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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预言(5) ...

  •   小宴,吃饭啦。今天娘给你做的可是你最喜欢的蜜汁莲藕,尝尝?
      是……母亲的声音?
      这是在做梦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开口却并不是自己如今那低沉的声线,反倒十分稚嫩,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委屈:“娘,孩儿不想学那些鸟语了嘛!”
      “乖啊。”母亲轻柔地抚摩着他的头顶。她有着金子一般闪闪发光的长发,却是依着中原女子的装扮梳成发髻,看着少了几分妩媚而多了些温婉气质:“小宴,别忘了我们生来就是大秦国的人,怎么能不懂自己民族的语言呢?”
      “可是没有人用啊,孩儿不想学!”年幼的自己如是应道。其实只有他知道:之所以自己不愿意学这门语言,不是学不会,而是他不想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个“异类”——尽管,这是事实。
      母亲慈爱地看着自己,笑道:“听话啊,娘不会让你学无用的东西。饿了吧?先吃些再说。”
      他看着“自己”眼泪巴巴地张嘴咬住勺子里的莲藕,却在甜甜的味道于唇齿之间化开的那一瞬间破涕为笑:“娘的手艺真好,比这儿的厨子好太多了!”
      “傻孩子。今天私塾先生教了些什么?”
      “娘……别提了,孩儿不喜欢。”他撅起嘴放下勺子:“我吃饱了。”
      其实,那个时候的他刚被私塾先生给赶了出来,说什么“不同蛮夷语圣贤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说什么也不肯教他,气得他险些撸起袖子把那个老山羊胡子给揍一顿!
      “好好,娘不提就是啦。”母亲关切地看着自己,柔声道:“小宴,是不是困了呀?阿娘唱首歌哄你睡,好不好?”
      伴随着母亲悠扬婉转的歌谣,他逐渐陷入沉睡之中——
      直到,黑暗中蓦然亮起刺目的火光。
      沈慕归缓缓张开双眼,扫视了一番来的这些人都是谁,随即又冷漠地阖上了眼。即使只是这样,颉利王子还是眼尖地发现了,调笑着俯身看他的脸:“呦,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紧接着穆斯塔法苏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小白脸儿怎么这么晚才抓到?”
      白乔咳嗽了一声,才毕恭毕敬地对正中央的穆斯塔法道:“苏丹,亚罗斯毕竟还是有些本事的,就算是受了伤,也仍是逃匿了些时候。”
      “行了,既然抓到了,本王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了。”穆斯塔法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直接杀了吧。”
      可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却又立刻反悔了:“等一下!”说着,他弯下腰对着沈慕归的脸仔细看了又看,半晌才由衷地赞叹了一声:“果然是莎赫里法那个女人生出来的妖孽!颉利,你是不是玩儿够了才舍得吐出来给你父王我的?”
      “父王,儿子怎么敢夺您所爱呀。”颉利慌忙辩解,哈哈笑道:“不信,您现在验验货不就知道了?”
      白乔见此趋势,赶忙截口道:“苏丹,他现在伤势太重,恐怕……承受不了您的宠爱。”
      “乔,本王没想到你还有‘怜香惜玉’这一天。”穆斯塔法虽是个粗人,但脑子精明的很,随即意识到了她这是什么意思:“算了,人是你抓的,本王就听你一次!不过,明天的仪式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拿你是问!”
      “是。”
      白乔恭恭敬敬地送走了穆斯塔法和颉利,这才语气怜悯道:“刚才,你可是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你又何尝不是?”
      沈慕归终于懒懒地开口,道:“以现在穆斯塔法对你和颉利的怀疑,我只消说出你们接下来的谋划,黄泉路上就能多两个人陪着——如此,也不孤寂了。”
      白乔已经充分领教到了他的“口舌之利”,索性不再多做废话,直接提出要求:“反正你也是要死的人了,还不如告诉我实话:你教给我的那些秘术,都是真的,对吧?”
      “是真的,又如何呢?”沈慕归斜睨着她,嘴角虽仍勾着一抹浅笑,眼里却只有冷光闪动:“所有的秘术都是真的,只是我最开始教你的并不是预测未来之术,而是幻术。”
      幻术?白乔反问道:“这么说,我被绾儿刺死、你被火烧死的那些景象,全部都是幻术?”
      “不错。”
      “那你这第二种秘术……”
      “第二种,才是用来预测未来的。”沈慕归嘲讽地笑了笑,道:“只是它需要施术者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所以即使我会,也从未使用过。”
      白乔神色一凛,随即一把扼住他的颈子,急切道:“什么代价!”
      “这我可不知道。”沈慕归任由她拽着,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我只知道,施行任何一种术法都要付出代价,所以母亲才会在刚过三十岁的年纪就早早死去。”
      “你告诉我怎么规避这所谓的代价,我保证你明天能得个痛快!”白乔嘶声道。沈慕归同情地看着她因惊恐而变得狰狞的脸色,轻声道:“我本以为你也是不怕死的,结果却好生令人失望啊。”
      “……你有种。”白乔终于神情恍惚地松了手,咬牙切齿说出这三个字,然后又邪佞地笑道:“不说是吧?那就等着慢慢品尝被烈火焚烧的滋味吧——妾身保证,会让你死得很慢的。”
      正在这时,几名秦人模样的黑衣男子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见她就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夫人,沈堂主有要事禀报!”
      白乔认得这几个人。那日沈绾逃走之后,这些原来的隐宗旧部立刻就归顺于她,成了她的手下。对于这种墙头草,白乔向来是十分不屑,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而这些见利忘义的小人又接触不到什么机密,所以用起来反倒放心。
      “有什么事不会自己过来说?”白乔皱着眉反问。黑衣人不敢抬头,只是小心翼翼地答道:“堂主说,这件事很是隐秘,需要单独向您汇报。”
      也许是被气蒙了,白乔破天荒地骂了一句:“好啊,一个两个都来跟老娘装神秘!”她原本就是妓*院的妓*女,即使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修炼涵养,骨子里终归还是粗鄙不堪。可话虽是这么说,她还是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吱呀——”
      有人关上了牢门。
      直到这时,沈慕归才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血腥的味道从咽喉处难以抑制地涌起,登时吐了一口血!他下意识地想擦去嘴边的血迹,可手臂却一动都动不了——之前白乔为了报复他,命人在他的两只手臂关节处全部钉上了“透骨钉”,即使能够拔出他也会变成残废,不要说一身绝世武功使不出来,就算想像普通人那样生活都将是奢望。
      就在这时,那两个关门的狱卒快步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想伸手查看他的伤势,却被后面的人给拉住了:“别乱动,小心碰到伤口!”
      这人的声音……
      沈慕归错愕道:“……小风?”

      “闭嘴!要不是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老子真想几个耳光把你这张好看的脸打得你亲妈都不认识!”
      我面无表情地避开他身上千疮百孔的伤处,动作尽可能轻柔地将被血污沾在一起的衣物一点一点从皮肤上揭开,一边头也不抬道:“你要是死了,老子要这天下有什么意思?清心寡欲当一辈子和尚皇帝吗?啧,这胳膊算是彻底废了,打断了重新长一个吧,混蛋徒弟。”
      说完这句话,我和沈慕归一起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就从左眼夺眶而出:“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不走,是不是要做一件必须要做的大事?”
      沈慕归看向我的目光柔和而坚定:“是。”
      “好,那我便不给你添乱了。”我不再多问,加快了给他上药的速度。他腿上的骨折其实好的已经差不多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愈合的速度会这么快,但是药师谷那时起他就是这个样子,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手臂上的透骨钉却让我这个“药师谷谷主”也没有把握彻底治好,怕是就算这次活下来,也要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更不要说锁骨那里已经溃烂的贯穿伤。
      他真的太能忍了。
      一想到那么粗的铁链生生从肩膀那里穿过血肉、和人体最脆弱的骨骼摩擦、碰撞,我几乎是本能地打了个冷颤。这他妈根本就不是人能遭的罪!这次回来救人,沈绾已经跟我说了他的处境如何糟糕以及明天突厥独神教的“祭天仪式”,并央求我一定要救他出来;现在,我却把选择的机会留给了他自己,并尊重他的抉择。
      以前师兄总说我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有着超乎常人的理智,理智到了无情的地步。可换做从前,偏离目的以身犯险救人从来就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因此现在我也明白过来了:对我来说,他和其他人比起来,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可就算“关心则乱”,这些天里我也在一直在心里反复权衡:是回淮南为上京接下来的“好戏”做准备,还是帮他?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后者。不只是出于我对他的偏爱,更是为了做一笔风险极大、收益也极高的感情投资。
      如果这次我能带着他逃出去,我就是高昌和整个拜火教的功臣;而如果我能协助他共同完成一件足以改变历史的大事,那么……
      “沈绾给我留的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目前附近日月教旧部已经集结完毕;穆萨,”我赞许地看了一眼默默为他处理伤口消毒的突厥青年,道:“他很能干,明日祭天仪式上安插了不少早已渗透进去的自己人,因为都是突厥族,白乔他们很难发现。只要你需要,兄弟们随时都可以把这狗屁仪式给掀了!”
      “不必了。”
      沈慕归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聪明可爱的师父,帮我一个忙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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