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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恶鬼 辜1 ...

  •   世有海于东,故谓东海。东海有岛,凭地而起,未知成因,方向亦多有变动。有商贩经东海下洋经商者,或可偶遇,但见其上云雾腾腾,不能窥其全貌,欲上岛近观者,皆迷方向。及商贩归国,乃至口口相传,人皆言此岛乃仙人地,等闲不可妄进。启明三年,后大病,命难久长。一日,帝至民间,偶闻仙岛可寻救命灵药,遂遣修士数十人,伴百十童男女,启明三年六月初从东海入口处下洋,寻仙岛。启明四年七月,后殁,遣出修士及百十童男女皆无音信。
      ——《海外异闻录》

      谈好“生意”后,刘甲明派了一个伙计陪同二人在店中逛了一遭,不知觉之间,天色便已向晚,二人这才告辞。

      临走之前,穆毅德还是问了那伙计一句:“你家掌柜的嗓子可是生来便是如此?”

      那伙计答道:“小的不知,只是掌柜身边有位白姑娘,似是专为医治掌柜嗓子而来,约莫是陈年旧疾吧。”

      穆毅德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此时,烈日西沉,余下的霞光映红了天际,有风自远处呼啸而来,卷起行人的衣袍,而后又呼啸而去。

      穆毅德与胡晓义则缓行在回客栈的路上,各自无言,闲散自得,丝毫不见有要事加身之感。

      “玉石盛世?”

      穆毅德想起了刚才胡晓义对刘甲明说那番胡话的正经模样,突然就笑了。

      “我还真是不知,胡小将军何时有了这般远大的志向?”

      胡晓义仍是摇着他那把折扇,嬉皮笑脸,哪里还见得着那正经的颜色。

      “你当然不知,我肖想着做个富贵闲人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见沙场,也不见官场,守着手中那些产业,找个管事的,也不怕他敢侵吞我的家产。兴致来了,便去各地游历一番,兴致散了,便找个地方,修仙问道,岂不快哉?”

      说着说着,居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似乎那样潇洒的日子已在眼前了。

      穆毅德却冷哼一声:“只要有我在一天,这种日子你便想都不用想。”

      “扫兴扫兴,吝啬吝啬,无良无良啊!”胡晓义仰天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一半叹自己富贵闲人的所追所求将成泡影,另一半则叹自己心志不坚。

      穆毅德看着他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摇了摇头。

      不管刚才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这辈子,只要他一天还是这荆国太子,还是这荆国未来的掌权者,胡晓义便就一天不能去做他的富贵闲人。他现在是太子,胡晓义便是他最信任的侍卫长,有朝一日他成了天子,胡晓义就是他的大将军,是他永远的左右手,他怎么可能放他离开,简直是笑话。

      回到客栈修整了一天后,第三天一早他们便如约去到了华鞍山,刘甲明一干人拉着从荆国换回的货物已经在山外等着了。

      刘甲明也不与他们多寒暄,只给了他们两人一人一只香囊,气味与华宝阁中挂着那些是一样的,说是能避蛇虫蚁兽,使人心中清明。二人接过挂在腰间,一行人便启程了。

      那日暗卫在西北方向找到一条路可以进入华鞍山,今日刘甲明也确实带着他们往西北山中而去,未多时,果见得一条路,掩映在深山老林之中,恰巧容得下一人一马而过。

      晨间雾重,山林之中尤甚,越往深处走,目所能及之处便愈浅,偏生整支队伍还极其安静,不闻半点交流说话之声,只剩马蹄声响,方可知确实还有人在。

      穆毅德原与胡晓义并排而行,进山之后也只得一前一后,中间也不知还隔了几人,当时不觉,此刻在这阴冷湿滑还难以视物的山林中行走,却是让人心中突起几分不安之感。

      “萧逸?”穆毅德愈发的不确定起来,也不管这些人不说话是否有什么忌讳,只管喊了一声。
      “干嘛?”胡晓义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穆毅德一直吊着的心方才安了一半。

      “无事,怕你走丢了。”

      “木公子这是在小瞧萧公子呢?”刘甲明的声音亦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诶,刘先生这就不懂了吧,我木易兄可不是小瞧我,只是小时候我们在山间打猎,也是这般雾气湿重,我就走丢了,差点不曾被山间虎豹给分食了,我义兄从此便留下了阴影啊。”

      穆毅德无声勾唇。留下阴影是真,却并非是因胡晓义,那个差点被分食的人也不是胡晓义,而是他自己。

      当年年纪还小,约莫只有十岁的样子,人小心却大,跟着父皇春猎,却越走越远,最后在山中失了方向,遇见了一只老虎,若非是胡晓义带人及时赶到,他就真成了那只老虎的牙祭了。

      只是后来他们究竟是怎么出去的,他却不大记得了。

      说来也是奇怪,胡晓义从未提过此事,他还当是因为年岁久远,所以忘记了,今日听他这样一讲,虽然事实完全颠倒,却将他另外一半心给安下去了。他明白胡晓义的用意,正如胡晓义在他一出声时就能明白自己心不安稳,这是他们从小养成的默契,也是曾用生死换来的交情。

      几人这样一问一答,倒是将气氛活跃起来,前后也渐有人声,其中又属胡晓义声音最大。

      又不知走了多久,许是太阳已经到了头顶,山雾散去,眼前渐至明朗。穆毅德回过头,果然见到胡晓义跟在自己身后,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宽心。

      突然,刘甲明吹了一声口哨,哨声在山间久荡不绝。

      “大家先在此处停顿修整一下,咱们吃过干粮再继续赶路。”

      前方有不大一片空地,正适合他们这种赶山路的人停下修整。那些伙计脚夫们从马上下来,就地找了一个地方,三两个聚在一起,拿出干粮吃起来。

      穆毅德与胡晓义也下了马,只是他们手中只有一壶水。

      刘甲明见状,含笑递给他们两个馒头,那馒头又冷又硬,看着便让人食欲全无。

      饶是穆毅德涵养极佳,接过来时也不自觉带了几分迟疑之色,胡晓义却不扭捏,拿过馒头便道:“恰巧饿了,从前出门都有仆人准备好这些,这回没带仆人,要不是与先生你们同行,我二人怕是要被饿死在这山间。”

      “哈哈哈,粗鄙之物,聊以果腹罢了,若非怕山间这些野兽寻味抢食,我们也实在不想吃这又干又硬的馒头,实在是难以下咽。”

      胡晓义撕开馒头外面那层干硬的皮,将里面还算柔软的部分换给了穆毅德,自己就着凉水囫囵两口吃完了事。

      穆毅德一边嚼着馒头,一边看胡晓义,像是今日才重新认识了这个人,又想起从皇城离开那日,在他家吃到的糕点,虽然软糯,但也确实是冷食,他记得从小这人便是非热食不吃的,也不知道何时转了口味。

      胡晓义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笑不语,这里不方便他向他解惑。

      岂料此时,狂风突起,满山的树木都摇晃起来,树叶枝桠之间交相碰撞,发出“呜啦啦”的响声,活似民间鬼节的祭祀典礼上鬼怪的哭嚎之声。

      众人手上动作都慢了下来,开始警惕,胡晓义已经摸上了腰间剑柄。

      这风却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林子里又安静下来,像是那阵风不过只是众人幻觉而已。正当众人放下警惕之时,脚底的泥土里又升腾起黑色的雾气,游蛇一般的像他们游来。

      众人立时拔出各自武器,面上不见慌乱之色,像是此种情况已有如家常便饭一般。

      穆毅德二人对视一眼,心下稍安,但这般怪异场景却又从未遇见过,也难免有几分慌乱。此时倒也各自镇定下来,学着刘甲明等人,用剑锋一一将那些黑色雾气砍断。

      那黑雾却是越聚越多,不多时,眼前就被雾气铺满,黑漆漆一团,不能视物,挥剑去斩,黑雾就分做两团,片刻后又聚作一堆,根本毫无着力之处。刀剑无法伤它,它却能伤人,沾到人身上,仿若被带刺的鞭子抽过一般,火辣辣的疼。

      “萧逸,你在哪儿?这雾应是有毒,你小心一些。”

      穆毅德一边向胡晓义喊话,一边凭着记忆摸索着向胡晓义走去,可是走了半天,别说胡晓义了,连棵树也不曾碰到。

      “萧逸?你听得见吗?刘先生?”

      他喊了好几声,始终无人应答,这才发现不对,周围实在太安静了。正常情况下,人走路衣袍会被风带起,在山林之中,脚下全是落叶,踩上去也必定会有声响,可是此时,不说这些,穆毅德几乎连自己的声音都不能听见了,像是步入了一个完全虚无的空间里。

      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穆毅德停下脚步,睁大眼睛努力辨别四方,却是徒劳。他咬紧牙齿,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致陷于慌乱之中。教授他们武艺的老师曾经讲过,越是在危险之中,便越要保持冷静,才能找出一丝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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