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赛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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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山涛被左一杯又一杯灌了个七荤八素，犹自改不了欠抽的毛病，歪着身子对吕安嚷嚷道：“好好好！我认错还不行么！？”说着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彼岸跟前，双手合十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口里含混不清地嚷道：“我山涛唐突佳人了！谨在此特地赔罪！还请弟媳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山涛———”
说着说着还未拜倒就一头向前扎去，慌得身边同样喝醉了的吕安、阮籍都来搀扶，可是几人本也不甚清醒，是以前来扶的也跟着摇摇晃晃倒作一团，好不热闹，而山涛兀自喃喃不休道：“俺无心之过，也是仰慕弟媳你的曲艺，还有嵇兄，若是你们俩不屑为我这俗人弹奏一曲的话，俺、俺也只好拜倒在这里不——不起来了！”
彼岸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男子喝得熏红的一张面庞，颇为风流的一双桃花眼带着贵气却是一片朦胧，薄薄的嘴唇孩子气地撅着，有些耍赖似的在接着他的几个人身上打滚，这就是中山装老博士说的清越风流、简傲狷介的‘竹林七贤’？只怕方才几位夫人看了都要大跌眼镜！
她暗暗流汗，淡定地扯出一抹笑容便要扶他起来，座在对面的几位看着，颇为酣畅地大笑起来，醉醺醺地附和着。
“弟媳，你就看在山涛这厮‘不耻下跪’的份上，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不错，看这样子若是聆听不到两位的琴音，我等今天晚上定要陪着这厮睡在摘星楼了！”
看着众人热切殷殷的样子，还有这面前打滚耍赖的魏晋著名才子，她顿时满头黑线兼头大如斗：古琴？笛子？这玩意儿她在大学的时候为了系里的节目和一时的兴趣，略略学了一些皮毛，不过她从来都有自知之明，说是皮毛绝对不是自谦，仅仅能够弹出哆来咪发这样的基础调、还有一些简单的乐谱而已。不要说碰到像嵇康这样号称天下无双的高手，就是碰到个稍微练了几年的人，也可以听出她勉强能算是入了门。要是在这一堆精通乐理的才子面前搬弄琴笛，她这是存心自贱！
可是这人喝了酒之后智力仅剩下三岁，简直是憋红了脸也说不清楚推脱不掉，反而蛮不讲理地耍对你起赖来，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做沉思状，果然这年头最可怕的不是对牛弹琴，而是一群牛对着你弹琴！
转眼，用瞻仰最后的希望烛火的热切光芒看向嵇康，却发觉他清淡的眸子一直带着隐隐的笑意打量着她，他虽然不像席上的人已经喝得开始头重脚轻，但是俊雅的面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嫣红，就像是精致的玉像在红烛下生了光晕一般，或许是看到她过于丰富而有趣的表情，好看的唇缓缓扬起，那笑容让她瞬间心中一动，然后有些可惜的情绪缓缓浮了上来。
如此美好的一个人，马上就要不久于人世了呢………她环视了一眼座上酣畅淋漓的七人，其实早在几年前，“竹林七贤”因为各自的抱负和利益点不同，就已经分化了，能够这样不计前嫌地、完整地齐集一堂，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人生兴荣百年，可是悲欢离合、生盛衰死，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罢了，席散后，这里有人成为司马氏的忠臣为之鞍前马后，有人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斩杀于市前，有人悲愤流离抑郁而终，这样的命数，几人能够看得透？便是这样风流一时的人物，也禁不住前方注定的灾劫，后人叹息又有何用？人活一世，不过要坚持最初的信念而让自己在闭眼时分问心无愧说一声“无悔”罢了！
一时间脑海中念头翻转，看着嵇康那温润冲淡的脸上的笑容，忽然有了些许兴意和释怀，算了！琴艺烂就烂吧，她忽然想到了一支很应景的曲子。对着嵇康回以一笑道：“奴家琴艺本就粗鄙，不值一提，前些日子又伤到了手指，还未完全恢复，如若弹得不好之处还请不要见笑。”
嵇康还未回答，就听见席上的人已经嚷嚷起来，大声叫好，那在地上打滚的山涛爬起来，含含混混地嚷道：“好了好了，这下拜也拜了，罚酒也罚了，总算遂了心愿哪！为了不说嵇兄欺负弱女子，这开始的第一曲必是要让弟媳先来的！”
其余的人连声附和，然后听见吕安兴致勃勃地就要吩咐家仆取琴笛过来，却被嵇康阻拦了。
“弟媳就用我的琴吧。”说罢转身吩咐身后的小童，小童会意，于是转身出了摘星楼到嵇康临时下榻的客房去取七绝琴。座上的人听说嵇康要拿出那琴出来，更是兴高采烈，而唯独坐在嵇康身边的那名清丽的男子嫣红的脸庞闪过一抹诧异，开始细细打量起彼岸来。
殊不知这一声最激动的就要数她了，终于能够见到传说中的伏羲琴长什么模样，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荣幸弹奏它！可是嵇康也太看得起自己的琴艺了，竟然让她弹奏他最为珍贵的伏羲琴，想到这里她就一阵汗颜。
不多时小童已经回来，嵇康拿起一只光滑清透的紫色竹笛，笑道：“今番大家难得齐聚一堂，也当图个尽兴，区区也就献丑了。”说罢将竹笛轻轻地在唇边，一双清亮晶润的眼看着她。
彼岸看他的模样，知道他也带着三分醉意了，不禁微微被这气氛所感染，略微一撇嘴有些顽劣而爽朗地一笑，既然逼着她献丑，那要是□□了各位的耳朵她就不管了！凝神静气坐在案几前。
只见玉帘巾单、缩丝制成的琴囊缓缓脱下，终于露出一张华贵雍容的古琴来，海柳木的琴身光滑沉郁，镶嵌着河伦佩玉作为琴徽，让她心砰砰而跳。
看着这她辛辛苦苦盼了十几天的伏羲琴终于出现在眼前，竟然有一种恍惚而不真实的感觉。
对着这张珍贵无比的古琴，彼岸暗叹自己的技艺恐怕要糟蹋它了，却也有些兴奋，毕竟是好琴韵之人都渴盼摸上一摸的，她这样的半调子竟然能够有幸弹奏它。
先略微地试了几个音，果然不愧是举世无双的神器，便是她这个算是门外汉的人也分辨得出这琴，琴韵清涩悠远，连绵不断而若有似无。她就在这几个调中找回了些许感觉，忽然看着嵇康狡黠一笑。
嵇康看着案几旁那个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人，透澈莹润的眸子忽然一弯，氤氲出一抹动人的神彩，修长的细眉微微扬起，纤细洁白的食指灵动急促一挥，一股激荡而震撼的音律便从指尖流泻而出，毫不意外地看到嵇康和座上的众‘才子’齐齐皱眉，紧接着诧异起来。
琴音音质不纯，连续时手法生涩，明显不是浸淫琴艺中人，但是……他凝神倾听那仅算流畅成调的曲子，竟然发现此曲他从未听过！一时间愣愣地聆听着，却不知怎样以笛声相和。
而过了过渡段的生涩，彼岸随性而致，渐渐回忆起那时熟稔的手法，本就不复杂的曲调更是得心应手，看着这座上的七位其时风流的人物，忍不住随着琴声凝神倾注，想起挥剑江湖，携手笑看红尘的潇洒与自得，忍不住轻笑起来，指尖流泻的琴声更凭添了几许传神而震撼人心。
席上众人乍听见这首闻所未闻的曲子，都有些新奇，而此时正好酒宴正酣，这首隐隐带着豪迈和傥荡的曲子正应了众人心境，顿时将气氛推得更高，几人忍不住拿着筷子在桌上跟着拍子轻轻敲击助兴，弹到收尾处，彼岸轻轻一笑，仍旧是那般清透的笑容看着嵇康，纤手一挥，流泻的音符就止于最为激昂的两个符上，而意料之外的叫好声轰然响起。
山涛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拍着嵇康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真没想到号称乐艺天下无双的嵇大哥竟然也会有傻睁着眼和不上一个调的时候啊！这三杯，该你受罚！”
嵇康也不推辞，用毫不掩饰的赞叹眼神盯着她笑道：“不错！弟媳的琴艺却实平平，却难得聪□□巧，竟然能够随事而发，自成如此妙曲，我嵇叔夜甘愿受罚！”说罢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一旁的人见他喝得如此爽快都大感尽兴，拼命较好，而山涛抓紧机会又倒了满满一杯：“好！还有两杯！”
看着嵇康三杯酒猛然下肚，本来只染着薄薄一层浅绯的脸庞像是夏日晚暮的天边一样烧灼起来，隐约摇摇晃晃地更添了几分醉意，不过即便是醉了，也仍旧带着平和温润的笑意，朦胧的眼看着她，烛光下宛如清透的玉像。
她从案几边站了起来，看到他喝得醉了，还用如此钦佩的眼神看着她，更有些不好意思，走到桌边也拿起一杯酒歉意道：“嵇公子，不瞒你说，此曲是偶然间一对游荡江湖的夫妻传授于奴家的，并不是奴家的自创，此时用来和公子比赛乐艺，实在是有些占了先机，奴家也自愿罚一杯！”说完衣袖掩面，仰头喝下了一杯对于这个身体算是猛烈的汾酒。
席上众人对于那首曲子也甚是好奇，见到她如此爽朗地报出曲子来历，更是叫好。先前那个卧蚕眉的清俊男子兴致勃勃地盯着她：“那么，敢问这首曲子是何名字？”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一股浓烈的酒水呛得从喉咙一直焚烧到胃里，脸上立马就浮上一层红晕，看来这个身子还真是滴酒不沾，受不得这些。听到这个男子问曲子名称，勉强扶住有些晃晕的头道：“这首曲子叫《笑傲江湖》。”
“好！好一个笑傲江湖！”席上众人顿时举杯赞叹起来，阮籍也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彼岸道：“能够做出这样曲子的夫妻不知道是何样睥睨天下、潇洒坦荡之人！竟想不到弟媳有这样的奇遇，若是哪天能够见到这对夫妻，定要让弟媳为我等引见引见！”说罢举杯又敬了她一杯。
彼岸干笑着回敬，心里暗暗嘀咕：引见？令狐冲和任盈盈？我还不如将你们统统带到二十世纪去引见给谱这曲子的。不过说到回去，这伏羲琴就在眼前应该要怎样带回去呢？说到买下来肯定不行，嵇康如此宝贝它，而且她也没有这么多银两；窃取？本来有过这种念头的，可是看到嵇康那俊雅出尘的面容，还有看着她时那钦佩而温暖的笑意，她开始觉得这么做好像太没品了………
酒劲渐渐涌上来，彼岸只觉得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脸上也像是在煮沸水般烧灼得有些难受，脚下刚刚一跌，就被一双手臂扶住了：“小心！”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赛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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