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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夜,静谧如水。
      坐在森林里的湖畔旁,翡继吹着凉风,双手撑着下颚,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深黑夜空里明晃晃的圆月。
      “唉……”叹息中竟不自主地带上了哀怨。
      翡继当下一愣,随即猛摇头,想尽快驱走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
      不过,任凭她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像是在等情人一起私奔的怨妇一样好笑。
      迎着风,扑面而来地是伴随着清冷的潮湿气息。坐在黑暗中的她被湖面上浮动的月光照耀着。昨天晚上,被这样的光华笼罩着的,是另一个神秘的动物。
      翡继皱了皱眉,突然有种微妙的错觉,好像在那个动物身上能感觉到非常熟悉的气息。而在她背后的树林里,即墨影正站在暗处默默地保护着她。
      风,吹进茂密树林里,带动着层峦相叠的树叶,在湿润的土地上投下了零碎的阴影。
      背靠着树干,他有些疲乏地仰着头。
      月光至树隙间穿透,将这个幽寂的空间划分为两个色差分明的世界,细小的尘埃就这样在两个世界来回飘荡,摩擦。
      凝视着世间的凡尘无规律地飘动,一如他们无法预知的前方。
      为何他会有股强烈的感觉,好像这次的下山将会更改彼此的一切,仿佛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宁静与祥和。
      翡继呢?她也有这种预感吗?
      轻轻垂下头,向不远处蹲着身子的少女投以一瞥,即墨影认为自己想得太多了,有些庸人自扰。现在的她,恐怕完全没有心思来注意这些吧……
      不过怎么样也无所谓,只要她觉得快乐就好。
      那些枷锁,他一点也不愿意看见出现在翡继身上。

      “你害怕了?”他望着她。
      “不会啊!”她轻松一笑,笑得开怀真切,“因为我有天下最厉害的保镖的保护啊!”

      天下最厉害的保镖吗?
      回想起晌午少女说过的话,只觉得心窝一暖。
      他会保护她的,不论何时何地,他会永远的保护她,直到她不再需要自己,直到可以替代他,真心爱她的人出现……
      “影,是你吧?”
      翡继突然回身,望向即墨影站着的暗处,微微一笑,有点俏皮。
      被发现了!?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至少她昨晚就没有发现,当然也不排除少女的心思早已在新颖事物身上,以及过多的消耗了仙力。
      想着这些的即墨影并没有出声回答,但他这样的举动也不难叫翡继预料。
      “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似乎断定了对方就在这个方向,少女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我等下就回去。”反正对今天地再相逢她也没太大的期待,只是对没有摸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多少感到有那么点遗憾而已。
      “你确定?”
      即墨影不着痕迹的回答叫翡继不断地点头。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呢,要是我们俩都没精神,又不幸遇见什么突发事件不就不妙了吗?”说是这么说,可翡继认为这种小家子的情况怎么可能真的发生呢,只是觉得让对方陪自己一起在这里吹寒风实在是不好。
      而接下来回答她地是一阵叫人压抑的沉默。
      不用猜,也知道即墨影已经走了。
      来无影去无踪,用来形容他恐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思及如此,翡继打笑地吐着舌头,忽而一来的风,衬托着她的笑更显俏丽。

      时间又过了一个时辰,翡继仰望着被浮云遮盖住了月亮的黑夜,长叹气。
      “也是哦,它怎么可能再出现呢……”难免不失望,可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对方已经离开这里了,翡继认为再等下去也没有必要,况且要是时间长了还不回去的话,想必即墨影又会不放心地找过来了。
      不放心?
      翡继对自己的多情觉得好笑,她知道对方会担心自己也是出于师命。
      好像从第一次见到即墨影的时候起,他对人就有很强的戒心,似乎面对任何人都是不冷不热的,就连师傅蓝最初也是如此。
      而自己,则是比一般人还要顽强的抗拒。
      不就是自己对美色贪恋了一点嘛,也不用讨厌成这样吧!
      虽然翡继说着是很恼火的,但也很清楚自己的心,她知道自己非常地喜欢影,在蓬莱山上,最最喜欢地就是他和师傅蓝了。而绯哥哥,则是另外的情感。
      这时,几乎快要被她遗忘的一个老问题倏忽地窜回脑子内。
      若按照先后辈份来说的话,其实年纪小的她应该是即墨影的师姐才对!毕竟她要先对方一步拜师学艺。
      记得最初还开着玩笑,说他应该叫自己一声师姐,而答案不用说也应该知道。
      自是对方很蔑视的冷哼,以及潜伏在眼中的不爽。
      她是知道自己很不讨对方喜欢,也没指望对方会喜欢她,只要不过度的讨厌就好了。所以从那以后,关于这个“辈份”问题,她是绝口不提。
      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
      “我怎么想起这些了?”偏着头,翡继也彻底放弃不实际的等待了。
      从湖旁起身,轻轻拍打着身上黏附着的尘土,她打算快点回去睡觉,明天开始的旅途就不会像今天这么轻松了。
      然后,就在她刚起身地那一刹那,身旁的树丛突然发出了沙沙的轻微声响!
      是它吗!?
      翡继瞪大了双眼,脑子里没由来地就冒出着句话。她小心翼翼地望过去,生怕是风声造成的严重幻觉。
      下一刻,霍地一下!那抹熟悉的身影立即从黑暗中跃进了眼帘!
      就是昨晚那只黑色的野兽,此刻它正带着警惕的意味以及凶恶的目光。与少女四目相对时,整个森林仿佛为一个巨大的容器,过滤掉了一切声音,使四下安静得可怕。
      翡继怔怔地望着,才发现眼前的这个野兽腿上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而且,那双眼睛在这黑夜里是如此的醒目,像个吞噬着生命的旋涡,深不见底。
      “你受伤了哦……”笑吟吟地俯下身。
      不过,面前这个野兽似乎对于自己身上的伤口一点也不为所动,就算大腿上的血液顺着乌黑发亮的皮毛淌下,它的眼神中也没有痛苦。反到,有种因痛苦而酝酿出的兴奋。那种转折的刺激使它浑身都充满了虐杀的煞气,空气都仿若随着这股气流开始翻腾!
      对方那强烈的气势传递到翡继身上,侵蚀着每一个神经末梢,但她却也不为所动。
      “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的!”似乎是对这个动物起了莫名的兴趣,少女天真地举起手做着样子,笑得自若,然后极为缓慢地朝对方伸出了手……
      就在她眼看自己快要触碰到那道深深的伤口时,对方却在这时兽性大发起了警戒心似的,一口死死地咬住了她白皙的手背!
      “呜!”忽然蔓延出的痛叫翡继吃疼地皱了皱眉。
      鲜红的血丝从对方尖锐的齿间丝丝流出,反衬着白嫩的手有些触目惊心。
      “你咬我?”难忍的疼痛情绪从翡继脸上淡去,她平静地望着与自己一样眼中饶有兴致的野兽,笑了笑,“那就没办法了哦!”
      说罢,翡继当下扬起手!一记手刀以迅雷不及掩耳势,猛地劈了下去!
      或许,是那只野兽没想到少女会在这一瞬对她进攻,也或许,是过于严重的伤口使它的反应神经变得迟钝,也或许,是少女简简单单的笑叫它没有来得及设防。
      总之,一切都按翡继希望地发展了。
      动物松了口,她的手也获得了自由,于是便立刻开始为对方进行治疗。
      从怀里摸出一张符咒,沾了一点湖水后便贴到“黑豹”的腿上,然后嘴里默默的念了几句咒语。
      倏地,一道温润的暖光从那张符咒上开始扩散,蔓延至“黑豹”全身。
      接着,那道伤口便渐渐愈合了。
      “好了!”翡继见大事完工就沾沾自喜地笑道。
      在为对方治疗好伤口的同时,翡继也自恋的感慨着自己的善良,但也明白这些若叫即墨影知道了,一定会被对方的冰山视线给扫死。
      可她真的觉得很有趣,因为这样漂亮的生物她从来没见过的。
      并且,与翡继猜想的不一样,这个动物就算是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可那表情与目光中却没有任何隐忍,仿佛像是很享受这种刺激般。
      呵呵的一声轻笑出来。
      翡继凝视着沉睡之中的野兽,心想它若是个人的话,想必会既可怕又叫人沉溺吧!
      “不过,白做好人不太符合我的原则啊……”
      如此咕哝着的她,最后上下将野兽重新打量一番后,嘴角荡起了轻浮的笑。
      在“黑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串有蓝水晶饰物的吊链,于是翡继就不假思索地取了下来,满意的笑着。
      俗话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所以,她对于自己的擅自拿取没有半点愧疚之色。

      由于身上只带了一张治疗符,翡继最后只好拖着带伤之手悄悄地溜了回去。她本是想趁即墨影没有发现之时赶紧治好,可没想到地是,放有符咒的包袱居然不翼而飞!
      “啊咧!?我记得是放在这里的啊!?”
      趴在床榻上左找右找,翡继现在整颗心都快要蹦出喉咙了,要知道一些重要的东西都放在里面了的。
      “怎么办啊……”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房门却霍地被人推开,翡继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影!?”惊讶地望着还没入睡的人。
      “你回来了。”
      对方的话使她不自觉的点头,但旋即又想到什么似的撅起了嘴:“呐!我说,你进来好歹也要敲个门吧,要是我正在换衣服不就糟了吗?”
      “我知道你没有在换衣服。”回答得不冷不热。
      “你知道,可我不知道我在换衣服啊!所以在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在换衣服的时候,你还是应该敲门,因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换衣服……呃……”说到这里,翡继自己都被自己弄晕了,索性不再谈这些。
      “你在找你的东西吧?”瞧见对方慌乱的神色就知道了答案。
      “嗯,可是……”
      “在我这里。”
      “啊!?”翡继愣愣地眨巴着眼,透着股天真。
      “过来吧。”即墨影多的也没说,只是轻轻递了个眼色就朝自己房间走去。
      而翡继跟上去时难免会感到好奇,于是便随口问道:“影,你拿我东西做什么啊?”虽然知道自己这样问也不会得到对方的回答。
      “因为你房间刚才进了贼。”回答者口气依旧淡然,像透明无味的冷水。
      “贼!?”翡继闻言吃惊地瞪大了眼,没想到才下山就遇到小偷,“那你把他给解决了?”
      “没有。”
      “没有!?”他居然会有这么好心放人!?
      “因为我骗你的。”
      “……”
      于是,少女得出了以下结论,那就是:不论外表还是内在都冷到骨子里的人并不代表他没有“个性”,依旧是会开玩笑,玩弄朋友于股掌之间的。尤其是冷着张脸说笑时,那感觉真是叫人不晓得该哭该笑。
      翡继就这样干瘪瘪地看着对方,即墨影以为她在生气,可望向对方时,却看见了点点如朝露般的喜悦。
      她在高兴。
      虽然对即墨影的玩笑话感到有点冷,可翡继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气愤与无奈。
      毕竟,这样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故意的捉弄吧,更像是朋友间亲密的玩笑。而且,对方会说这样的冷笑话是不是也意味着或多或少的改变呢?如果可以的话,翡继希望能与即墨影走得更近些,希望他的脸上也能时常地绽放出幽然美丽的微笑。
      想着这些微妙的因素,脸上就不禁展出了兴奋的窃喜。
      “你干嘛傻笑?”见她笑得傻傻的,呆呆的,却也有着说不出的可爱。
      “有吗?”翡继浑然没有察觉。
      而即墨影也不想再跟她废话下去,要知道对方那种乱绕圈的无厘头对话是可以不觉疲倦地说到天亮的,于是他便很直接的将翡继受伤的手轻抬而起,仔细检查着。
      “被什么动物咬伤的?”
      翡继侧首想了想,便如实交代。
      “活该。”听完全部流程后,即墨影也只送了她这两个字。
      “我知道我活该啦!”翡继对于自己的多管闲事还是很清楚的,只是她就是好奇心过于旺盛了,只要是感兴趣的,管它是好是坏都想要插上一手,所以最后落得这下场也没有怨天尤人的意思。
      抽回被对方轻捏着的手,她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想表示并无大碍。
      “这点小伤没问题的,贴个符咒就好了!”不正经地笑着,可换来的依旧是对方冷蔑的一眼,像被寒冰刺中。
      “师傅只给了你四张治疗符咒,而因为你的‘慷慨’,现在就已经用了一张了,等下为你治疗这个伤口还得用一张……”即墨影口不饶人地说着事实。
      “停!”翡继连忙打岔,“我知道我是太挥霍了点,但是放着不用也是浪费嘛,师傅那里还可以再要啊,所以做点好事也没什么吧!”
      “好事?”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眼中散出地是挖苦,“你的好事是要因人而议的吧?”
      这话使得翡继涨红了脸,一时间搭不上话。
      为了不相干的人用去了一张,就外人来说是大大的愚蠢以及可惜,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就是。只要自己不后悔就好,管别人怎么说呢!不过,她也是完全可以理解即墨影生气的原因啦!
      因为在这个使用仙术的世界,众多可以自我修炼出来的法术里,治疗术却是唯一的例外。
      不管什么人,哪怕有再厉害的仙力,要使用治疗术时都得用治疗符咒才行。可天下间,会制作治疗符咒的人屈指可数,就连身为神之子的翡继都不会。而据她有限的接触中所知道的,能制造出治疗符咒的人,就只有师傅蓝了……
      所以说,即墨影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用担心啦,我改天向师傅撒个娇,再讨几张就可以了!”想要安抚对方压抑在心里的怒意,翡继直肠子地说着笨拙的安慰。
      而即墨影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径自又带起了她的手:“你还是赶紧把伤口治疗了吧。”
      “哦。”随口应了声,翡继就从对方那里拿过包袱,从里面摸出一张治疗符咒正准备开用时,却又被对方突兀的制止了。
      “你就这样直接?”
      不明所以然地盯着对方,翡继不晓得自己哪里出了错:“……难道我还要间接?”
      “至少要把伤口消一下毒吧。”
      语气是提醒,但也没等对方回答什么,即墨影就牵起对方的手臂将她压到了房间茶几旁的座椅上,动作强势却不失温柔。
      “没必要……”啦,这个表示肯定的字眼没来得及出口,翡继到达喉咙的话就嘎然止住。
      见即墨影拿出药水异常谨慎地为自己敷药消毒时,内心突然冒出一股暖流。似乎,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疗伤呢。以前在蓬莱山上时,自己虽然会因为淘气而受伤,但由于有师傅蓝,所以不论什么大大小小的伤都是他负责的。
      或许是习惯了蓝的照顾,如今,对象换成了即墨影,总会感到那么点不好意思。
      拒绝的声音,在少女丰实的唇瓣里消失无踪,留下了那么一丝清幽的甜蜜。
      翡继静静地看着即墨影,笑容温暖透明,像三月盛开的春花。
      烛台里幽幽的烛光浸透在寂寥的夜里,微光清凉,朦朦胧胧的勾勒着男子精致绝美的轮廓。那线条硬朗的下颚,性感幽雅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以及轻覆在上的长长睫毛,完美得如同一件被神所珍藏的艺术品。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自己就被他的冷俊给深深的吸引住了,那是和蓝以及阡陌绯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喜欢他,非常非常地喜欢他,那种喜欢异常的强烈,却并不是爱情。
      只是,她喜欢他,他却未必喜欢她。
      真的是这样吗?其实,他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翡继可以很厚脸皮的肯定。只是两人喜欢的心情不一样,因为“喜欢”,本就不是可以轻易拿来比较的……
      “呵呵……”想得太多,就容易自我陶醉。
      “你笑什么?”即墨影实在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口气便不由得降了几度。
      “我笑你很体贴啊!”翡继兴奋地接上话,在她瞧见对方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的时候,又忙不迭地先一步出声,“等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
      点点头,翡继撇开头,学着对方摆出一副酷酷的模样,压低嗓子,尽量将声音也临摹得淋漓尽致:“你别自作多情,我照顾你只是师傅的嘱咐而已,要是你有个万一我可不好交差。”学完后,随即俏皮地眨眨眼,笑道,“是这样吧?”
      对方没回答,或许认为与她说这些简直是在浪费人生光阴吧。
      “不过呢,就算是我在自作多情吧!”用另一只安然无恙的手戳了戳自己那厚厚的脸皮,翡继笑得狡黠,开始了一个人的浮想联翩,“其实你还是蛮喜欢我的,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所以,每次关心我都以师傅的命令为借口。”无所顾忌地碎碎念道,但见对方的脸色越来越差后,她立刻慎重其事地附上最后一句,“我有说过是我自己的想入非非哦……”
      即墨影睨着她,极度无语,都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了。她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那不正经的性格啊?
      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翡继手上的伤口消毒后,即墨影便拿出治疗符咒,轻轻念动着咒语。
      淡淡的光华一瞬间包裹住了少女秀如兰花的手,手背上那一口口的伤痕便在清淡的荧光中愈合,像是神所创造的一个奇迹般,不着痕迹。
      “好了。”即墨影疲惫的微微出声。
      “谢谢你,影。”翡继像是在看新奇事物一样打望着自己的手,笑容甜如花蜜。
      即墨影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抬起头看翡继。
      夜色寂静,良久的静默使流动的空气显得极为不自然,好像飘散着透明无痕的冰花。
      隐约间,他的脸上再次显露出习以为常的冷淡,尽管有那么些不易察觉的僵硬。
      翡继觉得他或许是困了,于是便不想再在这里打扰,急忙起身:“那你快点休息吧,我回房了。”一路走到房门口,才又回头,笑了笑,一如以往的她充满了蓬勃朝气,“明天见!”
      轻轻带上门后,翡继的笑容才渐渐从脸上退却,换上一层迷茫。
      “难道,是我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吗……?”

      已经是大半夜了,翡继却并没有入睡。将头埋在羽毛般柔软的枕头里,她侧着脸,看着弥漫在房间之中的夜色,乌黑带紫的清澈眼睛始终都带着柔和的星光。
      之前那些话,她一点也没有玩笑的意味。
      真的,她认为即墨影是在关心自己,虽然他本人不愿意承认。
      要知道,自己手上的伤口他完全可以不用过问,凭自己的力量是一样可以解决的。可是,他却用了牵强而拙劣的理由来为自己疗伤,叫人倍感幸福啊……
      从被褥中慢慢滑出那只手,在漆黑的视野里看不真切,只能感觉到眼角倏忽间留下一抹有形的轮廓,宛如雾里看花,若隐若现。
      轻轻地将手放在唇旁,透过温热的唇瓣能感觉到暖意,不知道是谁所残留的。
      其实在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对方所传递过来的一切,那绝对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那时,自己苍凉的手清楚的感觉到了,即墨影双掌微垂的指尖上有着淡淡的温度,如同夕阳余辉的照射,不会因为炽热而过分的灿烂刺眼,也不会丧失温度而苍凉潮湿,是柔柔的,温温的,像绒花亲吻上肌肤一样柔和舒服。
      曾几何时,自己也感受过相同的感触,只是地点与人物都不一样。
      那是在蓬莱山上,自己十岁时所发生的事了。对方是那个有着一双浸着一泓春水的温柔眼睛,以及王子般文雅的性格,但眼底里却始终很寂寞的阡陌绯。
      他是自己喜欢的人,当时那种喜欢却无法知晓是不是旁人所谓的爱情,毕竟一个年纪约过十岁的孩子真的能理解什么叫爱吗?但那份感情却是无庸质疑的,青涩的感情,或许,只能被称为喜欢吧。
      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像是在练习剑术时划伤了手,于是便乘机偷懒开溜,然而没想到还没走多远就这么因缘巧合下遇见了临时出森的阡陌绯。
      当时的他只是淡淡的笑着,说自己太不小心了。
      然后,他便执起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检查着,用符咒为自己治疗。那时,对方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的手心,拇指轻压着手背,就仿佛被绒花温柔的包裹着,让她荡起了腼腆而羞涩的笑。之后,两人就开始聊天,翡继当然不忘记说自己无法回去了,而乘机撒娇。
      没错。蓝说过的,自己无法再回去,所以只能面对这个现实。
      想当初,她也反抗、埋怨过,可又能怎么样呢?
      日子,依旧得这么过。
      于是最后自己打起了精神,认真跟蓝学起了仙术。接着,在她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后,即墨影便出现了,带给了她满心的震撼。
      原来,自己并不是最可怜的人……

      初次来到蓬莱山的即墨影可以说是被师傅抱上来的,当时的他只有十四岁,但所经历的东西,却远比他人来得多得多。
      在即墨影来的前几天,师傅蓝因为有事要办而独自一人下了山。后来,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蓝便将身受重伤的他带到了蓬莱山上,那时的他浑身上下都是血渍,鲜红夺目的血液浸湿了他的青衫,已经干涸成一块块暗褐掺杂着些许湿意的猩红印记。
      他的脸色苍白得宛若白纸,与身上血色的相映,让翡继倍觉触目惊心。
      她整个人都惊骇住,因为那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人身上的鲜血,而此刻的即墨影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奄奄一息。
      最后,是蓝用尽全力救回了在阴阳间徘徊的男孩。
      而翡继从那时开始,也一直在即墨影身边照顾着需要疗养的他。途中,也曾因好奇问过蓝为何他会受如此严重的伤。
      蓝只是摇摇头,说他也不明白,自己也是在无意间插入进去的,只知道即墨影全家都被神秘地绞杀了,而他则是他们全家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从蓝的眼中,翡继看到了谎言与真实参半。
      或许有些秘密,是她不应该知道的,于是也就不再追问什么了。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即墨影醒来时,就是一副全身戒备的模样,对任何人都是一脸的怀疑不信任,而自己也一样被划进了可疑人物中,但翡继到完全不在意。
      可能世间上的万物都是会相互感染的吧,在长时间的接触中,即墨影渐渐放下了对别人的戒心。虽然依旧待人冷漠,但已不会再有拒人于千里之外,难以企及的感觉了。偶尔的,他也会很认真地与师傅蓝讨论研究仙术。
      而自己嘛……
      自然是圈外人了……
      所以有的时候,看着蓝与即墨影很认真地研究着某些事物,而自己却无法插手时,会觉得有些嫉妒呢。
      说是嫉妒,可翡继也弄不清楚自己嫉妒的到底是谁,只是觉得那两人间的某种牵绊仿佛是自己所无法涉足的,总有那么点羡慕。归根到底,找不到发泄目标的她,只好淘气的把所有矛头全集中在了他们所研究的事物上,惹得蓝忍俊不禁,禁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露出一阵爱怜的微笑。

      回忆着从前的点点滴滴,翡继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而把她吵醒的,是第二天街道上嘈杂的人流骚动声,与昨天的相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怎么了啊……?”
      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翡继支起身子,无精打采的瞥了眼纸窗外朦亮的一片,呆了好片刻后,又扑通一声倒在床榻上继续呼呼大睡。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是与她无关的,所以继续睡觉才是明智的选择。
      “翡继。”
      才躺下不到一分钟,门外就传来了即墨影的声音。
      “什么事啊……?”懒洋洋地应道,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其实比起外面纷扰的声音,她现在更觉得纳闷的是,即墨影怎么会有如此好的精神,照理说,他们昨天入睡的时间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难道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我们该出发了。”冰冷的口气里有丝无奈。
      “出发?”翡继在床榻上翻了个身,“不是还很早吗?晚点再走也不迟吧……”反正时间他们有的是,又不慌在这一分这一秒。
      “你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吧?”
      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本想如上回答的,可翡继眉宇间微蹙,觉得不太妥当。于是就用被褥将自己裹住,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进来吧,不然这样交谈很怪……”
      而即墨影则是犹豫了一下后,才轻轻推开房门。
      “到底发生什么了啊……?”翡继背对着他,问。
      “那个东少爷……你还记得吧?”踏进房间后,他便直接走到窗户旁,将薄若蝉翼的纸窗推开了一条小缝,望着下面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接着说道,“听说,昨晚他家发生了大事。”
      “大事?”轻拧着眉,翡继紧闭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讥笑,“他家会发生什么大事啊?”
      “听说他昨天聘请的那些术师里,其中几个最厉害的晚上被人暗杀了。”其实这些对他们而言到是无关紧要的,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后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街上的人都在传言,说是前天让他蒙羞的人在得知他要报复后,先一步动了手……”
      “哦……”依旧是不痛不痒的回答。
      即墨影知道她在浅眠,或许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都没听进去,所以瞥向对方的目光难免夹杂了些许的无力。而就在他准备再重复一遍时,就看见翡继霍地从棉被中坐起了身子!
      “你刚刚说什么!?”瞪大了眼,先前的倦态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地是满面的惊讶。
      迎视着对方置疑的双眸,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我说,现在大家都怀疑是我们干的。”
      不过,对于没有什么危机感的翡继来说,这样的话也只能让她做暂时的吃惊状。于是在即墨影不冷不热的解释完毕后,呈半呆滞状的她经过短暂地消化理解,立刻捧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毫不在意。
      “哈哈哈哈,有没有搞错!这种传言未免也太假了吧!”
      不以为意地摆了下手,翡继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担忧,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她盯着脸上略微呈现怒气的男子,微笑着,憨态和狡黠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你是在害怕,还是在担心我?”
      答案也只有这两个。选择一,她可以捉弄他,戳戳对方的锐气;选择二,那就让她有了更多想入非非的空间了。反正不论怎么回答,她都拭目以待!
      而翡继地那点小机灵,即墨影岂有不知的道理。
      似瞥未瞥地一瞬间,他淡淡地道:“我不想被毫无意义的麻烦缠身,所以觉得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比较明智。”
      “哈!?”眨巴着眼,没想到居然这样敷衍了事。
      翡继撅起小嘴,认为自己刚才还真是会异想天开,用膝盖想也知道对方不会如她的意的。
      失落地垮下双肩,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先在下面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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