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一条龙》明倦

7、要不还是复婚吧

　　我养了一条龙。
　　他把我吃穷了。

　　现在一贫如洗的我，被迫走上了颜面尽失的道路。

　　“十个内森金币。”我追上艾莉娜，尽力维持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我给你改成打谁都行的。”
　　艾莉娜沉默良久，难以置信道：“我甚至还没有走回旅店……”

　　“我知道我知道！你赶紧的，痛痛快快的！”我现在暴躁得很，要不是没有艾莉娜力气大，我早就打人了。
　　艾莉娜随手就扔给我一袋子金币，满不在乎道：“不用客气。”

　　我的天神，这就是被有钱人打赏的快感吗？

　　“还有一件事……”我捡出十个金币，把袋子还给艾莉娜，“我锤子丢了，你能不能……帮我弄把新锤子？”
　　艾莉娜：“……你职业素养还没我的马高呢。”
　　我：“……”

　　艾莉娜答应帮我找把锤子后，我立刻跑回铁匠铺子，抱起我家龙哥哥，冲着钟楼就跑。
　　上回一激动忘了把龙带去了，这回老子是铁了心的解除契约，自然做足了功课和准备。

　　满头白发的阿尔文再次从结界中走出来。

　　“悲歌永远铭记。”阿尔文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怎么又是你啊？”
　　我把金币朝着他一摔，没好气道：“十个金币！离婚！”

　　阿尔文挥了挥手杖，十个金币排成排依次飞进结界里。
　　“悲歌永远铭记。”阿尔文从头发里摸出一根，“成交，早交钱不久没这么多事儿了吗？”

　　……我要是有钱，还跟你费这事儿？
　　贫穷使我卑微。

　　那根白发在他手指间发光，有千万金色丝线从中生出，如同树枝般抽枝发芽，在空中飘荡旋转，逐渐凝聚成一圈实体咒语。

　　金色的实体咒语如同王冠般漂浮在空中，在满是交错的粗壮深绿藤蔓背景下愈发尊贵。

　　“悲歌永远铭记。”阿尔文打了个响指，开始缓缓往结界里退，“你的龙了不得啊！契约解了，留在龙身上的封印我也顺便收回了——祝你好运啊——勇敢又可怜的小伙子。”

　　金色的咒语碎成粉末，萤火一样闪烁，又像是蒲公英一样轻柔飘荡，像是一场金色的春雨，无声而缓慢的飘落在满是纠缠不清的藤蔓的地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阿尔文的意思，怀里的龙突然发出耀眼的白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等到我终于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我感到一阵窒息。

　　我眼前多了一个人。

　　他的发色是少见的月白，此时他低头打量着我，头发长长的垂下来，倒像是如瀑的月色倾洒了一地。
　　他偏了下头，微皱了眉头看着我，尖尖的耳朵在头发中若隐若现，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分明的轮廓使他看起来攻击性很强。

　　他有一双金色的瞳眸，如同天神赋予的黄金，又如同无上王者的王冠。

　　月色与黄金之子。

　　我现在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龙哥哥是金龙和银龙共同的后裔。

　　我有些呼吸困难，不是因为我家龙哥哥的身份尊贵，也不是因为我家龙哥哥这张脸意外的符合我审美。
　　而是因为他压在我身上。

　　真的——超级重！

　　“我说……龙哥哥。”我说话都十分艰难，“你能不能，先，先起来？”
　　龙哥哥起身，拢了拢身上墨色的袍子，四下张望了一下。他打了个响指，散开的长发自己动了起来，最终变成了长长的辫子拖在身后。

　　我坐在一根巨大的藤蔓上，色迷心窍的看着龙哥哥，心里把记录官阿尔文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看见我的龙的时候，苦口婆心的劝来劝去，看见我的龙的时候，反而干脆利落的不劝了！
　　阿尔文说我的龙不一般，他肯定是知道我家龙哥哥变人之后的样子！

　　卑鄙！无耻！阴险狡诈！

　　早知道变人长得这么好看，我一定是死皮赖脸不离婚的那个！

　　我就是脑子被锤子捶了才千方百计的离婚！
　　我就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眼无珠、把好好的高富帅对象作没了的笑话！
　　这比名字滚动出现在最差铁匠榜单上还愚蠢！

　　我现在明白追悔莫及的意思了。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我憋出一句话：“……您还有结婚的打算吗？有的话，刚巧我也有。”
　　龙哥哥默了。

　　可能龙的脑回路都有点儿清奇。

　　龙哥哥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咬牙切齿道：“怎么，你还想让我跟别人签订契约？”
　　我：“？？？”

　　冤枉啊！我现在就想复婚！

　　“帕特尔你给我听好了。”龙哥哥一把扯住我衣领，金色的瞳眸紧紧的盯着我，“我，Harlan·Stewart·Field，我是金龙和银龙的后裔，我的使命是——”

　　我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毕竟龙哥哥这个身份确实挺吓人的。

　　龙哥哥沉默了一会，茫然道：“……我忘了。”
　　我：“……”

　　你们龙是不是对人有什么误解？
　　为什么变人都朝着智障的方向变？

　　龙哥哥冥思苦想老半天，最后还是啥也没想起来。
　　“我不管，反正跟魔法师有关。”龙哥哥跟龙妹妹一样耍赖起来，“估计是保护你之类的吧。”
　　我：“……”

　　怎么，你们龙的使命都这么随便的吗？

　　龙哥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眉头紧锁，问道：“你魔杖呢？”
　　我：“啥魔杖？”
　　龙哥哥：“就是魔法师的魔杖啊！”
　　我：“……我是天选铁匠啊哥！”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龙哥哥蹲在我旁边，“天选啥？”

　　我胸膛里的无名之火猛地烧了起来。
　　你还是个蛋的时候就灭了我的火，后来又吃了我的锤子和金币，现在居然还不知道我是个铁匠？

　　我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恼道：“铁匠！铁匠明白吗！打铁的！”
　　龙哥哥沉默良久，抬手虚空对着我画了几下。

　　我胸口的破烂心再一次冲出胸口的结界。

　　冰蓝色的冰球漂浮在空中，龙哥哥画出来的几道金色的实体咒文围绕在它的外面，有柔和的光芒从我的破烂心的裂纹上流淌而出。

　　我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冰球上显现出一个巫师帽与魔杖的纹章。
　　魔法师的纹章。

　　不是铁匠的锤子纹章。

　　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四周的藤蔓似乎在缓缓移动，空间不断的膨胀，时间也不停的缩小，我仿佛能感到时间的星河在我眼前分出一条支流。
　　支流不断的拉长，成为金色的丝线，之后时间星河众星闪烁璀璨，丝线再次缩短变小，最终回归到时间星河中去。

　　那一刻，迷失的归位，众星黯淡沉寂，有吟唱的声音从暗色的星空中传来。
　　我听不懂，却又好像本该听得懂。

　　流星拖着长长的粉尘落下，由零星几个，变成雨水一样的落下。
　　莫名的，我觉得有一千颗。

　　一千次的陨落破碎。

　　“帕特尔？”

　　我回神，看见龙哥哥一脸关切的拍了拍我的脸。
　　“你没事吧？”龙哥哥居然还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只是让你看看你的纹章，你走神这么久？”

　　我努力的回想刚才看到了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倒像是看了一个荒唐的梦境。

　　我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是个魔法师？”
　　龙哥哥点了点头。

　　……我一定是上辈子跟龙有仇。

　　本来我一个铁匠好好的，来了一条龙灭了我炉子火，吃了我锤子，吞了我金币，毁了我铁匠生活的所有期待。
　　现在又来一个龙人，跟我讲我是个魔法师，我对铁匠生活的期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天神您还能让我再惨一点儿吗！？

　　……不过魔法协会好像挺有钱的。

　　好像每月的津贴补助挺多的，好像年底的贫困帮扶政策也挺好的，好像……挺有前途的。

　　生活还是可以迅速重新开始的嘛！

　　我就不信我还是魔法师的最后一名！

　　我的笑容逐渐不受控制，龙哥哥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把我的破烂心塞回我胸口。
　　“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龙哥哥怜悯的揉了揉我的头发，“别想了，就算你是魔法师补品，偷偷摸摸苟活着也没什么大事儿。”

　　都是魔法师了干嘛还要偷偷摸摸的苟活？
　　……欸，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魔法师……补品。

　　我难以置信：“我是个什么狗东西？”
　　龙哥哥理所当然：“魔法师补品啊，你不是会很多远古魔法？”
　　我：“……”

　　我。帕特尔。
　　表面上是天选铁匠，实际上是魔法师补品。

　　我是一个只知道自己是个铁匠的傻子，设计了一大堆对付魔法师补品的武器。
　　我还把它们做出来了，我还把它们卖出去了，我还接了一大笔订单。

　　重点是我还超级开心洋洋得意！

　　大哥你知道我设计的时候内心有多凶残多邪恶吗？！
　　你知道我设计了多少一击必杀不成退钱的武器吗？！

　　我不仅是个弟弟，我还是个笑话！
　　全大陆的笑柄！

　　天神你居然还真让我更惨了！

　　天神你要不找个人弄死我算了！

　　龙哥哥可能是看我面如土色，也可能是可怜我心如死灰，居然伸手抱了我一下，然后转了一圈，把我挡在了他身后。

　　“你会攻击魔法吗？”龙哥哥一脸严肃，金色的瞳眸里有让我发抖的兴奋和杀意。
　　“我应该……理论上……是会的。”我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但是没有魔杖的话，没有精准度。”

　　就是可能会打死自己队友，也可能直接炸了自己的那种情况。

　　龙哥哥沉默了一下，笑了，露出他一颗尖尖的獠牙。

　　“你可以叫我菲尔德。”龙哥哥毫不留情的又给了我一巴掌，“你可真是个废物。”
　　我：“……”

　　虽然很疼，但是我只能忍着。
　　因为我也觉得我是个废物。

　　我试图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反驳道：“我这不是，可以学嘛！我学东西可快了！”
　　龙哥哥给了我一个龙的白眼，转身撑起一个金色的魔法阵。

　　魔法阵刚刚展开，泥石凝成的利刃就狠狠的落了下来，在金色的魔法阵上分崩离析，碎成粉末和石子，如同泥石流。

　　尘土飞扬中，一个人披着魔法师的斗篷站在远处。
　　是那个缠满布条的瞎子学者——夏佐。

　　龙哥哥收起魔法阵，在千钧一发的战斗中狠狠的嘲笑了我。

　　“你学一个？”

　　我讨厌龙这种恶劣的生物！

　　“哦对了。”龙哥哥把泥石重新凝起来，一边砸向夏佐一边把我从钟楼窗口扔了出去，“他应该是来杀你的，你还是赶紧跑吧。”

　　我一脸懵逼的被扔出高耸入云的窗口。

　　“菲尔德我草你大爷的——！”我听见我自己已然破音的喊声。

　　“老子——不会飞啊——！”

　　天神老哥，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开玩笑了。
　　找人弄死我这件事，你莫要当真好不好？

　　我养了一条龙。
　　我约莫着，我要被他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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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高考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