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大人是饲养员》顾芳尘

1、遇见大妖怪

　　篝火在月夜扭动着身子，雅沁部落的巫师们在脸上涂抹开动物鲜血，围绕着五颜六色的陶器念念有词，十几个女孩子被圈在篝火中央，迎接她们的将是残酷的命运。

　　这是雅沁部落一年一度的血祭，是奴隶主的狂欢，也是奴隶的厄运。

　　十一岁的羿姜跪坐在篝火中央，明亮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大巫师们，像一只发怒的小野兽，奈何身为奴隶，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她身旁的一个女孩子被大巫师领到祭坛上，由雅沁的奴隶主们亲自施刑，他们早就嬉笑着选好了中意的部位，羽箭毫不留情地从四面八方将女孩穿透，巫师蘸着鲜血在女孩的身体上画上了各种符号，将尸体丢进了燃烧的青铜鼎中。

　　小羿姜眼里噙满了泪，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在脸颊上，她抓着自己的左臂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里还留着阿婆画好的蝴蝶，阿婆说蝴蝶能给她带来祝福，可是在她被选去祭祀那天，阿婆也被佣兵抓走了。

　　无助的小羿姜蜷着身子，看着向她逼近的大巫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厮杀声忽然从远处传来，无数的火把被扔进寨子里，燃起了熊熊烈火，是尚格部落打进来了。

　　血祭仪式被迫中断，大巫师们看到战火适时地逃到佣兵身后，更多的奴隶被推到阵前作挡箭牌。身形尚小的羿姜藏在人群里，七弯八绕的逃出了寨子。

　　阿婆曾对她说过，如果哪一天遇到危险，就去震泽山找翎夜。

　　可是小羿姜从来没有听说过震泽山，她趁乱冲进丛林，一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她手脚都被镣铐磨破了，小腿上还中里一支羽箭，唯一的亲人阿婆也不知所踪，她茫然的坐在地上，小声啜泣着。

　　阿婆画好的蝴蝶忽然活了起来，它亮着微弱的光，在她眼前扇动着翅膀。“阿婆，是你吗？”小羿姜抹了把眼泪，跟着蝴蝶一瘸一拐地往丛林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小羿姜真的看到了一座山，蝴蝶送她到了洞口便消失了，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一路上似乎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她循着声音穿过几段岔路，终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野兽，哪怕是雪山上最美丽的银狐在它面前也要自惭形秽，它毛色雪白，唯有额间和尾尖是妖异的红色，排列成符咒一般的纹饰，仿佛是绝世画作的点睛之笔。它庞大的身躯慵懒的躺在层层锁链中央，却不见一丝狼狈。

　　它和寨子里出没的野猫有几分相似，小羿姜试探地唤道：“阿喵？”不明生物依旧睡得很沉，她的胆子也大了几分，瞧着不明生物白花花毛绒绒的的肚皮，她情不自禁的摸了一把。

　　好柔软，好温暖，小羿姜激动得险些叫出声来，又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柔软的触感和温柔的暖意一下子唤醒了小羿姜的睡意，她太疲惫了，靠在不明生物毛绒绒的肚皮上沉沉睡去，不多时还打起了呼噜。

　　久违的血腥味唤醒了沉睡的翎夜，他一眼就看到了趴在他肚皮上睡得香甜的小姑娘，混着甜腥和乳香的女孩让他不觉咽了咽口水，他微微转动身子，张开嘴巴用獠牙对准了猎物。

　　小姑娘许是做梦了，喃喃念叨了几句，又在他身上蹭了蹭，干脆整个人都滑进他的臂弯里，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紧紧地抱着他的左前腿不肯放手。

　　这是他妖生中第一次被人死皮赖脸的抱着，抱他的还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不点，翎夜嘴巴张合数次，犹豫再三，终是收起了獠牙。

　　看在她是他醒来遇到的第一个猎物的份上，暂且放她一马。只是这猎物一直扒在他身上不放手，弄脏了他雪白的绒毛，着实不像样子。他眯了眯眼化为人形，锁链随着他的身体一同缩小，小女孩也顺势跌在他怀里。

　　看到那些垂落的锁链，翎夜这才想起被封印的事实，不耐地皱了皱眉。他好奇地打量起小姑娘，没想到女娲在震泽山设下的结界，竟然被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给破了。

　　他摇醒了怀里的女孩，冷声问道：“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尚在迷蒙之中的羿姜极不情愿的揉了揉眼睛，一睁眼，一张俊美陌生的脸映入眼帘，她愣了片刻，磕磕绊绊的问道：“阿喵怎么不见了？”

　　阿喵？翎夜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铁青着脸纠正道：“不是猫，是穷奇。”

　　“穷奇？”小姑娘歪着头问道。

　　翎夜庄重点头，还不忘提醒道：“会吃人。”

　　“会吃人的阿喵！”小姑娘忽然兴奋起来，“这么说它也能吃掉那些可恶的奴隶主了！”

　　翎夜：“……”算了算了，他是洪荒时代的大妖怪，何苦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臭丫头一般见识。

　　岂料小姑娘忽然踮起了脚尖，还不知好歹的摸了摸他额间的红色妖印，自顾自道：“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翎夜睁大了眼睛，他堂堂万妖之王竟然被一个人类小丫头碰了妖印！他还来不及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看到小姑娘满眼同情的看着他。

　　“你被困在这里，一定很难过吧。”羿姜学着阿婆安慰她的样子，轻轻抱了抱翎夜。

　　翎夜瞬间石化，他别扭地转过头去，忽然瞥见了她手腕上的伤痕，竟觉得有些碍眼，便问道：“这锁链是怎么回事？”

　　羿姜咬了咬牙，眼里带着委屈和愤怒，“我们做奴隶的，一辈子都要戴着镣铐行走，这是那些贵族强加在我们身上的耻辱。”

　　“奴隶？”翎夜冷笑一声，“人类当神族和妖族的奴隶还不够，现在还要做自己的奴隶吗？”

　　女孩孱弱的身子束缚在沉重的锁链之中，或许是同病相怜，翎夜竟是叹了口气，心里也生出了一道无名怒火。

　　这一怒，万妖之王的凛冽气场瞬间将他笼罩，小羿姜仰望着他，不觉看得呆了，她努了努干涩的嘴唇道：“你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那些奴隶主是因为怕你，才会把你锁在这里吧。”

　　翎夜竟是弯了弯眉眼，他缓缓俯下身来，挨着她半蹲着身子，指了指远处的青铜桩，“看到那把剑了吗，如果你能将它取出来交给我，我就帮你杀掉那群奴隶主。”

　　羿姜搓了搓手，跃跃欲试，她眼里闪着自信而明亮的光，笃定道：“我一定可以的。”

　　翎夜微眯着双眼，看着小女孩一瘸一拐的往青铜桩走去，只见她停在一旁深吸一口气，在翎夜惊诧的目光里，毫不费力的将长剑拔了出来。

　　她捧着剑向翎夜走来，含笑的眼眸顾盼生姿，纵然一瘸一拐，却不失优雅婀娜，步步生莲。

　　翎夜皱了皱眉，他冷哼一声道：“高高在上的女娲竟只剩一缕残魂，本尊沉睡的这些年，当真是错过了不少好戏。”

　　女娲勾唇笑道：“虽是残魂，却能助你解开封印，翎夜，我可是特意来提醒你履行当年的承诺。”

　　翎夜从她手里夺过剑来，冷声道：“本尊说出的话，何曾食言过，只不过，神族欠下的旧账，本尊也会一一讨回。”

　　女娲挪了挪身子，双臂环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悠悠道：“妖尊若是耿耿于怀，尽管放手去做罢，我既能还你自由，自然是做好了十二分的准备，我们走着瞧便是。”

　　翎夜嗤笑一声，“你借别人的脸和我说话的样子，可真令人讨厌。”他掌心燃起红光，毫不眨眼的拍在羿姜的脑门上。

　　女娲浅浅一笑，最后一缕残魂被翎夜拍碎，小羿姜恢复了意识，怔怔的看着手握长剑的男人，犹疑道：“它、当真被我取出来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男人点头微笑，“你真的做到了，站远一些，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问，不许吵。”

　　羿姜点着头退后。

　　翎夜划破了双手，万妖剑沉睡的妖力被主人的鲜血唤醒，剑刃兴奋地颤抖着。翎夜挥着长剑，斩断了束缚他数千年的锁链，被封印的妖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四肢百骸。

　　他琥珀般的眼睛霎那间变得血红，人的形态暂时无法承载强大的妖力，伴随着虎啸龙吟般的嘶吼，他化身为穷奇。

　　羿姜躲在岩石后面瞪着眼睛语无伦次道：“阿、阿喵？”

　　地动山摇之后，翎夜终于平复了涌动的妖力，重新化为人形，朝着羿姜缓缓走来。

　　他白衣白发，俊美如画中人，因着他的存在，这幽暗的山谷也多了些让人留恋的理由。羿姜呆望着他琥珀般晶蓝的眼眸，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向羿姜挥动起万妖剑，冷光晃得她闭紧了眼睛，她来不及恐惧，就听到咔嚓咔嚓的声响，手脚上的锁链已经碎落一地。

　　羿姜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睛，挣脱了束缚的她激动得原地转圈圈，她惊喜地发觉，就连身上的伤痕也消失不见了，她高兴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看着翎夜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

　　翎夜看着雀跃的女孩，眼里带着他未曾察觉的笑意，他满意地将万妖剑收回剑鞘，“你自由了。”

　　“谢谢你，阿喵。”羿姜努了努鼻子，猛地抱住了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一闪一闪的。

　　人类的小孩，还真是难缠啊。

　　翎夜额角微抽，无奈地推开了她，纠正道：“我叫翎夜。”

　　“翎夜？原来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方被推开的女孩又尖叫着扑在他身上。

　　她兴奋道：“翎夜，我叫羿姜，你可以像阿婆一样喊我阿姜。”

　　翎夜无力扶额，再次将这狗皮膏药拎到一旁，嘱咐道：“姜，忘掉今晚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还有，不许再叫我阿喵。”

　　“这样我就能一直跟着你吗？”小羿姜满脸期待道。

　　翎夜迟疑片刻，终是无奈地点头，人类不过须臾的生命，渺小且不值一提，他且勉强带她一程吧。

　　他牵起了羿姜的小手，轻轻道了声：“走吧。”

　　震泽山摇摇欲坠，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陷落于尘土之中。

　　阿婆遥望着震泽山的方向，释然道：“女娲娘娘，阿镯没有辜负您的托付，终于完成了使命。”

　　她微笑着化为虚影，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一只浅蓝色的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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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翎夜：我是一掌拍死女娲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