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仇人共枕眠》镜喵

46、第五章 看戏

　　吃过午饭，苏宣和羽人班子的人走在前面带路，澹台欣也被苏宣抱着，一路向瓦舍那边走。

　　路上与他们同路的不少，毕竟这些日子也听了不少羽人班子的宣传。有好事的曾偷偷去看过羽人班子带来的栅栏车，掀开过盖布的一个角儿，别的没见着，倒被比人还粗的一条腿给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据说脚底板就有磨盘大！

　　十一与酒莫离并肩走在后面。身旁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大多带着孩子，面上有着浓重的兴奋之色，显然与他们目的一致。

　　酒莫离抱臂瞧着前面被人舒舒服服抱着走的澹台欣，不知道该赞叹还是嫌弃，不过想想到底已经算是“自家孩子”了，那就还是夸吧：“小崽子脑子转得倒是快！要没他恐怕我们今儿是真看不上这杂耍了。”他与十一都不是喜欢与人争抢拥挤的人，只怕不等到勾栏门口，见了这阵仗两人就要打退堂鼓。

　　十一却是满满的骄傲：“欣儿聪慧。”

　　十一与酒莫离的关系变了，酒莫离便要求他连称呼也变了。澹台欣向来与酒莫离争十一，哪里肯落后？何况“小主人”这样的称呼，娃娃自己也不满意。他对自己那位父亲没什么感情，与他而言，唯一的亲人只有十一。亲人之间的称呼，自然也要亲昵亲近。十一被两个缠磨着，也在学着改口，渐渐的，倒也适应起来。大约也是称呼的改变带来心理上的变化，十一在与酒莫离和澹台欣相处的时候，也渐渐有了对等自觉，底气也足了不少。

　　酒莫离是最乐见十一这种变化的。

　　进了羽人班子的勾栏，苏宣引着三人到了最好的位置坐下。这里是距离看台最近的一张小桌，刚够三个人坐。桌上摆着茶水干果，若想要更多吃食，还可以跟往来的小贩购买。

　　澹台欣从苏宣怀里跳下来，直接坐在正中间，把十一与酒莫离隔开。随即给十一倒了杯茶，对着十一仰脸笑。

　　酒莫离气恨磨牙，又拿被十一护着的娃娃没办法。幸而十一亲手给酒莫离也倒了一杯茶，才算勉强安抚了怪蛟。

　　很快，涌进来的人就把勾栏占得满满的，不但座位上坐满了人，还有不少没地儿的，干脆扛着孩子站着。所有人都等着羽人班子开戏。

　　随着一声锣响，苏宣走上看台。他换了一套金玉镶坠的羽衣，瞧着如同一只清越的鸟，随时都能展翅高飞。对着台下团做一揖，苏宣开口：“感谢各位前来捧场。我们羽人班子马上开戏，必不负各位所望。”

　　几句场面话之后，苏宣作为第一个上台的，亮开歌喉。

　　那一声高亢直冲云霄，婉转着在天际打了几个旋，又乘着风飘飞。荡过青山，越过原野，徜徉在河流之上，与溪水清泉争鸣，直随着大江俯冲过海口，汇入奔腾大海。

　　只这一声，就叫所有的看客知道，没有白来。

　　苏宣唱的是一支小调，奈何十一与酒莫离具都不解风情，往日里从没在这方面注意过，竟是没一个听出来到底是哪里的言语调子。两人听完连个所以然都说不出来，唯有赞一句好听。

　　倒是澹台欣听得津津有味：“哥哥这是想家了吧？”

　　十一不觉低头望着娃娃：“欣儿听出来了？”

　　澹台欣使劲点头：“嗯！虽然听不懂哥哥唱的词，但是能听出来的，哥哥一定是在外面飘了很久了，想家呢！”

　　十一怔了怔，问：“那欣儿想家吗？”

　　娃娃摇头，笑眯眯的拉住十一：“有十一在，就是我家呀！”

　　羽人班子的戏热闹得很，苏宣唱过之后，又有舞女彩衣翩跹，像极了南陲之外小国的孔雀，羽翼舒展之间，舞姿悠扬。又有些喷火吞云，腹语与偶人对答之类，生动有趣，颇有奇趣。

　　然而这些甚至都称不上是羽人班子最妙的地方。待半场之后，牵出来的动物才令人惊叹。有长鼻鸣震的大象，一条腿便比个人都粗。然而偌大的生物，却能被人引着在方寸之间跳舞，步伐纹丝不乱。有斑斓猛虎，獠牙锋利。却极为听话，可以在数个火圈之间来回跳跃，毫发无损。

　　更吓人的是一头犀牛，通体黑灰，如披甲胄，头顶竟是三只利角，在中原是被称为通天犀的稀罕存在。对于酒莫离这样的大妖来说不过是寻常动物，但与凡人而言，那可是传说中才有神兽。这犀牛踢踏着蹄子，在一座刀山上来回行走，刀山不倒，犀脚不破。

　　这一场戏，看得无论大人孩童皆是如痴如醉，心惊肉跳之余更是感觉精彩绝伦。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散场，还有人迟迟不愿离开，想要再看一场才罢。

　　可惜羽人班子说得明白，一天只表演一次，若想再看，请明日再来。

　　连澹台欣都念念不忘，到了晚上睡前，还跟十一夸赞羽人班子的杂耍漂亮，最漂亮的还是苏宣的那曲小调，余音绕梁一般。

　　“欣儿既然喜欢，明天再去看就是了。”十一倒也纵容澹台欣，“明天欣儿跟酒叔叔去，要乖乖听话。”

　　澹台欣明亮的大眼睛渐渐暗下来：“十一你不去啊。”

　　十一不言，只轻点了一下澹台欣的额头：“酒叔叔身体不好，你明天跟他去的时候，不要闹他。”

　　澹台欣想了想，拍着小胸脯打包票：“行！十一你放心，我一定看好他！”

　　然而，尽管说得好好的，到了第二日下午酒莫离带着澹台欣去看戏时，见到的却是被官兵封锁的勾栏，和一个个被锁链扣着拉走的班子里的人。苏宣身上挂的镣铐看着几乎要压塌他细瘦的身板，沉默着，全没有前一天的精气神。

　　直到看见澹台欣，苏宣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拉扯着他的官差，直奔到澹台欣面前：“小少爷，救救我们！我们是无辜的啊！小少爷，帮帮我们吧！”

　　澹台欣眨着眼，握紧了拉着酒莫离的手，神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