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大人是饲养员》顾芳尘

34、与卿初见时

　　魂海之畔。
　　渡生将鬼灯墨莲递与璟兴：“你在心里想着她的模样，墨莲会为你指路，她若是没有入轮回，不出半个时辰你便可找到她。”
　　她凤眸微挑，提醒道：“当然，如若你要找寻之人并非你内心深处渴望相见之人，墨莲可能会出错哦，风神可要专注一些，切莫三心二意。”

　　她似是话中有话，璟兴不明所以，微微蹙眉。
　　他的心里只有娲妹，又怎会三心二意呢，明明是她多虑了。
　　虽是疑惑，却还是颔首道了声：“多谢。”
　　他周身萦绕起天青色的结界，很快消失在海雾中。

　　渡生把玩着一朵彼岸花，慵懒的目光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之意，她怎么以前就没瞧出来，似风神这般的谦谦君子怎么也打着阿娲的主意呢？

　　她一直以为他们俩是兄妹情呢。

　　只是瞧他那模样，似乎还不知道阿姜只是阿娲的式神，或者说他自己也分不清如今倾心之人是阿姜还是阿娲。

　　不过看在他依旧对阿娲念念不忘的份上，她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让他看清楚自己的真心，免得真情错付，又惹一身情伤。

　　就这样遥望着魂海，她仿佛回到了第一次遇见阿娲的时候——

　　明媚的少女对着幽浊的魂海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眼神灵动有光，笑着道：“亡灵从魂海升起的模样，像极了发光的萤火虫，那些光虽然微弱，却能像星光一样点亮冥界的天空，好看到能让人忘却死亡的痛苦。”

　　她像是太阳的女儿，走到哪里哪里便是晴空万里。

　　渡生的目光尽数被她吸引，悄然追随着她，她像是察觉到什么，疑惑地转过身来，看到了隐在乱石之后的渡生。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渡生浸在泥水里赤|裸的双足，柔眉微蹙：“你这样站在水里，不冷吗？”
　　渡生第一次见到陌生人，摇着头后退一步。

　　女娲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双绣花鞋：“这是我刚从集市上淘来的，你穿穿看，合不合适？”
　　见渡生没有说话，她抬着脚指着自己的鞋子道：“你看就像这样穿在脚上，脚就不冷了。”
　　见渡生还愣着，她干脆牵着她的手，将她领出了乱石堆。

　　她用术法将她的脚烘干，然后拿绣花鞋在她脚上比划了下，小声道：“你的脚怎么比我大那么多？”
　　像是男子的脚，女娲眉心一跳，该不会真的是男子吧？
　　抬眼细细打量，却更是傻了眼，那张脸既漂亮又英俊，所有形容女子貌美与男子俊朗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合适。
　　再看她身形，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想来是男子吧。

　　方才将他认作女子，实在是因为他长相太过惊艳，且因警惕缩着身子藏在乱石之后，她一时不察才看错了。

　　女娲放弃了给他穿鞋的打算，从袖子里拎出一袋桃花糕：“尝一尝吧，虽然没有璟哥哥做的好吃，但好歹是我从排队买来的，图个新鲜。”

　　她的声音可真好听，比魂海的海浪声好听一万倍，渡生心里想着，愣愣地接过了她的糕点。
　　他尝了一口，那种停留在唇齿间绵长的味道让他毕生难忘，空洞的心房瞬间被某种喜悦填满了。

　　“甜不甜？”女娲侧着脑袋问他。

　　原来那种味道叫“甜”啊，就像她的声音一样，带着致命的诱惑，温柔地吞噬着他的心。
　　他茫然，又喜悦。

　　“很、甜。”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讲话，声线竟与女娲有八分像。
　　在这里，他只听到过亡灵的哀嚎，魂海的浪声。
　　女娲的声音是他听过的最美的声音，模仿是他的天性。

　　女娲却是愣住了，再一次推翻自己的判断：“女、女子？”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男是女啊？”

　　渡生不解：“你、是男是女？”
　　女娲无奈扶额：“我当然是女子啊，你不会不懂得男女之分吧……”

　　渡生疑惑地打量着她的身形，目光从她秀气的双足移至玲珑身段，最后落在她柔和的五官上。
　　女子，原来是这般模样吗？

　　他的嘴角第一次有了弧度，笑容里有几分拘谨，小声道：“女子、很好。”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忽然变得和女娲一般高，身材也有了起伏，方才还宽阔踏实的双足此刻也变得秀气很多，容貌虽未大变，脸上棱角却变得柔和了。
　　英气犹存，但看上去已是女子无疑了。

　　女娲：“……”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人？

　　想到这里，渡生的心忽然被刺痛了，变成女子，大概是她这一生最后悔的决定。
　　那年的魂海还是片处子之地，女娲是第一个闯进来的，像一束灿烂的光，俶尔照亮了她的生命。

　　渡生自嘲地笑了笑，侧身瞧着那凌乱的石碓，也不知是在和谁说话：“要怪就怪我那时太愚蠢，不懂这世间情爱规矩，不然，哪里还能教翎夜钻着空子。”

　　她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要像她靠拢，变成她的模样，却生生将恋人处成姐妹。
　　只叹性别一旦选定，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回过神来，她嗅到了身上的酒气，忽而一愣。
　　原来这些年，活得竟是如此不堪和荒诞啊……

　　她一直以来都在向喜欢的人靠拢，努力活成她的模样，她的光的准线在某一天忽然不见了，她失去了信仰，也忘却了自己。

　　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继续活下去，只好抓住记忆里的细枝末节，将她的模样或是她想变成的模样都一一经历一遍。

　　她将这些当作一种追念，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留住女娲与这个世界最后的羁绊。

　　******
　　水屋中，太一对羿姜的特训已经开始了。
　　要想觉醒为式神，首先要学会运用留在她身上的一半太一神力。

　　太一是混沌初开之后的第一代神明，不同于后来的神，他的神力来自于混沌，而非天地气运，因而不受天地气运的约束，是超越天穹的存在。

　　他抬手在水屋中央幻化出星罗万象道：“这就是天穹结界，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天幕。仰头以望，星河万里，日月盈昃，都会受到天穹结界的制约，是以，四季节气才能如常运作，万千生灵得以休养生息。”

　　羿姜小声道：“看上去倒是很像盘古神庙的万象盘。”

　　太一道：“不一样的，万象盘包罗山海河川，是现世万象，天穹结界却是现世和混沌的边界，包罗的是星象和气运。”

　　“原来如此，”羿姜点头答道，“我听说当初您设天穹结界是为了阻止混沌中的浊气入侵现世？”

　　“是，但还有别的原因，你可听说过混沌之力？”

　　羿姜摇头：“未曾听过。”

　　“就像是事物的两面，现世中的山川海陆孕育天地气运的同时，也衍生出红尘戾气；混沌之境亦是如此，三毒浊气与混沌之力并存。但是混沌的力量远远超过天地气运，一旦两者相遇，现世将被混沌蚕食。”

　　“所以，天穹结界也是为了阻断混沌之力的进入？”

　　“正是。”

　　他顿了顿又道：“我修行神术靠得就是混沌之力，这也是后世神明无法超越我的原因，如今我的另一半神力，在你身上，待你将这份力量运用自如，你就是真正的式神了。”

　　他指着眼前的天穹幻影道：“天穹里的每一颗星辰，都能与另外的星辰产生联系，不同的排列组合会构成不同的星象，这些星象与你体内的混沌之力一脉相承。”

　　“所以你要将天穹装进心里，对应不同的星象调动你体内的神力，每一种星象都像是一张符咒，对应着不同的力量，你记住的星象越多，神力发挥的空间便越大，但看你如何参悟了。”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羿姜道：“开始吧。”

　　“……”
　　羿姜：“就这些？”

　　太一点头：“就这些。”

　　羿姜：“……不再说点别的了？”
　　她听得云里雾里，看着天穹幻影一脸茫然。太一是在开玩笑嘛，她平时只认得北斗七星，现在北斗七星铺在一张星辰遍布的天穹里，她连北斗七星都分不清了。

　　太一顿了顿：“别的，我不懂，我修得混沌之力靠的只有星象。”

　　羿姜：“……”
　　好吧，天赋这玩意儿，实在是羡慕不来。

　　她有些郁闷地接过来两本星象书，对照着天穹幻影一一对应着那些星象。
　　不过半个时辰，她的眼就花了，一抬头，看哪儿哪儿都有星星。
　　真让人头大。

　　想偷懒，一抬眼就看到对面坐着的虎视眈眈的太一。
　　若是嫌弃的眼神，羿姜倒也认了，大不了脸皮厚一点强行偷懒。

　　偏偏他的眼神是充满期许的，羿姜从他的眼睛里总能读出自己是天才的谬论，如此一来，便是半点懒都不好意思偷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羿姜在心里叹息着，硬着头皮啃那两本块头极大的书了。

　　******
　　冥宫大殿，璟兴黑着脸将墨莲归还：“没有在魂海找到她，她是不是已经入了轮回？”

　　渡生收起墨莲，摇头道：“不会的，轮回司并未记载她的转生记录，我已派人查过了。”

　　璟兴的脸色更难看了。

　　渡生不依不饶：“看来，是风神三心二意了。”

　　“我没有！”璟兴失声否认。

　　“还请风神好好想一想，在魂海找人的时候，你心里想的究竟是谁，女娲，还是羿姜？”

　　璟兴哑然失语。

　　“你还看不明白吗？羿姜和女娲从来都是两个人，你想着阿娲的脸去找羿姜，墨莲自然不会如你所愿，带你寻找的始终都是阿娲的魂魄，可你我知道，阿娲的魂魄早就散了，她早已不在魂海。”

　　璟兴愣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并非阿娲的转世，她只是一个式神，”渡生轻叹一声，“她如今魂魄尚在，但看她如何选择了，所以，还望风神早日抽身，莫要将对已逝之人的深情，强行倾注在他人身上。”

　　她顿了顿又道：“更何况，阿姜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执迷不悟，对你们都没有好处。”

　　璟兴几近绝望，却还是不愿接受事实，摇头轻念道：“我不信，你一定是偏向翎夜，才故意这样说骗我的，你想成全他们！”
　　他甩袖而去：“没有墨莲，我一样能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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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渡生：我想变|性（委屈.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