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沈临渊

2、楔子

　　“乒零乓啷—— ”珠串碎了一地。
　　紫瞳身处暗黑一片，颤着身，抬眸却见万丈悬崖颠，蔚风辰蓝袍耀眼，他伸手之际，便又是一人没了性命。
　　“不，不要！”她慌忙张着干裂的唇，四肢软了，她想向前，却是无力。
　　“不要啊… …”她呢喃着。
　　他像是没了知觉一般，立在那里，麻木的，取走一人又一人性命。
　　他倏尔回头望向她身后，她迎上他的眸色，忽而觉着冷，那双温润蓝眸如今竟是修罗样骇人。
　　她怕，她怕了这样的他。
　　忽而一人自缚跪坐在了她面前，竟是离笙，他周遭蓝光耀眼，原是蔚风辰用术法擒着他。
　　“瞳儿，杀了他，杀了他们，自此不会有人阻止我们在一处了... …”蔚风辰声音呢喃恍若魔咒，一双眼里是她不曾见过的冷血无情。
　　“不，不… …”她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言语没了章法，她怕，她不晓得怎么拒绝，她又怎下的了手。
　　那是她视如长兄一般的人啊… …
　　忽而离笙把什么挣扎塞她手里，神识里他嗓音清朗，却是一句：“掌门疯了，万千弟子性命皆在他手心，杀了他，救救我们，只有你可以… …”
　　紫瞳猛地后退几步，眼中惊惧，不知所措。
　　怎么可以！分明不可！
　　那是，那是她的师父，那是握了她一双手，教她写字书画的人啊，那是她放在心底的，放在心底的... …
　　“他如今这模样都是你害的，还不够么？你还要害的他成为千古罪人，眼见玉晨峰绝么？”忽而有声音飘渺渺而来，她慌忙捂住双耳，跌在地上，不敢看，不敢听。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她，她不晓得，她不想，怎会变成这样… …
　　转眼蓝袍轻落落到了自己跟前，她却不知何时站起身来，一双手颤着，握着一把雪魂。
　　他一身月白衣袍耀眼，身后是血雨腥风，手中冰魄剑嗡鸣，是染了鲜血的白，可是他面上，却是依旧带着璀然明媚的笑颜，那双蓝眸映着她的失魂落魄，恍惚回到曾经，花雨纷落，他笑着拥淘气的她入怀，轻叹一句无奈的：“你啊… …”
　　可如今，众人的呼喊哀嚎在耳畔，剑下的离笙满目还带了怒火，那高高在上的九天神祗，翩翩公子，已然成了人人憎恶的修罗，回不去了... …
　　“瞳儿… …”他启一双唇柔声唤着她的名字，目光落在他赐她的剑上，呢喃，“你要师父，还是要他... …”
　　要谁… …
　　她茫然看他，在看着倒在一旁血迹斑斑的离笙，垂首想逃，满心满眼却是他如玉模样，他在那里，她知道他在，一直在，如今惶惶然仿佛一抬眼依旧可见大雾散去，他伸一双手，在落了大雪的树下，等她跃入怀间。
　　只是眼前，他已成魔，又成修罗。
　　她怎可把他害成这样，她怎可再看他沉沦，怎可要那般高高在上一个他，成了千古的罪人。
　　离笙很好，离笙说的都对，她都明白，自始至终，都是她害的，如今只能她来终结，只是... …
　　不知什么驱动了她的身体，她只记着仿佛灵魂出窍般不受控制的，她远远见了自己单手握剑送进蔚风辰胸膛里，万千曼陀罗抽芽生花，那双蓝眸依旧是温润的，只是陡然落了悲凉。
　　“原来... …”他轻声道。
　　“不是的！不是！”她慌忙打断，用力抓住他的衣角，哭得断肠，“师父，不是的，这不是我！不是… …”
　　他笑得凄切，合了一双眼，身躯如支撑她生命的支柱，轰然倒塌。
　　她明白一切要由她来终结，只是，谁知，她又，她又怎忍伤他... …
　　身后有更多人人奉命除魔而来，声音似渺远又恍惚觉着近极，置若罔闻，她不管不顾蹒跚爬上前去，将他抱在怀里，颤抖抚着他面颊，声声“师父”唤得泣血。
　　眉眼一片苍凉。
　　身后脚步匆忙杂乱，近了又近，怀里他双唇缓缓溢出了血，要拭去，却是像风和殿里那□□泉，止不住了，怎么也止不住了，胸膛处，袖口上，月白银丝线勾勒的花样，染上了褪不去的绮丽。
　　她小心翼翼把他拥在怀里，满目皆是痛楚，颤着手伸手探他鼻翼，却是在寻不见声息。
　　“啊——”
　　凄厉的声响把天边黑云划破，霞光炸裂天际，把光轻落落投在她失了魂魄的身上，她只是茫茫然抱住他身躯，任身后有人执万剑，近了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