要绕道走，体验不到被叮咬的滋味，纯粹是消磨课堂时间。
不过他坐过道一侧，并不是时常能有这样的机会。尤其身边还坐着蚊虫眼中的十全大补汤，日常吸引火力，帮他挡了不少注意。
又是一节数学课，他撑着头昏昏欲睡，陡然听到一声怒吼：“李一心，你当我这里是菜市场吗。”
他立刻惊醒，看到身边的小怂包怕的跳脚，拼命地往他这边靠：“老师对不起，我刚刚看见了一只蜜蜂。”
眼里的泪光若隐若现：“它就绕着我飞，怎么都赶不走。”
“噫，真娇气，不就是个蜜蜂吗。为这点小事打扰课堂进度。”一个一向以爱学习著称的女生不屑开口。
“坐窗边的人那么多，也没见谁像她这样。”有人附和。
纪开阳突然觉得烦闷，什么小打小闹的玩意也敢跟他抢人，明明这些年他用尽心机都少见她掉一滴泪，凭什么几只虫子能让她委屈成这样。
还有那些躲在背后嚼舌根的人，真遇上这种情况，未必见得能比她好多少。
数学老师看李一心认错态度还算端正，板着脸让她坐下。
评论收声，课堂恢复。
只有李一心低着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一下课，没等李一心把头埋起来，纪开阳就抢先把手挡在她的额头面前：“换个座位，你这里睡觉方便。”
“哦。”小乌龟慢慢吞吞地站起来，眉毛还是耷拉的，没说什么，跟他换了桌子。
往后一整天李一心都没精打采的。
但就算这样，她还是听说了两个新闻。
上午说她矫情的人，下午就被蜜蜂蜇了。
上完体育课回来，班里不知道遭了什么，非常冲人。
放学闺蜜告诉她，奶奶前两天刚在家里喷过杀虫剂，一个味。
五
高中课程紧，时间过的也快，眨眼就到了期中考试。
老师家长都很看重入学的第一次大考，连带着整个年级的学习气氛都很紧张。
一共九场，考了三天。
第二个星期过来出成绩，李一心考的不错，化学没有拖她后腿，成绩自然就蹿到了班级前几。
没等她高兴多久，化学课上，老师非常生气地当众点名：“这次考试最后一题只有三位同学答出来，说实话我很不满意。我想告诉某些人，不会不可怕，弄虚作假才可耻。看什么卷子，抬头，说的就是你，李一心。”
“我没有啊。”李一心茫然无措地站起来。
可是没有人信她。
“你的化学水平我还不知道吗，错了就是错了，还敢顶嘴。”化学老师气的直拍桌子。
“我会这道题是因为我考前有认真复习啊。”李一心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申辩。
“现在的学生不得了了，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是不认错，今天的课就不上了。”化学老师把卷子一撂，走下讲台。
“李一心你道歉啊。”
“别把老师气走了。”
“认个错嘛，特殊时期，大家都可以理解。”连她自以为关系不错的后桌都在背后用笔戳她。
没有就是没有，为什么要为莫须有的罪名道歉呢。
李一心不说话。
小丫头别不是又要被惹哭了吧。
纪开阳转着笔，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老师，其实我也很好奇李同学怎么做出来最后一题的，您让她上黑板给大家讲讲吧。”
眼看着她日日夜夜的刷题努力，哪怕他再稀罕眼泪的可遇不可求，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让她蒙受不白之冤。
“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做出来的，上黑板。”化学老师一见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发话，顺着台阶下。
李一心走上讲台，写了一黑板的推理过程，对每一个疑问都做出了回答。
众目睽睽之下，没人再能说她半句作假。
“原来还有这样的简便算法。”纪开阳带头鼓掌。
底下跟着响起一片不知是愧疚还是佩服的掌声。
“行了，不会做的也别光鼓掌了，学学人家李一心，认真掌握知识才是硬道理。”化学老师就此揭过不谈。
李一心躲在卷子后面，悄悄说：“纪开阳，谢谢你啊。”
纪开阳难得盯着窗户走神，好半晌才说：“不用谢我，举手之劳。”
真奇怪，他好像不再执着于她的眼泪了。
六
冰雪解冻，万物复苏，一中迎来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体委很苦恼，报名的人寥寥无几，尤其是女生，都推脱自己身体素质不好，口径一致的像提前对过词。
班主任为了评优秀班级，强制要求所有项目全部报满，体委没办法，求到好哥们纪开阳这里来。
男生好解决，大家关系好，说几句都会承情面。
女生相对麻烦一点，但也有解决办法，就是按人头平均分，每个人至少要报一个项目。
纪开阳拿着报名表顺着座位走，到李一心这里，他顿了一下：“你跑的那么慢，别上了吧，给班里拖后腿。”
“我……”李一心有哮喘，本来应该遵循医嘱少运动，但看跑步空了一堆，咬牙报了一个八百米。只有这个比起速度更注重耐力，希望当天能坚持下来。
纪开阳皱了皱眉，顾及教室人多嘴杂，没开口。
赶上周末，两人一起放学回家，纪开阳告诉她：“表还在我这里，下周二才交，要改还来得及。你身体不好，别逞强，到时候晕倒在操场上我不好跟阿姨交代。”
“我知道，会注意的。”李一心冲他点点头，示意接受了他的提醒。
运动会当天，李一心到池塘边检录，意外发现挂着工作牌的纪开阳。
“你怎么在这？这不是学生会的事情吗？”
“帮别人代班的。”纪开阳没多解释，“喂，等会好好跑，别给我们院丢脸啊。”
“知道了知道了，小老头。”李一心冲他做个鬼脸。自从她决定上跑场，类似的话他一天能说八百遍。
枪声响起，李一心开跑，一直晃荡在倒数几位。
“哎呀你快点，又一个人超过你了。”围观群众非常焦急。
李一心不想让同学失望，暗自加速。
到第三圈的时候呼吸有些急促，眼前也冒金星。
“慢点跑，别急。”跑道内侧传来纪开阳的呼声。
她勉强打起精神，看见他在陪跑。
“反正也不指望你能拿名次，跑完就行了。”纪开阳一如既往地语调嫌弃，李一心却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担心。
“我没事，还能跑。”她笑笑，继续跑，“你别跟着了，等会还有项目呢。”
“我这是提前找感觉。”纪开阳没走，跑完了剩下的两圈。
比赛结束，纪开阳递水给她。
李一心说：“你要不那么损人，我觉得我们能当好朋友。”
名次出来，很意外得了小组第三。
“可以和大家交代了。”李一心素白着脸，却笑的开怀。
纪开阳后知后觉，自己竟然也笑出了声。
是因为魂魄里有她的泪水，所以才能比旁人更强烈地感知到她的喜怒哀乐吧。
一定是。
七
经过一整年的磨合，大部分人都对自己的学科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规划，文理分科如期而至。
“你想去文科理科？”李一心撑着头问。
“还用说，我这么好的理化生，不去不是少了一个国家栋梁。”纪开阳说的理所当然，“你也理科？”
李一心难得沉默。
“不会吧，我们这现成的准理科班，你要是走了，人生地不熟，胆子又小，到文科谁罩你？”
初中物化不难，李一心素来认真，考进隐形的理科好班也不稀奇。高一一年，虽然有之前打的底子和纪开阳的额外补助，勉勉强强能混到班级中上游，但只有她自己清楚，面对公式和文字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回去问问家里怎么想。”
晚上，纪开阳去找她，不想被挡在门外：“太晚了，明天再来吧。”
才刚刚九点，李家原先也不是门禁严格的家庭，纪开阳觉得不对劲，从对门翻到阳台上，看到李一心抱膝坐在墙角。
“多大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纪开阳盘腿在她身边坐下。
“我没有，你才哭，我这是在看星星。”
“好吧。”纪开阳没有戳穿她。
两个人坐了一会，李一心凑过来，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我爸妈不让我读文科，说只有理科才有前途。可是要是我往后两年都不快乐，这样真的能学好吗？”
纪开阳擦掉她的眼泪：“不开心就不学了，小爷陪你。”
毕竟小姑娘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八
纪开阳言而有信，在志愿单上勾了文科。
李一心有样学样，本来还揣揣不安的内心好像因为这个举动瞬间有了支柱。
大兄弟，未来两年的幸福生活都靠你了。
班主任排查人数的时候，看到李一心就已经不悦，更何况还有他寄予重望的纪开阳，马上跟家长打电话反应了这个情况，再三要求家长做通孩子的思想工作。因为知道两家离的近，顺便也提了一嘴李一心。
“怕吗？”回家路上，纪开阳问。
“不怕。”李一心像个慷慨赴死的战士，“这不是还有你吗。”
“小没良心，就知道拿我挡枪。”纪开阳揉揉她的头发，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温柔。
进门，四个家长端坐上方，神情严肃。
“干嘛呢，三堂会审啊。”纪开阳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递一瓶给李一心，“早上冻的，刚好喝。”
李一心乖巧接过，坐在沙发上装鹌鹑。
“你说说你，一天到晚不给我找事心里就不痛快。理科读的好好的，转什么文科。还把人家心心也带跑了，你是读文科的那块料吗政治都没及格过。”纪母率先开腔。
“条条大路通罗马，你怎么知道我高二政治不会好起来。再说了我地理不是挺好的，回回班级前三。”纪开阳习惯性回嘴。
“前三不等于第一，高考差一分就是差个档。”纪父也加入说教。
“阳阳成绩这么好，学文学理都一样优秀。我们家这个才头疼呢，好不容易把物化提起来了，突然转文，你对得起之前的努力吗？”李母不好说别人家孩子，就把炮火转向李一心。
“本来性格就内向，再读文科天天看书背书，不是成书呆子了。还是理科好，动脑子。”李父连忙附和。
“女孩子温温柔柔也挺好嘛。”纪开阳插嘴。
“什么场合有你说话的份吗。”纪母瞪他一眼，“尽会贫嘴。以后心心出来工资低都怪你啊。”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接济她呗。”纪开阳满不在乎。
“你能管人家一辈子？”纪父冷哼。
“你说的，管就管，她这辈子我管定了。”纪开阳拍桌子起身，气势十足。没人看到他通红的耳根。
“叔叔阿姨你们别怪纪开阳了，是我想读文科的。”李一心看到四周的眼神，本能瑟缩一下，还是鼓足勇气开口，“爸爸妈妈，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希望我以后升学专业选择更多，出去工作就业岗位更多。可是谁说学文科就不能满足这些需求呢，只要用心，只要喜欢，在哪里都能做出成绩。说实话，从初二开始学物理，初三开始学化学，我就一直不喜欢理科。在不喜欢的地方学习，可能迫于高考的压力和学生的本职，我还是会努力。但比起我一生的开心快乐，难道你们更看重短短几年的分数吗？”
空气变得安静。
“我已经16岁了，快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将来负责了。从小到大我都一直听你们的话，没有发表过什么其他的观点。只有这一次，我想自己做选择，可以吗？”李一心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
“好吧，作为父母我们只能给建议，真正做选择还是在你自己，只要以后你不后悔，我们绝对不会干涉。”李父被女儿的决心打动，做出让步。
“老李你怎么这样，她喜欢就由着她性子来啊。我们毕竟比她读过这么多年的书，难道是要害她不成。”李母仍旧坚持观点。
“时代不一样，你拿以前的标准来衡量现在，早就过时了。谁能保证理科一定个个精英，文科一定没有出路呢？”李父这回站在了李一心这边，“既然是咱们女儿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我们就支持她吧。
“就你会做好人。”李母嘴上不饶人，却也没再反驳。
“小姑娘读文科可以，以后当公务员当老师都方便。你一个男生说不过去吧。”纪母还在挣扎。
“有什么关系，国家领导人还要学政治呢。”纪开阳说的冠冕堂皇，“你不学，我不学，以后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谁来继承？光靠科技进步，思想滞后，怎么实现可持续发展？”
“你们放心，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我理科能考清华，文科就一定能上北大。”
“我会和心心一起证明给你们看的。”纪开阳抓住李一心的手，有种在婚礼现场庄严宣誓的错觉。
“我们会一起努力的。”李一心回握住他，目光坦荡有光芒。
四个家长终于露出笑脸：“说话算话啊，我们等着看呢。”
九
两年苦读，一举得名。
省文科第一和第三，都被一中收入囊中。
“两位分享一下学习经验吧。”记者采访。
李一心答的中规中矩：“心里有一个想要为之奋斗的梦想，并敢于付出行动，就一定能够实现。”
“好官方的学霸标答哦。”记者把话筒递给纪开阳，“同学你呢？”
“我？”纪开阳嘴角上扬，“我怕不好好学习，没办法给某个小哭包做榜样啊。”
“诶，认识这么多年，被我欺负那么多次，要不要找补回来，做我女朋友啊。”也不顾当着镜头，大剌剌转向李一心。
周围响起围观群众的起哄声。
李一心垂睫，绽开两个小小的梨涡：“好。”
纪开阳如愿吻上他年少时的露珠。
以后山长水远，仆仆来赴。
既做她的眼泪，也做她的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湘妃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