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恋歌》葛雷伯爵·D

10、第十章

　　夜风之中，他看着她。
　　“你没事吧？”
　　如沐春风的声音款款而自时，翡继不知道怎么的，泪水突然夺目而出。
　　一直凝固的惶恐瞬间瓦解，泪水不受控制地宣泄而出，像是在为她驱走内心的恐惧般。
　　阡陌绯凝视着身下的小女孩，蹲下身，那双漂亮如水钻的眸子因笑意更显温柔：“已经不要紧了哦……”修长的手指轻轻地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珠，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间万物都回归宁静，只感觉得到眼角那如绵云细拂的温柔感触。
　　似乎这是个只属于他的魔法，小女孩真的停止了哭泣……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魅林可是禁止进入的。”
　　翡继怔怔地凝视着眼前俊美的少年，恍恍惚惚地回答：“我……我想找回家的路，但是，我好像迷路了……”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会有怪物，好可怕！
　　回想着先前的场面，翡继没由来地又开始瑟瑟发抖。
　　“不用害怕。”阡陌绯柔和一笑，便温柔地将小女孩拥进了怀里。
　　淡淡的香味，十分清新的味道，那是抱着自己的这个少年独有的味道，叫人沉醉……
　　良久良久，直到天空被夜色晕染得更暗。
　　“好些了吗？”
　　感到怀里的小女孩不在颤抖，他关怀地问。
　　“嗯，好多了……”翡继在对方怀里蹭了蹭，点点头。
　　无限的温柔，无限温柔的拥抱，叫她有些不愿意离去，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柔，叫人迷恋。
　　“我带你出去吧，或许他可以让你回家。”阡陌绯说着起身，牵起翡继的小手，露出宽慰人心的笑容。
　　“真的吗！？”一听见自己可以回家，翡继脸上立刻展露出雀跃。
　　然而此时的阡陌绯并不知道她就是神子，还以为，只是个误上蓬莱山的小女孩。
　　之后，他带着翡继刚一走进师傅蓝所居住的宅院，就立刻看见对方慌张地跑出来。
　　“蓝，我有事想找你……”
　　“绯，我正要去找你呢！神子不见了……”话一顿，立刻看见了站在他身后，战战兢兢地探出小脸来的翡继。
　　“翡继！？”一看见她平安无事，蓝悬着心才总算放下来。
　　“你认识她？”阡陌绯看了眼始终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转过目光望着蓝。
　　“啊，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蓝瞥了眼不肯看自己的翡继，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她就是我之前对你说到的白龙转生的神子哦！”
　　阡陌绯一怔，诧异地盯着一直垂着眼睑的小女孩。
　　在他惊怔的眼神下，翡继没有出声，半垂的眼睛不知道何时又蒙上一层氤氲的水汽。
　　讨厌，她讨厌别人叫自己为神子！
　　而阡陌绯像是看出了她内心所想，于是回身与之正对，然后又半跪下身子，朝她微微一笑。那暖如和煦的笑顷刻间就俘虏了小女孩的心，透过对方毫无瑕疵的笑，她觉得仿佛连四周的空气都开始飘散出琉璃般璀璨湿润的光芒。
　　“初次见面，翡继。”
　　阡陌绯的笑，像是有着噬人的魔力，很轻易就让翡继失了神。
　　她失神地盯着他，愣愣地没说一句话。
　　“翡继，我们进去吧，绯也该回去了。”蓝亲切地笑着，想伸手将她揽进门里，可没想到翡继却退一步避开了他伸出的手，然后紧紧拽住了阡陌绯的衣袖。
　　“不要。”她很决绝地说，“我要和绯哥哥在一起！”
　　将整个小脸埋进阡陌绯的手臂中，翡继盯着蓝的余光依旧带着淡淡的埋怨。
　　“翡继，绯他……”蓝想说什么，可又急忙闭上了嘴。
　　“我要和绯哥哥在一起！”翡继再一次地重复，最后看都没再看蓝一眼。
　　见状，蓝为难起来，到并不是不希望翡继与别人在一起，只是阡陌绯的情况有点特殊。魅林可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而她现在又不会任何仙术。
　　“翡继……”
　　“就让她暂时到我那里住吧。”阡陌绯打断了对方欲出口的话，垂下眼，温和地看着紧紧抱着自己手臂的小女孩，“先让我跟她谈谈，不然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是吗？”
　　被说中要点，蓝无可奈何地望着翡继，知道强迫她只会适得其反，只好妥协。
　　“那就拜托你了，绯……”

　　回去的一路上，翡继大致清楚目前的一些事。
　　阡陌绯是蓝的徒弟，但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而居住在充满了魔物的魅林里，用着自己的力量来封印镇压着魔物，通常而言，他几乎都不会离开魅林的。而自己，则是白龙的转生，也这个世界新生的关键人物以及自己将来要履行的义务。
　　握着阡陌绯白皙地指尖，翡继斜过头，打量着他。
　　像是感觉到了身旁炽热的视线，阡陌绯回应般地看过来，泛紫的漂亮薄唇立刻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心，突兀地快了几拍，翡继随即收回视线。
　　握着对方的手紧了紧，她咬了咬嘴唇，专注地问：“……绯哥哥不会寂寞吗？”
　　“寂寞……？”
　　微微颔首，翡继眼里闪过痛惜：“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这个漆黑的森林里，不会觉得很寂寞吗？”
　　她没有看向他，所以不知道此刻他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很快，就听见了对方幽幽的叹息。
　　“不会哦。”他微笑着。
　　翡继好奇地凝视着他，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轻柔如雾的笑，透出一点幸福的细光。她又再度失神，脸上飞过淡淡的绯红色，整颗心都在扑通扑通地猛跳。
　　然后，耳边响起的，是那比雨后晨曦更加美丽的声音——
　　“如果没有在魅林里，我就不会认识翡继了，是吧？”

　　阡陌绯住在魅林比较中心的地带，那是一栋木宅，不大，却依旧流露着家的味道。
　　“你就睡在我的房间吧，我睡在外面，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料理好一些基本事宜，阡陌绯看着翡继闭上眼后，就吹熄了蜡烛，带上门退出了房间。
　　夜晚，外面渐渐吹起了狂风，吹打在薄弱蝉翼的纸窗上扑哧扑哧的响。不久，一声闷雷劈裂而下，闪电像蜘蛛网般倾覆夜空。
　　阡陌绯睡得很浅，在浅浅的睡眠里，隐约间，透过清脆的雨声，他听到了小孩的啜泣。
　　那是谁的哭声呢……？
　　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漆黑的房间不时地闪着雷电的白光，一黑一白地交错着。
　　啜泣声依旧，断断续续，有些揪人心疼。眼泪吗，那是他唯一不可以拥有的东西。
　　静静起身，朝卧房走去，推开门时便看见床上的小女孩正死命抓着被褥，头埋得很深，像是在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哭声。
　　“在害怕吗？”外面电闪雷鸣，想必她是害怕了。
　　翡继没有吭声，但哭泣声却渐渐微弱下来。
　　阡陌绯走到她身边，轻抚着她微微颤抖的背，似乎没曾想过，女孩子是如此娇小的生物。
　　“绯哥哥……”翡继呜咽着说，“我一个人好害怕……”
　　一个人会觉得很害怕吗？
　　脑海里萦绕着这句话，阡陌绯深邃的眸子稍稍暗淡。
　　摸了摸翡继的小脑袋，他笑了笑，宛如一束洗涤人心的阳光：“既然害怕，那我就在这里陪你吧，直到你睡着为止。”
　　“真的！？”翡继泛着泪光的眼里是期盼。
　　“我干嘛要对翡继说谎呢？”阡陌绯失笑。
　　“那，绯哥哥可以给我讲几个故事吗？”乖巧地重新躺下，翡继手指轻拽着被褥边沿，破涕为笑地问。
　　“故事？”
　　“嗯。”应了声，语气里的期待更浓，“我想听白雪公主的故事。”
　　“白雪……公主……？”那是什么故事？
　　瞧见对方眼里的困惑，翡继才恍然醒悟自己的粗心大意。这个世界里，应该没有关于白雪公主这类的童话吧！
　　“那，干脆我讲故事给绯哥哥听。”既然无法听，那就换她讲吧。
　　“可是翡继要睡觉吧。”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丝浸入人心的关怀。
　　“没关系，我闭着眼睛讲。”说罢，翡继就很老实地闭上了眼，然后慢慢地抓住了阡陌绯放在她身旁的手，“我讲着讲着，就可以安心入睡了……”
　　阡陌绯闻言不在阻止，只是浅浅一笑，安静聆听着对方说的每一个故事。
　　之后。闪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渐渐地，整个森林恢复了一如以往的宁静，而木屋里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床上睡着了，十分的香甜……
　　从那以后，翡继就暂时居住在了阡陌绯的家里，不过每天一大早阡陌绯都会出去，但不消片刻又会冲忙地赶回来。先前翡继不太明白原因，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出去是为了镇压魔物，而慌张地赶回来，是担心魔物冲破他布置在屋子四周的结界，来伤害到自己。
　　不想他每天都这么疲于奔命，翡继便提出与他一同出去的建议，可却被对方拒绝了。
　　那时，阡陌绯只是淡然一笑，说不希望翡继看到那些残酷的事，她应该是快乐的生活在阳光底下的……
　　以至于她的心，又是一阵絮乱。
　　同时，翡继也很清楚，自己不应该一直待在这里，她不想阡陌绯这么累，可是也不想离开他，直到某一天——
　　“翡继是怎么想的呢，关于自己是白龙转世——神子的事？”
　　仰望着头顶的漫天星斗，他笑着问身边的小女孩。
　　“神子的……事？”翡继不知所以然地看着他，然后垂下头，“绯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想知道翡继的想法。”温柔的声音摩擦着空气。
　　翡继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将视线放逐到了无尽的夜空之中：“绯哥哥可以先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吗？”
　　“我希望，你按照自己的真心来回答……”
　　这话一直飘落到心灵的最深处，激起一阵温柔的涟漪，不停地翻动着。
　　想要知道，自己的真心话吗？
　　“我一点不明白所谓的义务，因为我完全没有真实感。”低下头，翡继不安地扭捏着手指，关节开始微微泛白，“我或许是在逃避吧，因为我很自私，不想履行那些莫名其妙的义务，所以……”
　　“是吗？”阡陌绯笑了笑，然后执起小女孩的手，小心翼翼地捧在自己手心里，“能听见翡继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安心？”翡继诧异地看着对方，“绯哥哥不会觉得我自私吗？”
　　摇摇头，阡陌绯嘴角轻扬：“我只希望翡继能够快乐，那些什么义务不应该束缚住你。”看见小女孩眼里浮动着异常亮丽的碎光，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你现在，还想回家吗？”
　　“已经……不可以回去了吧……”
　　“所以，你打算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翡继没有回答，那被阡陌绯捧在双手间的小手瞬间变得苍白而冰凉。
　　“绯哥哥……不希望我这样待在这里吗……？”是不是，他已经厌烦自己了？
　　“你不应该待在这里。”他淡淡的声音让翡继的心一阵窒息，脸部瞬间绷紧。
　　“绯哥哥，我……”
　　“你在这里，其实并不幸福……”阡陌绯的话使翡继一愣，如坠云雾，费解地眨着眼。“为何不想开一点，既然已经注定无法回去，那么，就让自己在这个世界过得快乐。就当作，自己获得了一个新生，然后，在这个新的世界里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人生。”
　　阡陌绯握着少女的手紧了紧，却透着温柔，然后嘴角那微扬的弧度里敛着温柔似雾的光，笑容透明温暖，不染半点尘埃：“我想，你父亲也一定希望你能一直快乐的生活着的。”
　　翡继平静的心湖，因为这个温柔的笑靥而再度荡起涟漪。
　　她其实一直都在选择逃避，一直都停留在这个地方，不愿意去面对外面的一切。
　　而阡陌绯的话就像是有魔力似的，就算再消沉，只要能看见他无暇的笑，一切仿佛就都会雨过天晴。
　　翡继遥望着布满星斗的星空，目光在流转之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选择自己想要的，从第一步开始迈出。
　　已经，不可以再逃避了。
　　然后，她离开了魅林，回到了蓝的身边，而这些都是她来到蓬莱山三个月之后的事了。
　　她很清楚明白地对蓝说想要学习仙术，但并没有打算履行神子的义务，她只想做自己，只想做翡继而已。
　　本以为对方会极力劝阻，但没想到蓝却只是微微一笑。
　　“我当然尊重你的决定，毕竟，神子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你所喜欢的、所追求的，都是我最在意的……”
　　在听见蓝说出这番话，在看见蓝那漂亮的脸上显现出真诚的笑时，之前对于他的恨，似乎在一点一滴地开始消散了。
　　而翡继也并没有忘记，自己是联系着这个世界的安危的。所以，她另外下了决定，一定要找到其它可以解救天下苍生的方法，她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的！
　　于是，之后的日子就不断在查阅着相关资料，同时也一直很努力地跟着蓝学习着仙术。
　　因为在仙术没有达到一定程度之前，她还不可以下蓬莱山。
　　蓝与阡陌绯都曾说过，外面的世界，是十分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