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来要去》钱氏物喜

12、绣娘骂街

　　一场浩劫消泯无踪。望苑恢复往日热闹。
　　谈小春整理行装打着包袱，至徽在旁边问：“你当真不与我同路？”
　　她失笑：“师兄不是一贯讨厌我跟前跟后？”
　　至徽神色别扭，板脸：“师父飞鸽传书要我们师兄弟几人照顾你。”言下之意，若非师父说话，他绝对不会管她。
　　谈小春黯然：“我知道你们都嫌我笨不肯带我玩。我一定要走遍天下努力历练将来让师父承认我！”握拳，下决心。
　　至徽扭头：“随便你，爱去哪儿去哪儿。”语气生硬。联想到刚收到师父的飞鸽传书，吩咐他不要管制谈小春行迹，也不要派人跟踪保护，随她周游历练。纵然至徽不喜欢谈小春，但好歹自小看大，一个姑娘家，学艺不精又蠢笨的很，随便丢在险恶世上师父怎会如此狠心？然而师命难为，谈小春又不识好歹坚持单独行动，他只能想尽办法多塞给她些银钱——还要注意塞得不着痕迹。
　　眼睛看向别处，将一本线装书丢到包袱边：“我不用的，你爱要不要。”
　　谈小春拾起一看，讶道：“《化身法术》？”
　　“师父不是说非我派弟子不能练习？”比她晚入门的师弟妹都能修习，只有她，连最基础的化身法都不会。
　　至徽冷哼：“不要拉到。”就想收回。
　　她眼疾手快抓住塞进包袱：“当然要。”白送到手岂有再出手之理。
　　在门前同苏瑾告别：“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请公子好生照顾绣娘。”
　　苏瑾颔首：“我晓得。”
　　谈小春潇洒一笑，头也不回：“赶不走的，咱们走吧。”
　　余夜默不作声，同苏瑾作揖告别。苏瑾握住他的手，依依不舍：“子楚，你一定要来找我。”
　　余夜点头：“青衣保重。”
　　有人叫着跑来：“等等我，等等我！”
　　绣娘跌跌撞撞跑来，左手一只包袱右手一个提篮，连头发都没梳理整齐：“阿春等我。”
　　谈小春嘡目：“你跟来干吗？”
　　绣娘道：“你休想抛下我，我，我要跟你一起走。”扶正头发。
　　谈小春颤抖：“不是说好你跟着苏公子走？”
　　“我跟他又不熟，干吗跟他走。”
　　谈小春汗：“你跟我也不熟吧。”
　　绣娘扁嘴，手里包袱一放就要坐在地上嚎哭：“可怜我的苦命呀…可怜我的苦命哟…娘不亲爹不要，遇个人没良心哟…”
　　至徽偷偷抹把汗，视谈小春求救的目光于无物，将头扭到一边假装看风景。苏瑾看着刚来时温婉的绣娘此刻如泼妇样头发散乱大声嚎哭，嘡目结舌。
　　谈小春急得跺脚：“你起来，哎你起来。”求救的看了一圈落在余夜身上：“赶不走的你劝劝她，劝劝呀。”
　　赶不走的淡然道：“别学王二娘骂街，她骂的是没良心的丈夫；你不如学隔壁货栈老板娘骂她的妹妹。”
　　绣娘闻言，立刻换腔：“妹妹哎，我的好妹妹唉——我把你拉扯到今天不容易，你不能没良心唉，你不能寻了男人就不管姐姐的死活唉…”
　　苏瑾悄悄问大管家：“货栈老板娘是谁？”
　　大管家恭敬回答：“望苑隔壁有间货栈，老板娘的妹妹精于账目，她留到二十几岁还不肯放人，几月前她妹妹自己寻了一户人家，虽说贫寒些但后生诚实能干。可她不但不肯给她妹妹出些嫁妆反而想尽办法阻拦，前阵子在街上闹了起来。碰巧谈姑娘带着范姑娘在街上玩，看了会子热闹憋不住替人出头教训了货栈老板娘一顿，又命令她好生拿出钱物陪嫁妹妹。”
　　苏瑾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咱爹娘死的早我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遇见个男人就跟着跑，你不能没良心哎…”
　　谈小春汗，看看余夜，人家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没事人。
　　她想，没错，是有个赶不走的男人跟着我。如今又坠上你这位赶不走的女人。院子外面仆人越围越多，津津有味的看热闹，平日尽职尽责的大管家今天木偶般站在苏瑾身边不去驱赶他们。
　　她只能说：“你起来，我带你走。”
　　话音刚落，绣娘立刻爬起来，拍拍后裙灰尘，拎着包袱走到余夜身边若无其事道：“赶不走的，还不快走。”
　　众人汗颜，谈小春对她变脸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
　　三人渐行渐远，大管家请示苏瑾：“公子我们是否也该启程回京？”
　　苏瑾看着至徽，他无限惆怅的望着谈小春远去的方向。
　　“我们一定要回去京城？”
　　至徽收回目光，重又恢复精明模样：“白汉城的天灵之气已被巫妖破坏，附近又有樊篱出没。虽说它助我们一臂之力但始终是敌非友。我大师兄已回去京中，有他在侧相助料它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切早就准备完毕，只苏瑾一声令下即可启程。马车里，苏瑾问：“至徽也有二十又三了吧？”
　　至徽自古籍中抬首：“嗯。”不解。
　　他一笑：“男大当婚，三王叔留你这些年未免耽误你的终身大事。”
　　至徽面上一红，清嗓子道：“以降妖除魔为己任，须臾不敢懈怠。”
　　苏瑾微笑：“即便如此，安家才好定国——我瞧谈姑娘就不错。”询问的挑眉。
　　至徽皱眉：“乱说！她是我自小看大，她的尿布都是我一手包换。”
　　苏瑾联想清雅俊儒的至徽正在屋外挥舞锐利兵器施展法术，突然间屋中传来阵阵娃娃哭闹，他来不及放下兵器急匆匆冲进去，捏着鼻子强忍恶心为乳娃娃换尿布……
　　“哈哈哈哈哈。”抑制不住的失态狂笑。
　　大管家靠近马车：“公子？”轻声询问。
　　至徽脸色铁青，苏瑾憋笑：“没哈哈事哈哈，你们退下哈哈。”
　　至徽冷哼，不满的低首看书不语，苏瑾憋着笑，时不时偷偷发出一两声轻微笑语。
　　师妹…小师妹…至徽思绪陷入往昔岁月。
　　他们师兄弟几个都是师父自茅山方圆几百里住家范围内选出的有灵性亲传弟子。至徽的父母皆是贫寒农户，师父接他上山之前已与他们谈好，今后无论生死只当这个儿子是早就死掉的。农户贫寒实在养不起这么多儿女只能忍痛把他送到茅山，他们的身世过往师父从不隐瞒，在他们成人后一一告知，同时言明：若想认祖归宗他也不阻拦，只是从此退出门派卸下一身武艺再不得踏入茅山。
　　至徽没有回头。他只回一次家，看望父母，自此再不踏入家门一步。
　　生为降魔者，死亦降魔者。父母为他选择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谈小春与他们师兄弟几人不同。当时他五岁，突然有次师父外出好久，回来的时候手上抱了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娃娃，她皱巴巴好像个后山刚出生的小猴子，冲所有人张牙舞爪嚎哭不停。小小年纪感觉敏锐异常，一点风吹草动都哇哇哭叫不休，她的地盘不许下人仆妇轻易踏入，吃喝拉撒一应事宜都要师父经手。
　　师父实在受不了，把她丢给师兄弟们躲回内院。至徽闭眼都能想出谈小春一天天长大，原本皱巴巴的皮肤逐渐展开，红润莹洁的令人爱不释手，水灵灵的大眼睛，黑亮眼珠转呀转，小手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那时谈小春多可爱，又聪明。十个月上会说话会走路，一岁的时候跟在他们身后像模像样练基本功。几个师兄弟争相照顾她，多人见人爱的孩子。
　　一岁半时他们集体要求师父正式收她入山门，师父阴着脸思索半晌，抱了谈小春去三天两夜，再归还后，大师兄发现谈小春变得又笨又蠢，再不复从前的机灵聪明。他们气势汹汹去找师父算账，不知师父同大师兄谈了些什么，大师兄从此沉默不语，只拼命的修习，有一点空隙也要揪着谈小春修习，要求她刻苦刻苦再刻苦。但她实在笨得很，大师兄很快丧失信心，且——师父也不许教她本门法术。只挑拣些外传弟子也能修习的武功招式教授。
　　那么可爱招人喜欢的小师妹，逐渐变成人见人厌、人见人躲。她每天纠缠在他们师兄弟几个身后，师兄师兄叫个不停，却没人喜欢同她玩。
　　师父偶尔见她一面，只是嘻嘻哈哈劝她好生玩耍，不必以门派大任为己任。派中有事也从来不会告知她，甚至谈小春长到今天连门派名字都不曾得知。她只知师父是师父，却不知师父姓甚名谁在江湖上名号是何。她天生一副执拗脾气，大家越不教她，她越要刻苦练功，越要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越要大家承认她。
　　师父给她缠的没法，丢她下山历练，她却偷偷跑到关内。师父又急急的飞鸽传书要他们照顾，又不许限制她的行动
　　至徽虽然不解，但他选择遵从师令。

作者有话说

　　过完年啦，大家都还快乐开心伐？
老钱我做了几天宅女，宅到头痛眼痛肚子也痛，浑身上下不舒服~~
后知后觉发现我的文案被抽了——伤心哪，悲痛啊，苍天呀大地哟~~~
我没有备份呀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