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笛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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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她有些愧疚地拉了拉嵇康的袖子：“那个玉佩，我会帮你向他要回来，我们还是离开吧。”
只见嵇康微微摇了摇头：“当年张良所遇的老者也是言行古怪、狂妄异常，大凡隐逸且高深之人，必然会有与常人不一样的言行，我认为这个孙登前辈应该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我们还是暂且在这里住下吧。”
呃？这样古怪的言行算是高深莫测的表现？彼岸开始有些难以理解古人，这样古怪的老头竟然都可以看做是高人的表现，要是搁在现代早就被踢作牛鬼蛇神给整死了，还轮得到如此神气地大放厥词？
可是人在屋檐下，彼岸还是认命地听从了。搭屋子这事差不多都是嵇康做的，而她不过是帮帮下手，倒是最后的做饭烧菜还比较在行，却也被柴火弄了个真正的黑脸。
两人忙了大半天，终于准备歇息一下享用午饭外加晚饭的时候，那醉老头很不凑巧地醒来了，问到外面的果蔬和鱼汤的香味便立刻钻入茅舍旁的厨房来，也不问过两人，拿起勺子就要喝汤。
嵇康仍旧好脾气地又添了一双碗筷，彼岸看老头起来也不洗漱，便径直吃饭喝汤，还喝得呼噜呼噜地咂咂有声，不禁觉得有些恶心讨厌，于是端过碗别过身去。
嵇康见彼岸这个动作，不禁一笑，对那老头道：“方才在冰崖处听见前辈的啸声，不知为何心潮汹涌，竟然……竟然………”
那老头呼噜一声喝了口汤，吊起小眼睛盯着他：“竟然想起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兼济天下的抱负，是么？”
嵇康一怔，很久没有回话，却见那老头将空碗递给嵇康，哈哈一笑道：“声无哀乐，乐之体以心为主，心无哀乐，声何来哀乐？若不是你心中还留着那么一些残念，怎会摆脱不了这凡尘俗世潜心修行？”
嵇康怔了许久，最后也跟着微微一笑：“不错，老前辈说得甚是，晚辈受教了！本以为晚辈的知交好友阮籍的啸声当属天下一绝，其啸声让人闻而旷达，没想到比起前辈的啸声来，真是弗如远甚！”
老头胡子一吹眼睛一瞪：“阮籍算个什么东西？上次他跌跌撞撞地摸到那冰崖下求了三天三夜，老头子连个白眼都不给他！”
“噗————”彼岸硬是没能忍住，一口鱼汤喷了出来，喷完之后觉得有些失礼，于是有些讪讪地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下子岔了气，你们继续聊。”
孙登老头白眼一翻，用袖子抹了抹油腻腻的嘴，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啥都不懂的狂妄丫头，以后有得你苦的！”
还没等彼岸反映过来，老头子已经不见了人影，不过也已经习惯了老头的来无影去无踪，她微微耸了耸肩，看来她的待遇比那个阮籍要好，竟然还被给了白眼。
却意外地发现嵇康端着碗，正呆在那儿略微出神的想着什么。
临近傍晚，也不见那老头布置阵法或是为抵抗那妖魔做些准备，仍旧窝在破烂的茅舍之中或看书、或饮酒、或纵声长啸，不过那老头与嵇康却很是投缘，两人对于玄术一道相谈甚欢，颇有一见如故之感。
彼岸刚开始还想旁敲侧击明白她的来历，但是被老头几次吹胡子瞪眼含糊过去之后也不再自讨没趣。
入夜时分，本来还悬着的心，对着这幽谷轻风也平静了下来，在湖边洗漱完后便坐在一块石头上纳凉吹风。
在她幼小的时候，她叫宓荼，总记得院子里母亲为她捉的萤火虫，也像这山谷中现在飞舞的一样明亮，那时候，是她所感受着的现世唯一的宁静。
随着继父扭曲了她的生活，随着她身上另一个精魂“顾彼岸”的出现，随着师傅进入她的梦境，她的世界更加没有了宁静，没日没夜地为生活而奔波，想着如何活得自我活得时尚活得随心所欲，其实却活得懵懂活得浑噩活得不知所措。
就连这样静静地思考或者发呆的时间也没有，更不用说内心的那份平和。
唯有在凌晨因为噩梦或者失眠而醒来的时候，望着落地窗外的夜空抽烟发愣的时候，才算是片刻的安静吧！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忽然感觉到风声之中，便有轻轻的一丝笛声，先是幽幽静静地，然后渐渐悠扬，清越，如同山间缠绵的流水，如同………那个人温润的声音。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彼岸微微勾起了唇角。
随着那清幽的曲调，好似又回到了那还有萤火虫飞舞的童年，和母亲……温柔慈爱的脸庞。
心仍不住随着这曲子而柔软细腻，她从未没有觉得身为顾宓荼的记忆如此清晰过，仿佛和那个文秀温柔的少女心意相通了一般，而顾彼岸……不过是她经历巨变后人格上的一次扭曲罢了。
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觉得，顾宓荼和顾彼岸，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就是她。
心中仿佛豁然开朗，抱着伏羲琴的手也跟着毫不自觉地照着那韵律一拨，本是想随曲而和，却没想到她的琴艺终究未到火候，一声突兀的商调在夜色中显得尤为突兀，让那轻缓低柔的曲调也停止了。
微觉得有些可惜和懊丧，彼岸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放到琴弦上的手指。
忽然之间，一声低笑在耳边响起：“我来教你罢。”
彼岸抬头，便看见头顶上方那双温润的眸子，仿佛映着漫天星光璀璨，正含笑看着她。
报以一笑，她轻轻点了点头。
低柔而耐心的声音在夜色中像丝绒一样飘散，凉风习习树荫摇曳，阵阵花香浮动，一轮残月在湖水中隐隐荡漾，能否真正分清宫商角微羽，能否真正把握好轻拢慢捻抹复挑有待如何？既然声无哀乐，能够有这份宁静和美的心绪，也亦足矣。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学得十有八七，也已经勉勉强强能够以琴声想和的彼岸略有些好奇地问道。
嵇康一怔：“这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的游戏之作，还没想名字。”
见彼岸有些遗憾地点点头，他眼睛略微一弯：“不如你帮它取个名字如何？”
“呃？”彼岸略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微笑的眼，顿时心中微微一动，别过眼去看着残月映着湖水中萧瑟的倒影。
好古典的感觉………月色明湖、花影暗香，还有月色下，持笛而立、温润如玉的璧人。
那样微笑的模样，让她忽然间隐约记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句子。
“观其德行奇伟，风韵劭邈，有似明月之映幽夜，清风之过松林也不加饰厉，而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正尔在群形之中，便自知非常之器。或有采药游山泽，会其得意，忽焉忘反。时有樵苏者遇之，咸谓为神。”
这样的风采神韵，的确与那些飘渺翩翩的神仙相差无几。
心念动处，她的脑海又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影子，修长的、圣洁的。
心绪不只不觉间微微有些乱，却又像那首曲子一般婉转起来，模糊而悠远，一如她现在发愣凝视的那轮残月的倒影。
口中却不知不觉念起她十五岁时候读过的一首诗，那时候的她纯洁无暇，安静温顺，喜欢唐诗三百首和中外名著，而这一首白居易的简单素朴的诗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映像，没想到此时想也没想就顺口而出。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笛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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