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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魔1 ...

  •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快给你爷爷滚出来!”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胡晓义回身,便见一男子骑坐在一只花斑老虎背上,手中拿着一支骨箫,身后跟着十数只恶狼,从林间缓步而入,素色月光洒落在林间,树影婆娑,衬得这一幕格外诡异。

      “让你出来你便出来,果真是爷爷的乖孙子。”

      胡晓义大笑起来,无比嚣张。

      吴辜在花斑头顶抚了一把,一人一虎停在了胡晓义身前,若是胡晓义此时恐惧,往后退上两步,定要掉入潭中。

      但胡晓义却只是定定的与面前这只差不多与他一般高的虎对视,一些斑驳零碎的画面从记忆深处涌来。

      “怎么,人间呆了这十余年,倒叫你连何为‘礼’都不知了?”

      吴辜瞧着眼前这个少年,虽穿戴规矩,一丝不苟,与刚才被他戏弄的那位小太子看起来并无不同,都是皇城中迂腐无用的世家公子,但若深究起来,其眉宇之间,反叛之意甚重,暴虐杀伐之气掩于一双星目之中,则更添几分邪气,不似凡间正道人。

      “礼这种东西,是对人用的,请问阁下,你是人吗?”

      胡晓义眉梢微微上挑,极尽轻蔑之态,异常嚣张。

      吴辜一笑,并不将他这幅姿态放在眼中,反而看向潭中画面,道:

      “年轻人是该嚣张些,这样受挫时才能长记性。”

      复又看向胡晓义:“你猜这位小太子可长了记性?”

      潭中,穆毅德似是体力不支,腿脚一软,几乎没沿着山路滚下去。

      见到这一幕,胡晓义脸色一变,脚往前动了一步,立马想到这只是个幻象,又生生停了下来。
      他回身,心头那股火越烧越旺,烧至了眼中,浑身禁不住的战栗起来,面色却越发的苍白。

      “你将他怎么了?你不是冲着我来的么?为何要伤他!”

      这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了,本如满月一般的额上青筋突然暴涨,眼神阴鸷,双手抬起,掌心相对翻覆,一团明火自手中而生,须臾之间,成了一个火球。继而,胡晓义飞身离地,携着摧枯拉朽之势往吴辜袭去。

      吴辜立即举箫来挡,两相碰撞,一时之间,风动尘起,周围事物皆被荡离原地。

      终是吴辜活的年岁久些,功力也自更胜几分,手上发力一推,骨箫上蓝光突现,胡晓义便被打了出去,力道却又十分巧妙,将将让他落定在谭边,不至滚落下水。

      自然,胡晓义定是不会感激他这番“好意”。

      落定之后,他拍拍衣角沾上的灰尘,眼中不屑更甚。

      “我道华鞍山鼎鼎大名的恶鬼多有本事,原来也不过是靠法宝取胜罢了。”

      动了动脚,两条锁链相撞,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那锁链通体银白,链身上还有一道极浅淡的蓝光,稍不注意,便会忽略。

      “那又如何?这缚魔锁系我所炼,你又被它所缚,禁锢了法力,说到底,这也是我的本事,你要有能耐,也去弄一件来。”

      吴辜手中拿着骨箫,站在花斑身旁,浑身上下,纤尘不染。

      “小朋友,这世上哪有这么多道理可讲,你是魔,我便用它来缚你,再合适不过。”

      “你凭什么说我是魔?”

      “我以为,你在幻境中看得足够清楚了。”

      那时,黑雾突起,胡晓义本欲向穆毅德靠近,那雾却像长了手一样,牢牢的抓住了他四肢,并将他口鼻封住,雾里有毒,不消片刻他就昏迷过去。

      再醒来之时,他已不在华鞍山,眼前是一片辽远空阔的沙地,无山无树,无河无水,地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草皮,都已经枯黄了。天上黑云聚集,寒风呜咽,吹在身上,恰似刀子在一刀一刀的割肉一般,冰冷刺骨,身上原本那身衣服不见了,只得一身破烂单衣,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满身伤口。

      背后有人往他腿弯踢了一脚,一时不备,便跪在了地上,再想起时,发觉浑身都被锁链锁住,任他如何发力也不能挣脱,连法力也都消失不见。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祭台,一个身着玄色兵甲的人立在台上,眼中一片冰冷。周围喧嚣起来,许多与他一样被缚得严严实实的人被迫跪在地上,他们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裸露的地方翻卷着猩红的血肉,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连成一片,开出一朵一朵绚烂的花来。

      站着的那些人,一手拿着大砍刀,一手端着大碗酒,一身横肉,满脸狞笑。

      祭台上的将军抬头望天,一片雪落到眼里,迅速融化。

      “下雪了,”将军呢喃道。

      胡晓义抬起头,烟灰一样的雪花飘落到地上,和血融合在一起,片刻之后已不见踪迹,但若是下上几天几夜,这片沙地终会被白雪覆盖得严严实实,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也再不会有人看见,掩埋在雪地里层层叠叠的鲜血。

      等到雪融了,一切该忘记的也都忘记了。

      “穆风成,你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残害仙人后裔,你不得好死!”

      将军连看都不曾去看那位嘶哑着声音怒骂的老者,只是目光在转向那些紧贴在母亲怀抱里不停啼哭的小儿时,犹豫了一瞬,然而,也仅仅也是一瞬而已。

      “开始吧。”他一句话如同空中烟灰雪一样轻飘飘的落下,等待行刑的刽子手将手中的酒倒入口中,再喷洒在砍刀上,酒香四溢。

      冰冷的刀锋就紧贴着脖颈,寒凉入骨,却压不住胡晓义此刻从心底升腾而起的因绝望与仇恨交织而起的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他看着这把火从心头沿着血液骨骼烧到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有一股分外强大的力量即将突破重围,只待一个时机,便能摧毁眼前的一切。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渐渐弥漫在空气里,几欲令人作呕,刽子手沾了一身滚烫的热血,不知数几的头颅骨碌碌的滚落在地。

      一股热流从颈中喷涌而出,胡晓义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便已冲到了半空中,那股被压抑着的力量终于爆发,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强大。他俯瞰底下这片修罗场,倒下的躯体里热血还在汩汩外流,流成了一条暗红色的河,刽子手在河中兴奋欲狂,将军在岸上不发一言。

      没有一个人看见,从这些残破的躯体里钻出来的一缕又一缕透明虚无的魂魄,他们冲到空中,逐渐凝成一道又一道的黑气,成了一个又一个怨灵,尖叫着,喧嚣着往一处聚去。胡晓义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他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只记着自己家园被毁,族人被屠,而敌人还安生的享用着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想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休想!

      怨灵们围成一个圈开始了无休止的旋转,血肉被拉扯,骨头被压碎,所有的怨灵都不再是自己,他们融合在一起,彼此再也不可分离。

      祭台上的将军再次抬头,终于开始惊恐。

      刽子手们随着将军的目光看去,笑容凝聚在脸上,而后被恐惧取代。

      “怪物!怪物!”他们失声尖叫,迅速的靠到了一起,拿起大砍刀,做出防御姿态。

      怪物只有一个头,长着模糊不清的五官。它一步一步朝地面逼近,不知从哪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声。

      “穆风成,你有胆残害仙人后裔,可曾想过后果?”

      怪物每吐出一个字,风就烈上几分,刽子手们摇晃不止,根本无法抵挡,只能任由疾风将他们同一地的尸体吹裹上天,和着飞沙走石,和着血水枯草,越飞越远。

      将军拔出宝剑,指向这团怪物。

      “仙人后裔,你们也配?”将军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狂笑不止。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朝将军冲去。

      “穆风成,今日就算毁了整个荆砡岛我也要让你们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你且试试!”

      顷刻间,天昏地暗,电闪雷鸣,飞雪乱旋,再也看不清怪物与将军身在何处。

      而这片土地却在往下塌陷,远处又在往上隆起,塌陷的地方越来越深,隆起的地方越来越高。

      整个荆砡岛山摇地动,惊惧的叫声从远方传来,像海浪一样,一阵接着一阵。

      不知过了多久,将军和怪物两败俱伤,深陷地底。将军拼尽最后一口气,以身体作为媒介,将怪物永生永世的封印在了地底。

      怪物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漫天飞舞的大雪,还有被一层白雪覆盖的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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