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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术三的劫 ...

  •   本以为术三每次浇到她头顶的狗血已经够黑够腥够恶心,次次都需要去溪涧搓上小半时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会浇狗血的不止术三!
      她惨兮兮的看着仙风道骨捻须淡定的师父:“您确定我不是祸水吗?”
      师父肯定万分:“不是。”
      想了想,补充:“你只是祸源。”
      她睁大无辜的眼睛,摇手:“嗨,你们都在哦,过的不错吧,嗬嗬嗬…咦,背对我的公子没有见过呢,你也是受托来解救我的吗?”想了想,自我否认:“哦哦哦,不对不对,是解救青衣苏瑾——你是朝廷派来的,还是苏家派来的?苏瑾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见至博至徽脸色不好,心虚:“师父,大师兄想用眼神杀死我——至徽师兄要用鼻孔杀死我…”
      突然跳起来:“黑狗血,你流了好多狗血!”提起繁复华丽拖地长裙,狂奔过去,按住他的手细看,不看还能嬉皮笑脸,一看大惊失色,回头招呼:“师父师父,快来帮忙止血!”
      又一眼瞥到妖神正脸,惊叹:“哇,这位妖怪帅哥,你长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但是我的朋友没有你看上去和蔼,咦,好像表情比他扭曲…他总是对我冷嘲热讽,追在我屁股后面想看我出糗,赶也赶不走,不过他人品还算不错,遇到麻烦懂得帮忙,这位帅哥妖怪,你确定真的不认识我朋友吗?”
      两只手乖巧的在身前交叠,微微侧头,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呀,光影荡漾,满是无邪纯真。见惯了粗鲁的谈小春,他竟失了神。
      对方认真的看着他,乖巧又天真的问:“我的朋友姓余名夜,字子楚,金陵人士,饱学之才,坚信我是妖,并坚定不移的打算追随我,直到我露出马脚。我们在景德镇附近的山林里遇到,他被一群妖怪围住,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但他始终不承认——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阳光自树枝稀疏洒下,印出斑驳的痕迹。诺大一个岐山,有妖有人,围观者百余众,却悄无声息,谈小春苍白着一张脸,竟好似流血的不是术三而是她,却依旧信任的看着他,无声相询:我的朋友呢?
      活了上万年,杀戮无数铁血心肠,他心里微微的疼,仿佛被一根线扯了一下,轻微、不可忽视的隐约疼痛,为她的信任、为她状似天真实则失望的质问。

      桂仙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没救。”
      术三血流不止,早处在半昏迷状态,却意外的平静,勉力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师伯,我是不是在渡劫?”
      自打谈小春出现的那一天起,师父就曾摩挲着他的头叹气,道他日后必有一劫,本命中无劫,却因谈小春的意外出现而应劫——大劫数。倘若不能平安度过,也许就地死亡也说不定。
      自那以后,师父的主意一日三变。
      早上催促多与谈小春接触,乐观的想,也许接触多了有了人情,日后渡劫能顺利。
      中午逼他闭关修炼,不许见面,悲观的以为,越深入越麻烦。
      到了晚上,吃饭或晚课时,常常看着他叹息,道门术教百年出一个英才,就毁在了谈小春身上…
      他是很早就知道,他的一条命,早晚有天会因谈小春而摧毁。泼她那么多狗血,一方面为报仇;另一方面,横空出世转变他人命数,她也要遭天谴。若由受害者亲自报了仇,或许上天罚的轻些?
      桂仙悲悯的看着他,术三是个很好看的孩子。
      不似至博粗狂、不似至徽阴郁,他好看在于心地坦荡,心思单纯。从前一门心思修术法符咒要承起上清宫担子,后来一门心思想追着谈小春渡劫。
      这么好的孩子,因为他……
      他千百年不能动摇的心,动摇了。
      “妖神…”声音很小,但已足够周围几个人听到。
      谈小春的眼睛里有什么一晃而过,掩去,又执著的盯着余夜:“如果你认识我的朋友,知道他在哪里,麻烦对他讲:我遇到麻烦了,请他来帮忙!”
      余夜坚忍的表情逐渐消融,原有的愧疚也一扫而空:“你依然很笨!”
      她的目的太明确,都不用动脑去想。
      扫一眼术三,顺便把众人表情收在眼中,微微一笑:“来做笔交易吧。”他是妖神,一妖之下万妖之上,肩负振兴妖族重整旗鼓的使命——尽管不耐烦它们的姓名,与我何干?但它们既然曾是玄天的子民,也不好就此罢手…谈小春是否玄天亲女尚待商榷,一眼扫过桂仙诡秘的表情——
      老东西可没安好心肠。鬼知道他究竟把玄天亲女藏到哪里,谈小春,万一是他的障眼法?
      她仰天看了看,唔,阳光甚好、万里无云,身上却一阵阵发寒。
      他说,你且努力去想,你是谁,由哪里来,为何而来——想的起来,我给他止血,想不起来,听天由命。
      这个曾经一度很熟悉的人,一度同甘共苦她以为终于是朋友的人,如今云淡风轻的讲出这般要挟意味十足的话,偏偏平静的一如往昔——不,比以前更平静。
      妖,果然冷血无情吗?
      面前众人神情各异。师父原来是仙、师兄们原来都知道、术三原来因她性命垂危、樊篱迫她回忆、绣娘夜夜恐惧垂泪、苏瑾不相信她能救他出去,说千万别忘记我、穷奇的目光一日担忧过一日,透过她寻找其他、最不可能伤害她的弱书生——一路扶持相依的余夜原是妖——很大只的妖,类似神明存在的大神妖;还有没有更意外的事情出现呢?
      她看看天,心想:唔,如果现在有雷劈我,或者拿电闪我,又或者突然冒出神明说我其实不是人是瑶池仙女因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破酒壶被罚下凡,大约我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人的抗压性潜力无限呀…
      她好奇的思索,有没有可能下一秒钟我发现其实我是猪八戒转世;或者唐僧转世;又或者沙悟净转世;又又或者,乱七八糟的半生仅仅是黄粱一梦?
      长眼睛都看得出来,谈小春不正常。
      目光空洞、视线迷茫;长发无风狂舞,华丽的衣角来回空甩,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她面部表情空洞而又异常狰狞,似乎在忍受极致的痛苦,紧紧咬着下唇,硬把呻吟咽回肚里。
      她自己毫无所觉,她认为她在笑,笑的很开心很愉悦——曾经有个扎辫子的姑娘抱着电脑仰在床上;曾经有个扎辫子的姑娘扛着滑板自山顶呼啸而下,一路收纳无数羡慕惊叹,曾经有很多美好的回忆,都在遇到白袍白胡子老头的那一刻终结…
      “谈小春!”一声怒喝,如警钟长鸣,当头棒喝!
      桂仙怒目而视,恨其不争。对上她迷惘不知所措的目光,心下一软,她终究也还是孩子…
      “你要让术三死不瞑目?”付出多少心血,改了多少人的命盘,他自知造孽深重,也只为守住对玄天许下的诺言。术三之命,是他对不起上清宫,对不起术家,更对不起他……但,逆天之举既然已出,他就不许任何人有伤害她的可能!
      双手挽结,帮术三暂时止血,淡淡说道:“穷奇,前面带路。”
      穷奇自谈小春背后猛地窜出,他今日未曾幻化人身,张着血盆大口哈哈的滴着哈喇子:“老子不是仆役!”
      “有客自远方来,玄天教你这样待客?”轻描淡写一语,刺得穷奇无话可说,愤愤不平转身带路。
      不忘嘟囔:“开也不是,不开不是,真他NN的……”越想越怒,忍不住朝天怒嚎,‘噢噢’叫声冲破云霄,修行尚浅的小妖们吓得四处逃窜,寻找地方躲避它的叫声。
      桂仙毫发无伤,至博至徽两个虽面露不忍,却也尚能坚持,术三因元气大伤,听闻之下越发面色如雪,谈小春赶上一步,拍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再嚷嚷没肉吃哦!”
      招呼道:“师兄,让它驮着术三走。”
      穷奇泪流满面…
      老子是神兽…
      老子凶猛不下樊篱…
      老子是妖界之王的坐骑…
      老子曾以一挡十跟天兵对打…
      老子穷凶极恶…
      被她手掌一拍,乖乖垂头,任凭两人讲术三放到背上。正羞愤欲绝拔腿狂奔,谈小春一把扯住大尾巴:“慢点慢点,走平稳些。”
      它低头,默默数脚步:一步、两步、三步、好像还是太大步,再慢点…又是一步、两步……

      晚上吃饭的时候气氛不好。
      桂仙不食人间烟火很多年,坐在桌上不动筷匙;至博至徽两个神色各异;谈小春低头扒饭;绣娘看看左看看右,不时把菜夹给她。
      术三还在床上躺着,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桂仙只能暂时止血,无力治愈,散仙同上仙,毕竟有很大差距,跟何况妖神长伴玄天左右,玄天嗜好搜集网罗各种失传的法术秘笈。
      术三这些年急于求成,本就有些走火入魔,承受不起。
      一顿饭吃罢,师父命闲杂人等退开,他跟徒弟有话说。绣娘收拾了碗碟想,去厨房偷吃糕点吧,如果每天都这种气氛吃饭,早晚要饿死我…余光看到谈小春嘴巴一张一合:‘我吃绿豆糕 。’
      唔,批判大会也很费神,待会要不要沏壶人参茶给大家补元气呢…她一大家闺秀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千般娇惯万般娇养的,自从遇到谈小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如今索性连厨下老妈子的活计都揽在了手里…
      “我带你回去。”桂仙说。
      她低头玩弄衣服上的挂饰:“苏瑾也一起走吗?”
      “不能。”
      “哦,那我不能走。”
      “就算你留下,又能做什么?”
      “吃穷妖界。”变相降妖除魔。
      桂仙沉默…
      沉默了半晌,她低低的问:“师父没话跟我说吗?”
      “说什么?”
      “师父是散仙——原来师父是散仙啊…”无比惆怅。不知该为师门来历欣喜,或者为自己一无所知被瞒了十几年而伤悲。
      桂仙沉默,放低了声音劝慰:“你忧思过重,知道太多并无益处。”
      “所以师父封了我的灵识?”
      桂仙惊讶:“你——想起来了?”
      摇头。
      没有,她没想起来。但是樊篱、穷奇,包括余夜,他们都希望她开灵识;一日日期盼一次次失望,她大约上辈子作孽太多,得罪了它们,所以今生他们都想她快些想起来好给大家报仇的机会。散落在记忆里的碎片太细碎,无论她如何凝神如何绞尽脑汁,始终不能把它们连成片。有时候好像想到了,转眼又忘记,反而记得清楚——有个白袍白胡子老头,赫然是师父。
      想起来倒也利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都解决完了她才好行走天下降妖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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