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来要去》钱氏物喜

15、寻妖！

　　三个人坐在大堂，四周不断有人斜睨三人。准确点，注目余夜、绣娘。绣娘照旧羞得只顾低头，动作越发贤良淑德；余夜越发坦然，行动中潇洒自若。
　　谈小春烦不胜烦，横眉去扫，立目到处横扫千军。她这才满意的哼一声，笑眯眯的招手唤过小二。
　　“烦您讲讲附近风土人情来听。”说话间一串铜板塞进小二手中。小二掂量一下嘿嘿一笑：“您客气。”又递了回来。
　　谈小春愕然：“太少了？”
　　小二咧嘴：“瞧您说的，咱们店里规矩不许收客人小费。”
　　不等几人反应兀自滔滔不绝介绍王家镇的风土人情。谈小春等人尚在惊愕之中，你看我我看你，小费？新鲜名词哎。
　　谈小春自觉耳熟，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在哪里听到。等她绞尽脑汁将短短半生回忆一遍，小二的讲述已接近尾声，笑道：“您几位要吃，还在咱家老字号；玩的么，附近几座小山值得一爬，山上也有姑子庙也有大师庙，咱王家镇别的不说，论繁华论摆设那都数头一号。”颇骄傲。
　　谈小春点头：“多谢您——哎我听说镇上不太平，有这回事没有？”
　　小二一愣：“不太平？”呵呵笑：“咱镇方圆几百里都没土匪，您哪，尽情玩乐放一百个心。”
　　绣娘掩口：“人哪可能长出一百颗心。”
　　余夜莞尔：“樊篱。”
　　只轻轻二字，吓得绣娘花容失色，再次紧抓谈小春衣襟，谈小春被人打断气得冲余夜翻个白眼。
　　“我二弟的不太平，指你这镇上可有妖怪。”谈小春迟迟不切入整体，余夜代替她朗声相问。话甫出口，就听大堂中就近的几桌客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不小心打翻菜碟，匆忙结账走人。小二哥更面色沉郁，强笑道：“客官说笑了，咱们镇子素来太平，哪来鬼神之说。”
　　谈小春不满：“是妖怪——妖魔！”她加重语气，说到妖魔二字，小二哥明显的打了寒噤，又机警的打个哈哈：“闻所未闻，哈哈。”找个借口匆匆退下。余夜低头，夹起一筷子菜递到谈小春碗中。她正惊异，余夜轻声说：“事情不大对。”
　　大堂原本喧嚣吵闹，划拳敬酒唱曲者比比皆是，自她说出妖魔二字瞬间寂静，似乎所有人都屏息，悄悄注目三人所在。小二则回到柜台后面与掌柜指指点点。
　　绣娘感觉背后发冷，不由再次靠近谈小春：“阿春，我怕。”
　　她一面迅速思索还要一面安慰：“没事没事。”
　　掌柜的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桌前，精明干练瘦高个字，脸上布满麻子，嘿嘿一笑露出两排黄牙：“姑娘莫怕，咱们王家镇呀，别的不敢说，这个太平足以保千万年，子孙后代享福不尽。妖魔鬼怪等闲不敢进咱镇上，您几位多虑了。”说着亲自动手添茶。
　　余夜见谈小春皱眉不语，只得答话：“我家小妹历来胆小，又曾在家乡遇到过妖魔侵袭，难免怕的很，我们两个做哥哥的也随她多问多看，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掌柜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不管姑娘从前遇到的妖魔怎样厉害，到了镇上只管放心，是万万没有人敢侵犯您的。”
　　余夜挑眉：“哦？为何？莫非镇上有厉害的降魔者？”
　　掌柜嗤之以鼻：“降魔者算什么，咱们有…”他话到嘴头，突然瞥见旁边桌上客人拼命对他打手势使眼色，赶快改口：“王家镇有福气，是万年福地有神佛保佑，呵呵呵呵。”干笑。
　　余夜颇为兴味：“神佛？”正待仔细询问，谈小春眼风送来，挥手道：“且下去吧。”
　　掌柜的恭敬低首：“是。”讲到后面变得怪腔怪调，纳罕的看一眼余夜，心里嘀咕着，却当真恭敬退下。
　　绣娘失笑：“子楚风采无处不发光，居然这种小镇都晓得金陵余子楚的才名，对你毕恭毕敬？”须知当今世上虽等级森严分明，但余夜不过一介没有功名的书生，与这酒楼掌柜并非泾渭分明，掌柜实在无须对他恭敬有加。
　　余夜坦然：“我初时也家道兴旺，大约此地风土人情较为憨厚客气。”
　　又问谈小春：“你一直不说，可是…？”谈小春的目光一直追随掌柜，直到他隐没在后屋，才皱眉收回目光，低声：“出去再说。”
　　三个人急匆匆用过饭，走在大街上。谈小春一路询问一路皱眉一路发愣，对余夜跟绣娘的问题视而不见，直到人烟稀少处，才停住脚步。
　　“镇上有鬼。”
　　余夜心里一突，面上不动声色：“你不是降魔者，不信鬼神？”
　　她实在不想跟他耍嘴皮子，凝重道：“我是说，王家镇有古怪，绝对不像表面简单。”
　　余夜失笑：“当然。”
　　她继续说：“刚才掌柜接近我们，我感到他身上有浓重的气场——不属于人，但也无法探知属于何种妖孽。”她忧心忡忡：“若是有妖，绝对霸道非常，恐怕我护不住你们。你跟绣娘——还是尽早离去的好。”
　　绣娘圆睁美目，紧抿红唇不发一言，但她的神色行动无一不表态——绝对不离开谈小春。
　　余夜则嗤笑：“果然，你想甩开我们跟你的同伙会面？”
　　谈小春瞪眼，旋即泄气。罢了罢了。
　　“我要往城外姑子庙走一趟，你们跟是不跟？”
　　绣娘纤纤素手牢牢抓住她的衣袖，抿唇不言。余夜则嘲讽：“怎么，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
　　山名姑山，庙名姑庙，庙里有个老尼姑，管辖一群大尼姑中尼姑小尼姑共3人。
　　她想，好，很强很彪悍。年老的尼姑颤巍巍扶住桌沿为他们斟盏茶：“庙里多年未有信徒来，我佛有眼呀。”感动的热泪盈眶，为谈小春布施的一两银子。
　　余夜环顾，虽不至于家徒四壁却也四野空空，佛庵、香台、功德箱、蒲团，老尼姑独住一处，大尼姑中尼姑小尼姑一室，庙宇四下围上荆棘种了几样青菜。物质生活不富裕，但她们神色自若、精神充沛，不知是否因为远离人群精神有寄托。
　　庙中明显没有香客，或者许久没有。坐下闲聊片刻，很快话题转到王家镇。谈小春试探的问王家镇是否有妖怪作祟。
　　老尼姑面色有难，为难片刻才隐约道：“妖么，谈不上…”
　　余夜问：“我朝并不禁止各教派，佛教更在民众中有高呼应，缘何此处如此凋零？”
　　老尼姑叹息：“妖孽横行，前有降魔者后有茅山道士，王家镇的百姓颇实际，他们只修当下不修来世，不信我佛。”
　　“哦？”谈小春好奇。
　　“我就是降魔者。”挺起胸膛，自豪道：“但我看镇上没有信仰降魔者的势头？”
　　老尼姑惊惶：“降魔者？”她惊得发抖：“姑娘快走，千万别在镇上逗留，速速离去方为上策呀。”边说边看门外，无限惊恐。
　　谈小春手中降魔剑一横，傲气冲天：“怕它作甚？”
　　耳边忽闻一阵若有若无的轻笑，嘲讽轻视：“口气不小。”
　　她凛然：“谁？”四下察看，没注意老尼姑面色如土，惊惶如筛糠般。跃出门外察看一番并无异样，回到屋里重又坐下，纳罕道：“莫非我听错？”
　　余夜同绣娘表示什么也没听到，只老尼姑一边大口喘息一边哀求：“三位请移步，小庙到晚课时间了…”
　　被赶出姑庙的三人齐齐抬头望天——太阳尚未落下，晃晃白日，晚课时间……你看我，我看你，谈小春断然：“去和尚庙！”
　　自和尚庙出来，三个人心事重重，埋首走路不发一言。只绣娘天真，忽而高兴道：“我们走就是，阿春我们回去收拾行李离开王家镇呀。你不是要走遍天下，我们继续走呀。”
　　谈小春阴郁：“走遍天下、降妖除魔。”拜托，请勿断章取义。
　　绣娘天真非常：“那我们去其他地方降妖除魔。”这只妖怪太厉害，留给他人对付。
　　余夜噗嗤一笑：“绣娘，你当真以为你的阿春能降妖除魔？”
　　谈小春怒：“你什么意思？”
　　“我共见你降妖三次——第一次你寡不敌众靠着天雷才勉强逃生；第二次你身负重伤躺在床上将养多日；第三次你不讲道义撇下同伴逃生，降妖除魔？”他讽刺：“哈，你要拿什么降妖除魔？打不过就跑？”
　　她怒了，降魔剑横在胸前：“你诋毁我的名誉，我要跟你单挑！”
　　余夜不屑：“你学到的本事只能欺负手无寸铁的书生？”
　　她窒住：“你——”重重甩头，赌气道：“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转身愤恨离去，不顾绣娘呼唤，几个起落不见了人影。
　　综合情报，王家镇有妖孽，但不知是何妖孽，可以肯定它很厉害，但并不凶残。姑庙的老尼姑虽欲言又止，小尼姑却偷偷告诉他们：以前姑庙没有香火，她们师徒几人眼看就要饿死，后来妖怪来到王家镇，赶跑附近其他妖怪又颁布许多条令命大家遵守，其中一条要尊重各教派教义教徒，不禁止不提倡，但每年都会由附近乡民凑出一笔银两供她们生活，附近的和尚庙亦是如此。
　　小尼姑说，你们走吧，你们斗不过它的，镇上所有人都向着它，大家都护着它，你们赶快走吧。
　　老和尚更诚实：它已聚拢人心，王家镇从前破败穷苦，现如今物质富裕生活不愁，各项事宜更被管理的井井有条，官府都省心不少。
　　余夜讶然：“官府也知道？”
　　老和尚失笑：“岂止，官老爷跟它交情好着呢，王家镇管理的好朝廷计功劳，官老爷们既省事又能得好处，何乐而不为。”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谈小春想：他妈的，我走了这么多地方没听说妖怪能跟人友好相处！
　　余夜想：世上竟然有妖如是，做到这个份上也算妖中极品。转眼再看忿忿不平的谈小春，为她默哀：做人不成、为妖不精。

作者有话说

　　不说话的都是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