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股》姬橙

2、第二股

　　第二股
　　是在澡房里。
　　我正对着文二，他是我上铺那哥们儿。我们□□地搓洗着身子，隆起的水汽将隐秘藏匿。我们一边洗着一边说着话，说话的流畅度是逐渐积累起来的。他说他姓文名二，来自一所私立初中。我点点头，看看他那狂躁不安的环状胡须，以及略有卷曲的黑发，还有雀卵似的大眼。
　　你是外国人？我问他。
　　不，不是。他说。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他是个外国人，只不过说了一口流利的南方话，起了一个稀奇古怪的中国名字。
　　就这样他一边给我讲他初中的故事，一边在身上打香皂。他说他们初中有一个老师，一脚就把学生从这头踢到那头。他还说假如谁不交作业的话，就要罚站一节课。他还把很多很多的秘密都告诉了我，比如说他们学校几乎每周都劝退学生，所以中考成绩一直很好。
　　回宿舍时，我在半道上忽然记起今天中午与莫凰走过的情景了。我隐约从蝉声中听出她的笑容，以及那雪白雪白毫无濯垢的牙齿。
　　“好好看呀。”我脱口而出。
　　文二坏笑道：“你是说前面那个人？”
　　在我们前面的那个女生看样子也刚从澡房里出来，披散着头发，有股呛人的香气顺风传来。
　　不是，我失魂落魄地说。
　　文二晃晃脑袋说：“倪奇云啊，才第一天…嘿嘿……”
　　是啊，才第一天呢。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薛气凝的大头照，感觉心里有些扭曲。开学第一天…第一天…那时候仿佛是发光的，即使在夜晚。那时我还怀着所谓的梦想，怀着一股理所当然的憧憬，还有对莫凰的一厢情愿。
　　可现在莫凰已经跟我在一起了，她让我捎回教室的面包还热着呢。现在，我几乎什么也不想了。

　　军训结束以后，时间开始变得反常了。
　　自从于存来班里上第一节数学课开始，钟表就被拨快了。
　　“今天我们讲集合与元素。”于存笑眯眯地说。
　　然后下课铃就响了。
　　“好了，今天的作业是课时作业本、报纸、同步练习册、三张试卷。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前交。”他说。
　　接着他吆喝道：
　　“下课！”
　　冯小田扯着喉咙喊：
　　“起立！”
　　我们还没来得及起立，第二节课的老师就来了。
　　于是我们起立，喊：
　　“老—师—好”
　　那老师说：“同学们好，请坐。”
　　我们坐下了。
　　那老师说：“我姓江，教语文。”
　　这时下课铃又响了。
　　江老师说：“今天作业是背诵《劝学》！下课！”
　　没人喊起立，因为冯小田不见了。我在隔壁的空教室里发现了冯小田，他正在做着数学作业。
　　你翘了一节语文课？我惊讶地问。
　　冯小田说，没用。
　　什么没用？我问。
　　冯小田说，没用。
　　你在说什么呀？我问。
　　没用，冯小田说。
　　我莫名其妙地回到教室，看到于存站在班里。
　　“于老师，这节课不是上通用技术课吗？”陆十三问。
　　“取消了，”于存说，“没用。”
　　于是我们继续上数学课。
　　“同学们，”于存一边说话一边在黑板上写字，“我们这节课讲评作业。”
　　黑板上“讲评作业”四个红字奇大无比。
　　“于老师，作业不是第一节晚自习前交吗？”朱八百问。
　　“赶进度，”于存说，“不然讲不完课。你看看人家冯小田，他作业都写完了。”
　　冯小田得意地笑笑。
　　这时又下课了。
　　于存说：”作业讲完了，你们预习一下明天的课程吧。”
　　说到这里，他捋一捋胡须，大声说：
　　“同学们，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向我们的榜样看齐。”

　　中午去去吃饭的时候，我沿着一条青石板路和文二一同走着。周围不时有挥着胳膊的人蹭蹭跑过。他挤着眼说：“跟我说说你喜欢谁呀。”
　　我看着他的双眼，那或是双澄清而带有俏皮的眸子。我知道他是一个可爱的人。
　　莫凰。我坦白说。
　　他轻佻的笑道：你奶奶的，这么有志向。
　　我白他一眼，无奈地说：不想告诉你的。
　　他嘿嘿一笑：放心，原则上替你保密。
　　什么叫“原则上”？我不高兴地问他。
　　在你和她恋爱之前。他说。
　　我们都笑了。
　　我感觉很轻松，是真的轻松，像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