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凤岐

3、第三章

　　黄鹂和干戈死了，就像是从未来过一样。瞳目住下了，就像一直住在那里一样。
　　红离一开始很担心，担心无双会问她的来历，会问瞳目的来历，会打破她难得的几年平静时光。可是，无双没有。他还是每天一早就到渭水边垂钓，偶尔吹一吹长笛，偶尔教一教孩子们念书。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瞳目的戾气竟然也在万福镇平静下来，他就像普通的十七岁少年，和邻里小伙子们去偷看村里的大美女，然后被村门口的大黄狗追得满镇子跑。他竟然也没有生气，甚至没有至黄狗于死地。瞳目成了万福镇的瞳目。红离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转念想自己似乎也很久没有杀人了。于是又想，自己跟着无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公子，当年你为什么会收留我？”红离和无双又走在万福镇的大街上，红离忍不住问。
　　无双撇着头想了想，然后说，“我以为我们只是结伴同行。”红离一震，然后认真地想了想，忽然发现似乎真的是这样。
　　那日，她从七重地府闯出来，几乎已经奄奄一息，跑到一个偏僻的村子，躲在墙根边，以为快死的时候，忽然有辆马车从她身边经过，无双从马车上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问：“小姑娘，你去万福镇吗？”
　　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说，“我去万福镇。”接着就不省人事。
　　等在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万福镇，无双就坐在窗前，转头说，“万福镇到了。”接着，他们就在一起了。红离一直以为这是无双救她的一个借口。可是，她尽然也厚着脸皮一用这个借口就是五年。
　　两人走着，没什么话，偶尔和路过的村民点下头。红离依然离无双半米的距离。
　　忽然，无双像是发现了什么，停下脚步，抬头看天上的红云，过了一会儿，转头说：“红离，要下雨了，你要离开万福镇吗？”
　　“嗯？”
　　“要变天了，快走吧！”说着天尽然真的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红离愣了愣，不知道这变天的意思是什么？这是五年来无双第一次问她是否要离开。
　　想了一会儿，她笑了笑，“除了万福镇，我还能去哪里？”
　　无双了扯动了一下嘴角，主动拉起她的手，“那走吧，要变天了。”
　　等回到万涛的时候，瞳目蹲在屋前的大匾底下，嘟着嘴。看到红离一跃而起，“红离，红离，”叫声清脆，“小狗子欺负我，你要帮我出气。”小狗子是隔壁三婶家的顽童，才十岁。红离有些无奈，“瞳目，你多大了，怎么还和孩子计较？”
　　“是他先放小黄追打我。”瞳目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是不是又去偷青花的衣服了？”青花是小狗子的姐姐，也是镇子里最美丽的女人。瞳目嘿嘿笑了笑，“胖海说谁能偷到青花的衣服，谁就是万福镇最有本事的人。”
　　红离有些气节，以瞳目的能耐别说是偷青花的衣服，就是偷了青花的人，都很容易。不过，他总是乐此不疲的和人打赌，然后被大黄追着跑。
　　“红离，红离，你要帮我出气。”瞳目又在那里大叫。
　　红离摇了摇头，“我就不信，你对付不了一只野狗。”此话一出，尽然惹得瞳目说不出话来。红离这才想起，‘瞳目一出，绝无活口’的江湖规矩，然后耸了耸肩，“好吧，明天我会帮你。”然后无奈的摇摇头，换来瞳目一把将红离抱住。
　　“红离，红离，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
　　红离和瞳目有记忆以来就住在一个叫做莫邪宫的地方，至于莫邪宫在那里，红离连想也不愿意想。她几乎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和瞳目认识的，只记得有一次，红离房里飞进了一只受伤的火红飞鸟，她养了它几天，然后瞳目就到了，再后来……他就粘上了她，他说那只火红的飞鸟叫作火儿，是他在莫邪宫最好的朋友，既然她救了火儿，她也就是救了他。
　　红离一直觉得瞳目有些神神道道的，很难揣测出他的想法。不过，他武功极高，她曾试着躲开他，却每次都被他找到。渐渐地，她也就任由瞳目随便进出她的屋子。在她眼里，瞳目就是一个孩子。
　　三人就这样一起住在万福镇，一住又是半个月。
　　这天，瞳目在十多次进入三婶家后终于偷到了青花的衣服。他煞是得意。走到门口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听到小黄的吼声。可空气里，却流淌出一种叫做血腥的味道。
　　瞳目停下脚步，把衣服藏进怀里，他眯缝着眼睛往后院子里瞧。
　　三婶是一个寡妇，八年多前，丈夫就死了，她独自带着青花和小狗子。青花漂亮，三婶也不丑。只不过，丈夫死后，她发愁的时间太多，以至于脸上染上了些风霜，但总体来说她要比一般的山野村妇来得素净些。瞳目悄悄地走进她身后，她正拿着一把刀，嘴里叨念着：“你别怪我，我也是没了办法，才要杀了你。”正待举手，瞳目很是一惊。
　　小黄淌着眼泪已经奄奄一息，三婶的嘴角边有一抹诡异的笑容，还想举刀下第二下的时候，“砰”手臂被人抓住了。手腕火辣辣地疼，仿佛是被烧红了的火块黏上了。她不觉得呻吟出声，“谁，谁，疼死我了。”回头看，是瞳目。
　　瞳目还是孩子般的打扮，有一双柔弱的眼睛，眼眶里还有微微地泪水，似是要掉下来，“你为什么要杀小黄？”他轻轻地开口。三婶原本想说，这是自家的狗，关他鸟事。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瞳目的眼睛，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小黄狗倒是聪明，看到瞳目后竟然颤颤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瞳目瞪了三婶好多眼，弯腰把小黄狗抱了起来。脚尖点地，一跃十多米，翻墙而出。
　　三婶张大了嘴巴不知说什么好。于是，瞳目是妖人的留言不胫而走。
　　瞳目抱着小黄蹲在无双的房门口。无双闻到一股血腥味，打一开房门。瞳目一句话也没说，直直地看着无双。
　　无双蹲下身子，看了看狗，摇了摇头，伸到怀里要拿化骨粉。
　　“别，别……”
　　无双又把化骨粉收好，“它已经死了，或许往后它投胎能做个人。”瞳目看了看无双，也不说话，抱着狗走了。
　　走的时候，红离正好走过来和瞳目装个正着，“嗯？他怎么了？”狐疑地问无双。
　　无双摇摇头，“竟然是一个对牲畜比对人好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