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仇人共枕眠》镜喵

38、第三十八章 六千年与六百年

　　一道人影飞跃，一边扑住酒莫离，险险让玉梭擦着背心而过；一边钝拙石刀如镖，在百里银的头顶与玉梭相撞，同时而飞。

　　一场危机暂时得解。

　　酒莫离反手就把怀里人抱住，结结实实的感受劲韧肌理，之前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哪怕相信这人一定能做好任何事，可也清楚这人不把自己当回事，谁知道得付出什么代价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十一无奈拍拍酒莫离手臂：“酒爷，放手。”两条铁臂如铁箍，生勒得他动都动不了。两个人抱一堆滚沙尘里，怎么瞧都不像样。何况危机远没解除，旁边宁封一张小白脸都要青了。

　　酒莫离不情不愿的放人，顺手还在人腰下掐了一把，当“验货”了：“还行，没再添伤。”

　　“十一！”宁封第一次把这两个字叫得咬牙切齿，“你敢！”

　　让宁封气愤得差点失去理智的原因酒莫离很快也发现了——不远处地上躺着一“具”白衣美人，翩翩若仙，举袖轻尘，尽管双目紧闭，却神色宛然，肌肤如玉，剔透细腻。然而再好的模样，一旦在尘土里打了滚，都要打几分折扣，何况灰头土脸的还是被人半路丢下脸着地呢？

　　美人与宁封一模一样。只是原本宁封瞧着白皙的肤色，与地上美人的天然一比，便显出几分僵白。

　　“分身？偶人？”酒莫离嫌弃的瞧瞧宁封，又看看地上无知无觉的美人。想到刚刚十一似乎是背着美人过来的，顿时十分不爽，很想用水把十一从头到尾冲刷一遍。

　　十一摇头：“那便是宁封。”

　　酒莫离挑眉。

　　“那是宁封肉身，也真正的洹流之花。”十一转向宁封，正色，“六千年前，有仙人宁封入洹流沙澜，食飞鱼而死……”

　　世人皆求长生，故有问道寻仙之举。然而除非成神成圣，否则就算是仙人，寿数也并非无尽。千载时光于凡人而言或者已足够漫长，然而对于仙人而言，虽也不至于弹指挥间，也依旧心有憾恨。

　　宁封在洹流沙澜里吃下小红鲤而死，死后两千年却复生了。这一次的仙人宁封，寿数不再有尽，某种意义上，甚至可说是与天地同生。唯一的问题是，宁封已经与洹流沙澜相连，只要洹流沙澜还在，宁封就是不死。可一旦洹流沙澜能量耗尽溃散消湮，宁封一样只能消湮于世。自然，若是哪一日洹流沙澜偶然得了能量再现，宁封又可与洹流沙澜一起复生。

　　如此一来，想要永生的宁封，自然要维护好洹流沙澜。为此，宁封向外放出消息，洹流沙澜中不但有成仙的机缘，更有永生的奥秘。无数问道人前仆后继进入洹流沙澜，只为那一线机缘与奥秘。

　　然而问道人终究凡人居多，虽有不少天师，能够提供给洹流沙澜的能量也有限——毕竟若真有大能力者，自身之道已稳，自然无须寻其他机缘求道成仙。宁封不满足于这些，便把目光瞄上了大妖。

　　那位大妖，即将越过龙门，差一点成为蜃龙的道侣。大妖被宁封骗取妖丹，便把主意打到了蜃龙身上。蜃龙被大妖所骗，龙珠被夺。蜃龙最后时刻发现真相，反杀大妖，用蜃龙珠镇压洹流沙澜，封闭了洹流沙澜向外的通路。自此蜃龙陨落，而洹流沙澜也消失于世人面前。

　　大概除了百里银这样一心钻研成仙路与永生途的人，到了如今的年代，再没什么人知道洹流沙澜的传闻了。

　　至于酒莫离……六千年前他还是一条神智懵懂的小蛇，好不容易有了化龙的机缘，却又被斩断，之后就醉生梦死浑浑噩噩了五千年的，也实在没法指望他知晓洹流沙澜。

　　宁封轻笑：“原来，已经过去六千年了啊……于我而言，不过才六百年而已……”洹流沙澜里与外界时间流速不同，外界十年，洹流沙澜中不过一年而已。宁封从未觉得自己当真有了长生，便更加汲汲营营于长生。谁知于外界而言，他已活得足够久了。

　　酒莫离嗤笑宁封的矫情。无论是六千年还是六百年，在他看来都没什么区别。千载寂寞，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凡人一世轰轰烈烈，绽放出来也是最盛的花。

　　“酒爷。”十一领着酒莫离来到宁封肉身之旁，郑重其事，“想要破洹流沙澜，很简单。”

　　“十一！”宁封急切，说话时声音婉转哀怨，带着恳求，“十一，我放你们走，不要毁了我好不好？我马上打开洹流沙澜，让你们出去！”

　　十一漠然以对，只翻过宁封肉身，指着肉身心口：“只要将洹流梦蕊放入其中，整个洹流沙澜就能彻底破解。”

　　“十一，你若不仁，便别怪我不义！”宁封厉声，红玉梭投入天空，织出万丈红霞，如炼如匹，罩向自己的肉身与旁边的十一和酒莫离。

　　然而红霞才落下一半，就被层层黑云遮蔽，阴惨惨的风凄厉，缭绕的怨气鬼气俨如森罗。

　　“你们两个动作最好快点，我可挡不住太久。”百里银阴阳怪气，动作却不含糊。不过他的眼神中依旧隐含贪婪，不时暼着十一与酒莫离那边。洹流梦蕊，对他来说诱惑从来不小。宁封食飞鱼，食掉的便是洹流梦蕊。不过听了十一的陈述，他也清楚洹流梦蕊也不是好吃的，一旦与宁封一样，便要被洹流沙澜所困。这样的长生，并非他所追求。

　　酒莫离脸色阴沉。十一明明已经有了洹流梦蕊和洹流之花，却没有直接破解，反而都带到他面前，便说明十一自己无法将洹流梦蕊放入宁封肉身。唯一的解释，只有洹流梦蕊就在十一的身体里，代替十一的心，维持十一的生命。

　　十一轻笑，拉着酒莫离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酒爷不是已经想到了？”

　　“你让我再杀你一次？”酒莫离咬牙切齿，字字控诉。

　　十一眨眼，略有疑惑：“纵杀我不解恨，酒爷多杀一次又有何妨？”

　　“你……”酒莫离又气又恨，只能一口啃在不解风情的那双薄唇上，抵着牙齿厮磨，“你真是……若非那红鲤不属于你，我只想要真真正正的你……你这么三番两次自己撞上来让我杀，简直能把我折磨死！”

　　黑衣死士被啃得一时混沌，愣住了。

　　酒莫离抬手按着十一心口，低声絮絮：“你说的，无论死去多少次，都可以复活。我等着你，等着完完整整的你！”

　　十一分明已经没了心，却在听见酒莫离的话时心虚了。这一次，大约要让酒莫离失望了。扯着唇边笑笑：“待事了，我有礼物送予酒爷。只望酒爷……”在他死后，能放下仇恨的心结，自在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