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来要去》钱氏物喜

37、灵识半开

　　茅山，无课园，九星八卦阵外，茅山上清宫的牛鼻子老道身后站了一排小道，身前站了一排无课园弟子，两军对阵。
　　他摸摸鼻子，大声喊：“老东西，老东西，给老子滚出来，老子有话说！”
　　无课园的弟子们愤愤不平，对他蔑视师父的行为感到不齿。
　　“老东西，你再不出来老子放火烧山啦！”
　　上清宫的小道士低头羞愧，为自家师父的无赖感到羞耻。
　　他大呼大喝良久，方听阵眼有声飘来：“放他进来。”
　　无课园弟子们闻声排开，列成两排让出一条甬道，老道士捋捋胡须，飘了进去，挥手对徒子徒孙们说：“回去回去，回去好好吃饭…”
　　在无课园弟子鄙视的目光下，他们灰溜溜走回前山。
　　无课园后园石室，老道士喋喋不休：“你说怎么办，你说怎生是好，不单苏小子给他们抓了去，你家宝贝徒儿也给抓了去，我家的术小子急得都快上吊了，千里传音非要去岐山营救你徒儿，他万一有个好歹，先不说我上清宫的基业，术家对这孙子宝贝的紧，我怎么跟术家交待……”
　　烦不胜烦。
　　对方捻了个莲花诀，盘坐在虚空：“放着山下无数孤儿你不收，非要收了术家心肝宝贝做徒儿，自作孽。”
　　老道士气得胡须一翘一翘：“都怪你家徒弟，若不是她横差一杠，术三早就修成上层术法，偏扯进来她，害得他命理生变情劫难过，这么些年都没有长进，否则我上清宫早就出了羽化成仙的第二人……”
　　对方耐着性子等他说完，缓缓落下，盘坐在蒲团之上，两人面对面，他不疾不徐的沏茶：“哪家门派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师父？想羽化，专心修炼去，困难交给徒弟算怎么回事！”
　　老道士哼一声：“我资质有限！”
　　这老东西，非要揭他疮疤。
　　闹了回别扭，还是忍不住；“你家那宝贝徒弟究竟怎个意思？你把她打哪儿捡回来？为什么莫名其妙又封住她的灵力？她变笨了对你有什么好处？现在他们都赶往岐山你不担心？万一连王发火把他们都灭了你无课园可就后继无人！岐山要苏小子还有情可原，莫非你徒弟跟它们也有些关联？”
　　问题一大串，口干舌燥对方连个屁都没放，他怒：“老东西，我警告你，我家徒弟有个三长两短要你拿命来陪！”
　　对方稳稳的斟上一杯茶，自语：“快了，快了。”
　　他好奇：“什么快了？”
　　“世将大变，该来的挡不住，我闭关多年，终明白天道轮回，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如何便能如愿——”言中颇多遗憾。
　　老道士哼声：“你已是散仙，不过占了无课园不肯飞升罢了，又有何事连你都无法达成！”
　　对方看他：“命定之数，切莫强求。术三的情劫是我对不住他，但终究也无惊无险，只是过了这一劫他能否继承你上清宫…”沉吟。
　　见他话中有话，老道士心疼徒弟，催促：“莫非术三还有一难？”
　　他幽幽道：“争不过天命…”
　　老道士拂尘一摆：“言不由衷——当年你既能逆天保住笨蛋徒弟的姓名，笼她在此世，他日我也能拼尽修为保我徒弟姓名…”突觉不对，瞪眼：
　　“难道，难道是…真相包不住了…”
　　对方长叹一声：“近日屡算命盘，不知为何我设下的禁锢越发松动，她的记忆恐怕…”
　　老道士先是怔了半晌，随后幽幽长叹：“这却是没法子的，她终究不是我朝之人，你当日逆天而行引来天劫，生受了这些时日，该走的终究要走…”
　　对方却恭恭敬敬的捧上一杯茶，郑重道：“牛鼻子，他日我若不得善终，念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无论她是何身份，请你保她一保，说到底她是无辜之人…”
　　见他说的郑重，老道士也不由肃然，道：“你且放心，她也是我从小看大，当成自己徒弟一般对待——只是，她究竟是何身份值得你如此看重？”开始还说的正经，后面却按捺不住好奇之心，鬼祟的小声探寻。
　　“她的身份…”他无限惆怅：“说出去了不得，天打雷劈…”望天，喃喃：“气息浮动，你再不出世，只怕她要逆天而行，我却一把老骨头，再也护她不住。”

　　御风而行，谈小春轻功卓绝，却不修御风飞行术，此番畅游，若非给人牢牢捆住，倒也畅快淋漓。她一路行一路喊：“我乃降魔者，我誓降妖除魔平天下，尔等妖物，人间作乱天理不容！”
　　雪瑟皱眉堵住耳朵，她身下的穷奇理都不理，只有被雪瑟夹在腋下的苏瑾，青白着一张脸孔，呕吐连连，间隙劝她不要再喊，再喊就要叫破了喉咙。
　　她不听，一遍遍狂喊，叫到最后声音沙哑，几乎发不出声，仍固执的发出微弱的叫喊。穷奇长笑：“歇歇吧，引了一路，你不累我都累了！只可惜终究凡人俗胎，你便使尽力气他们却也追赶不上！”
　　苏瑾恍然，原来她在提示至博等人他们的去向。
　　也欲张口大叫，他大家出身，讲话和风细雨，从未曾大吼大叫过，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该喊什么，转眼瞥见谈小春嘴巴一张一合只发不出声，心下一酸，大声说道：“谈小春，本公子喜欢你，你喜欢不喜欢本公子？”
　　第一声说出口，下面再也没有顾忌，索性撕破了脸皮，一声问的比一声大，在山林中随风呼啸而去，回声阵阵。
　　不说谈小春的反应，雪瑟却恼怒：“不识抬举！连王抬举你为大小姐之婿，你竟敢跟个凡人勾三搭四！”恼怒之下，臂上用力，夹的他生疼，苏瑾书生气上来，硬挺着不喊疼，斗大的汗珠落下，却不发一声叫疼求饶。
　　侧头去看被穷奇驼在背上飞行的谈小春，回眸间，风华夺目，情意无限，浅笑惹人怜，固然她不通情事，却心下一顿，为之侧目。
　　所谓国色天香也不外如是，狼狈掩不住他的风华，痛苦盖不下他的潇洒，一声高过一声，谈小春微笑着做了个口型，苏瑾喜极。
　　穷奇蔑视：“你倒卖乖！”
　　雪瑟则在心里暗骂，老子居然给你们做了牵线搭桥的喜鹊，真真可笑！
　　路边的风景飞速掠过，她突然有种幻觉，此刻的自己并非坐在穷奇背上，而是在一个庞大的铁盒里，铁盒下面有四个奇怪的轮，飞速向前奔驰，她坐在里面，看着窗外的风景，居然与这里一模一样…
　　“谈小春！谈小春！”苏瑾见她竟昏倒，紧张大喊。
　　雪瑟步履稍慢，靠近穷奇，谄媚的问：“是不是捆的太紧？”虽说与它毫无干系，但妖神既然重视她，索性卖个人情。
　　穷奇扭头向后，看了自己背上昏厥的谈小春一眼，无谓道：“命硬着呢，灵识半开，冲的！”忍不住嘟囔：“无课园的老不死到处作孽，小姑娘好端端的封人灵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