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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拍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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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黑鸟振翅掠过山谷，遥遥望去，一条由三十多人组成的押运队正慢吞吞地在谷中行进。
骑着四角马的中年男人走在队伍旁边，挥舞着手中的藤鞭吆喝道：“喂！你们这群牲畜崽子是没吃饭吗！都给我跑快点！特别是你！要是在太阳下山前还没赶到溪谷集，我就把你扔到棘北山去挖矿！”
去棘北山挖矿也比被卖掉好吧？
被点名的黑发青年皱着眉头挣了挣捆住双手的绳子，最终在男人手中鞭子的威胁下，加快了脚步。
青年的名字叫做索恩，今年刚好十八岁，他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带队的人贩子根本不会下死手。
因为在场的这三十几人的完好度都决定了他今晚的收入的高低，要是有哪个人被打得狠了让人看出来，卖出的价格一定会砍掉将近一半。
这都是族里老人在他小的时候告诉他的，那时的索恩只有六七岁大，尚未进行祈神仪式的他，还能抱着怀里酣睡的弟弟冷漠地站在一边，看着祈神失败的那几个人被族长划出族籍，再转卖给这些官方的人贩子——领队。
族里不需要不被族神眷顾的下民。
这是这片大陆上每个种族都默认的一条铁律。
在这片大陆上，不管你之前的地位有多高，多受人喜爱，只要在十八岁成年的这一天祈神失败，所有人都会把你当成垃圾来看待，恨不得离你远远的，所有的亲情，友情，在这里都不堪一击。
而现在，那个抱着“自己绝对不会落到他们这个下场”想法的青年，正跟着队伍行走在鸣溪谷里，前往那个被称为“北方垃圾回收站”的溪谷集，那个将要改变他命运的地狱集会。
天色已彻底变暗，溪谷集的轮廓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内，集会内的火光为他们指明了目的地。
领队激动地朝地上甩了一鞭子，命令所有人都加快速度，他拿出一根号角，猛吸一口气吹了起来。
“呜呜——”
低沉的号角像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了众人的心上，要知道，一周前他们还在族里和家人讨论着自己的未来，现在却要为自己的未来和小命提心吊胆。
索恩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的表情，落寞，痛苦，恐惧……众人消极的态度让他感到格外不快。
“神明啊，感谢您为您卑微的仆人赐下的考验，我一定会通过考验，再次回到您的身边，侍奉于您左右。”
前排羽族少女虔诚的祈祷声一遍又一遍地传入索恩的耳朵，他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
真是一群笨蛋啊，那些身居高位受人供奉的神明大人怎么可能听得到一个普通人的祈祷？如果祈神成功的那群人都比你虔诚……
索恩想到了族里几个从小就无法无天，天天把神明挂在嘴边诋毁还能成功祈神的同辈，冷笑一声。
神明能听到吗？不可能吧？
溪谷集会位于鸣溪谷的中央，几百年来无数的商人和冒险者已将这里打造成了一个自由的小型城镇。
在此定居的居民为了自己的安全，在集会两边的岩壁上凿了不少岩洞，驯养着用来防空的铁喙黑枭，更是在集会前后两面铸了两面巨大的铁门，每天由城里的常驻的雇佣兵来守卫。
集会入口的铁门在听到号角声的时候就已打开，守门的守卫用锐利的眼神扫视着他们，之前还态度嚣张的领队立马狗腿地凑上去，往他的手里塞了两枚银币，守卫这才收回眼神点了点头，算是彻底放行。
索恩跟着队伍进入了这个到处摆满了蜡烛的热闹集会，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地方，地面，墙壁，屋顶，点亮的烛火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到让他数不清。
他看到道路两旁摆摊的摊主正骄傲地向周围路人吹嘘自己的商品，完全不在意买家那试图穿透他们斗篷的好奇眼神。
街角卖艺的两个妖族青年身上刺着狰狞的妖鬼，他们口吐火焰，把一枚闪着金光的石头一把变没，又从一名围观少女的耳边将石头变了回来，一把碾成粉末，洒向众人。
路人叫好的吆喝声和酒馆内传来的大笑混在了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美酒与烤肉的诱人香气。
索恩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从昨天被绑上开始，他就没吃过一口东西，他不敢再闻下去，憋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一阵夜风吹散了空气中烟火气息，坐在酒馆二楼窗沿上衣着暴露的美艳女子热情的向楼下的众人挥着手，让队里那群没见过这种美景的单纯青年迷花了眼，队伍里消沉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坐在广场树下撩动琴弦的吟游诗人低唱着海族独有的美妙旋律，身边身着华丽舞服的木族美女随着音乐节奏翩翩起舞，她动作轻柔，羽扇轻轻一挥便有大片花瓣便随着阵阵香风，轻轻飘落。
不少路人围坐在他们四周，品尝着手里的点心，安静地欣赏着这一幕，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救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打断了吟游诗人的演唱，他和其他人一起望向城门口，一个双手被绳子捆绑住的人族青年不知用什么方法割断了绳子，一脸绝望地冲进了集会。
他计划的很好，往外跑也只能被人抓住打死，往集会跑的还有机会甩掉他们，找个地方藏起来再混进商队里离开。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守卫的喊声像一道催命符，青年一边咬着手腕上粗糙的绳子，一边往人堆里钻，两眼不停地在路人中寻找，希望能在他们中找到一个心软的人帮自己渡过这一劫。
可惜，他和队伍里沉浸在热闹气氛里的人都忘了一点，能站在这里的人，都是得到了诸神力量的神降者，而神降者，从骨子里鄙视他们这群被神明遗弃的普通人。
青年跑向的路人都自动地为他让开了道路，起初青年还满怀感恩，觉得他们都是心地善良的人，但当他回头查看自己和领队之间距离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路人脸上的表情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每个人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原来……他们是觉得我很脏，很低贱，才会主动让开啊……
碧绿的藤蔓从队末迅速地蹿了上来，很快便找到了愣在原地的青年，一把将他捆了起来，藤蔓收紧时发出的喀拉声并没有让路人们太过在意，众人只是抱怨了几句，继续进行刚才未做完的事。
迷人的歌声再次响起，队伍里的人却觉得这歌声让人后背发凉，再也没人敢和周围的路人一样观看集会里的表演了。
领队解除了自己对藤蔓的控制，死去青年的尸体滑落到了地上，他吹了一声口哨，不再去看地上的尸体，任由黑色的巨鸟将尸体抓回自己的鸟巢。
“都别给我耍花招，这可没人心疼你们。”
是的，没有人，这都是神明们的旨意，没有神降者愿意帮助普通人……
队伍人数减一，剩余的三十多人在领队的带领下拐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巷子深处有一扇正对巷口的木门，领队敲了敲木门，和里面的人交涉完便催促着其他人赶紧进去。
穿过木门，最先吸引众人视线的便是六根立在地面上的高大木桩，还有那群站在木桩不远处，不断兴奋交谈的买家。
他们将本就不大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看到货物们的登场还激动的提高了音量。
“那只黑翅膀的羽族小妞我要定了！”
“呵，我更看好那个小个子的花妖，她的天赋能力绝对能让我的花店大赚一笔。”
“昨天不是说今天的货里有个兽族吗？我怎么没找着？”
“估计是死在半路上了，谁知道呢。”
“安静！”负责拍卖的管理人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东北七区的下民押运队已经准备赶到，让我们为劳苦了一路的东北七区押运队领队献上掌声！辛苦了！”
“啪啪啪啪……”
领队朝买家们点了一下头，算是接受了他们的感激，握着藤鞭守在墙边，做起了自己这趟押运工作的最后一个任务：看管拍卖场，保证每一个货物顺利卖出。
“那么现在竞拍开始，第一批是六个人族，无种族天赋，起拍价五金币，想竞拍的人举手示意就行，举一次加一金币，现在开始。”
被买走的人跟着买主走到一边，由一个带着黑色长手套的女人用浸满噩草汁的布条，在他们的脖子上印上征着“下民”身份的“黑环”，那是一生都无法洗去的印记。
索恩和其他人一起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人不断减少，只留下他和其他四个人，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看来今天注定会被卖出，听说被送往王城的那些人还能有一条活路，可以成为侍奉贵族的仆人，不管是不是真的，必须试一试了……
“喂，把你的耳朵和尾巴变回来。”解决完第五批货物的管事来到索恩的面前，满怀恶意地看着他的头顶，讽刺道：“明明是个狐狸崽子，还天天把自己搞成人的模样，怎么？想做人吗？”
索恩强忍心中的怒火，强迫自己回忆起自己那远在族地里无依无靠的弟弟，不情愿地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变了回来。
这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你们最好不要给我爬到你们头上的机会！
“原来是那个小子啊！居然是只银黑种！”
“脸长成这样，也算是没有辜负自己的血统。”
索恩被单独拉到木桩前，他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另外四人，听到管事的开始喊起拍价才反应过来，后面这几人都是压箱底的重头戏，一个一个来才能稳赚不亏。
“那么！请大家看一下这个这个拥有银黑血统的狐狸青年，看一下这顺滑的美丽毛皮和俊俏的小脸，还有这结实的身体！狐族的种族天赋是警觉，起拍价三……”
“等等！”
清冷的男声打断了领事的出价，惹得周围人都好气地寻找起那个打断拍卖的人，最终，他们将目光锁定在人群后方，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拄着木杖的人。
那人低着头，将面容藏在斗篷里，双手紧紧地握着一根看上去格外普通，像是从路边随便捡来的木杖，如果不是他斗篷底下露出的衣料被人认出是市价极高的蚕丝绸，他们都要把他当成故意跑来捣乱的流浪汉了。
管事也发现了这点，担心他大有来头，谨慎地问道：“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男人没有抬头，过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把他的样子，说的更清楚一点。”
“啊……是，这个狐族青年的头发长至肩部，颜色与皮毛相同，双眼是鲜艳的橘黄色，两只兽耳比起其他同族略大，双腿修长，尾巴也比其他狐族更为蓬松，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有精神，绝对没有生病！”管事眯着眼望向那人，问道：“这样够清楚了吗？”
男人搓了搓手指，右手从杖上拿开，摸了摸自己的藏在黑色斗篷下的面具，抬起头高声喊道：“一百金币！这只狐族，我买了！”
笨蛋吗？
“喂你有毛病啊！哪有没等开始就……喂！你们拉我干嘛？唔唔！”
想要找他理论的人被周围人拉住，压着四肢捂住口鼻，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男人斗篷下的那半张铁面具。此时，那个没有留出双眼位置，刻了象征着教廷的独角天马纹路面具，成了所有人的梦魇。
“别，别和他抢……那是死之眼乔伊斯，七百年来唯一一个得到死亡之神力量的人族，只要被他看一眼，所以生物都会化为灰烬。”
变回狐狸耳朵的索恩将这个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气得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如果没有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凶神，自己一定会被前排那几个小贵族中的一人买走，过上至少性命有所保障的生活，可跟了他……
麻烦，超麻烦！这样这家伙摘下面具看我一眼我就会死！
“我的狐狸呢？”
乔伊斯歪了歪头，右手轻触着面具的边缘，吓得管事立马从后腰掏出一把匕首，将索恩的绳子割断，推了出去。
“喂！别推我！”
被推出的索恩臭着脸被一个刚才还喊着要买自己回去做花匠的小贵族，连拖带拽地送到乔伊斯面前，将他的手塞到乔伊斯的手里。
小贵族见他并没有摘下面具，立马壮着胆子凑过来，狗腿地介绍道：“我是马斯特城修姆莱尔家族的管家，这个狐族的拍卖费会由我们修姆莱尔家族承担，请阁下以后务必手下留情。”
“随你。”乔伊斯拉着索恩的手，拽了拽，催促道：“走了。”
索恩知道他看不见，为了自己的将来，不甘不愿地应了声：“嗯。”
倒霉死了，希望这家伙没有乱摘面具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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