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绑定·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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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在刚结束生化危机的世界规划重建时，负责统计资料的技术人员曾无意间对凯恩感慨过一句话：折损的人口一多，感觉起来就更像数字，难以想到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
当时的凯恩手头积了一堆事，没心思更没时间去怀念过往，只随意地援引了一个心理学研究理论回复对方，内容大致是，若看数字难以体会，就回忆回忆灾变前的记忆。毕竟，共鸣、共情、共识的前置条件在“共”，大部分人只会对熟悉的事物给予关注。
这道理同样适用于凯恩自己。
无缘无故死五次确实令人郁闷，但在看过肯特记者的最后一篇文章后……勉勉强强地，他能对超人的行为挤出几丝理解，外加一点点同情。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会就此傻乎乎地忘掉这场私人恩怨，超人还欠他好几场架没打。待某个未知的、神秘的、总之最好能值回他所付出材料的外挂查探完毕，他非常乐意掰一掰人间之神的骨头玩。
《不义联盟》的剧情他可记得不少。超人这厮的确很强，但在统治的第二年，这位人间之神尚不能代表无敌本身。更何况，这世界还掺有一根状况不明的漫威故事线。
可，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计划不如变化，择日不如撞日。
凯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他直直撞进了一双蓝眼之中。
必须承认的是，超人有张难以挑剔的脸，那轮廓犹如阳光雕刻，虹膜有如承载着星与海。和此刻的他自己一看就不对头的奔涌浓雾模式相比，这家伙标致得如同正义本身。
席卷城市的狂雾与岿然不动的人间之神，场景对照起来像龙卷风压兵人。要是有哪个敬业到不要命的记者摄下这一幕，妥妥能完美胜任任何“我们终将战胜邪恶”之类的宣传需要。
在活化一般的大雾包抄而至的刹那，超人朝天空冲跃而起，眨眼间将海滨城甩在身后，也将操纵着雾流的凯恩甩在身后。他的白披风猎猎招展如旗帜，带起的凛冽寒风轻松吹散了凯恩凝成的包围圈。
“你有着十分卓越的才华，可你选择了错误的道路。”超人俯视雾流，作为光明这一词汇的行走化身，他的声音也正义感十足。“立即停止。我知道可以帮助你的人。”
——长得真好看，讲得也真好听。要不是你这身黑白配，我就快信你了。
凯恩在心中冷冷评论。他刻意延缓了雾潮的涌动速度，同时捏出一张面具般的脸，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仰望超人。
这个世界和这个时间段，想控制地球的绝不止超人阵营一家。凯恩敢保证，越过大气层，直达他目所不能及的高空，除开超人阵营的瞭望塔，还有不少卫星盯着他们。
除了泄恨，殴打超人也是向幕后那些可能的盟友证明实力的好时机。失败大不了回去读档——哦，鉴于便签条业已完成使命，时光龙之血也消耗掉了一大半，这次指不定终于能在另一个世界醒来了。
理论上这更好，实际上这不行。
他已无法将这个超人当做路过的土著看了。他们进入了私人恩怨的阶段。
虽然自己似乎还遗忘了什么事情，虽然伪装成系统、寄生闪电侠是最完美的选择，但私人恩怨就是私人恩怨，不以任何理性、理智与理想为转移。
纯粹的物理暂时杠不过超人，他认了，他就不信超人的灵魂强度能强过自己这个折腾了那么多世界的穿越者。
凯恩让雾形成的巨口发出震颤。
“令人厌倦的套话和谎言。”空气替他叙说，沉闷的巨声在空中回荡，直传至下方的海滨城。不需扫描，他也能猜到无数摸向手机的手。
“我一度以为你能认出我，外星人。我真心希望你能告诉我，我是谁，犯了什么罪，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妨碍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一句，透露适量对超人的敌意，算是表明立场；剩下的句子，展示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后面的则纯属凯恩的真心疑惑。
他会从超人的脑子里提取出真相。
首先，他得触碰到超人。
缓慢地，凯恩撤出一部分意识。夜空的风卷走了那部分失去控制的雾气，而他的本源，被物质世界排斥的真实意识，探出无形无质的精神力，借此向外延展。
超人只蹙眉看着他，大概在传说中的超级记忆里挖掘有关能遥控风与雾的敌人的情报。
“我对你没有印象。”超人不动声色地说，“但你可以改变你给我的印象。”
凯恩：“……”
冷静，不要犯前五次失败的错误。凯恩告诫自己。超人没有认出你，你也没表明身份，你在他眼里是团身份不明的生物或非生物。这是攀谈、拉拢和招降时的正常话术。应该做的，是顺着他的话编两句，然后汇聚精神力敲这厮一闷棍，再趁机钻进他的脑子——
——你妈的。凭什么。
凯恩出离愤怒。
“给你一个提示，外星人，这是我们的第七次见面。”尘埃与水蒸气组成的面孔冷冷地说，“当然，对你来说，这很快不重要了。”
超人的蓝眼睛微微眯起。
以“第七次见面”为关键词，他倒真有些印象……可他的透视视线并没发现那个曾说过“第六次见面”的通缉要犯的踪迹。
超人张口，试图再以冰霜呼吸发出警告，弥于半空的云雾却有若被投入了曼妥思糖的汽水，海啸一般暴涨而起。一秒不到，庞然的尘埃云缠上了他。
可在此之前，超人没捕捉到灰尘的扰动。
这证明它们不是由极致的速度产生，更像是直接压下了大气中原有的成分。
超人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关于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那时露易丝还活着，《星球日报》大楼楼顶的金属球还金光闪耀。曾经的他是如何处理的呢？
是搅起旋风？是利用声波？是耐心说教？噢，对了，那个敌人无法在摄像机下隐身，聪明的女记者提醒了他，于是他把敌人引进了一家音像制品商店。
但他其实不需她的提醒。倘若不顾及城市的损伤和对方的性命，他有其他的办法。
超人突然直直下坠。
像是高台跳水项目的运动员，他的手臂后撑，头往后仰，以标准跳水姿态下落。而在仰面倒下的同一时刻，超人的瞳中亮起猩红，炽烈的能量自他眼底汹汹而出。
空气嘶嘶作响。原有的雾气连同半空的云带消失无踪，新的高温水蒸气卷起，温度使得环境扭曲。热流在云天之上游走，仿佛透明的大火。
纯粹的光与热交替割裂云朵，半幅夜幕被他释放的能量扰乱。超人急停。
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高空乱流中不自然的停顿。
非常轻微的停顿，像视频的卡帧，隐隐呈现人形的特征。
对超人来说，这就足够了。
枯叶般下坠的人间之神骤停，继而身躯向上。半秒不到，调转方向和加速一并完成。
“抓到你了。”超人低声说。
“我听着呢。”凯恩低声回。
以他目前的实力，光速属于无解的死结。于是，在超人使用热视线的那一刹那，来不及全部撤离浓雾的凯恩不得不硬扛了一记。
有点过于刺激。
曾淹没整座海滨城的云雾从天空剥离，丝丝缕缕，像场雾雨，像无数缥缈的细丝。
扫过夜空的紊乱气流形成风。狂风之中，凯恩静静注视扑来的超人。这家伙速度真是快，火力全开的气势更是惊人，凯恩本能地想退，本能地想要读档。
物品栏处残存的时光龙之血闪烁，然后消失。红雾钻入凯恩的血脉，宛如融化的铁流。
如果说漫长的穿越生活教会了他什么，那就是该干就干，不必后悔。
只慢于超人半秒的时间，重新激活了实体的凯恩握紧拳头，朝对方对冲而去。空气在他和超人之间爆震，新的风暴转瞬形成。
海滨城的夜被再度照亮，继而是响亮如雷的音爆。炽白的流星像把白热的裁纸刀，划开大气、划开建筑、划开路面。
有速度，有力量，没留手，超人占据了绝对优势。拦住不痛不痒的几拳后超人索性扼住了面前人的脖颈，如一头蛮牛那般利用动能推着对方急进。
沉沦于黑暗维度的纽约一直是正义联盟的伤疤，他所建立的太平世界中难言的污点。今天的事情也许是个误会，也许是九头蛇的试探，可超人不允许自己再度失败。
建筑，公路，乃至绿化带的残片在超人身前纷裂、纷飞。他虎口之下的人或非人形貌徐徐溃散，攻击带起的气流徒劳地扰乱着他的动作，徒劳地挤入他的鼻端与齿列，又被他的冰霜呼吸与热视线击溃。
渐渐地，对方丢失了手臂，丢失了腿骨，丢失了腰椎之下全无内脏的躯体。在进入孤独堡垒之时，超人的手中只剩下一团融蜡似的东西，一颗勉强连着颈骨的头颅。
这让他像个中古时代的刽子手，将向观众展示死囚的首级。
超人提起它，打量这副陌生的面孔，打量其紧闭眼皮下森冷如金属的灿金兽瞳。
在生命力这点，对方跟他遇到过的某些诡异的魔法造物接轨，十分顽强。他们从海滨城掠至北极，经历的加速度足以把人类和机械烧成灰烬。
可这家伙竟然还有意识存在。
超人在孤独堡垒的控制台前站定，随手抽了一块织物，堪称温柔地擦去了俘虏脸上所沾的灰与土。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超人问。
凯恩睁眼，缓缓抬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对目前的他来说很难。超人绝对刻意削弱了传说中的生物力场，于是，动能配合加速度，短短十几分钟——也许不到十几分钟的路程，碎石像火包弹，尘埃如钢刀。
古代东西方游牧民族的刑罚均有把受刑者绑在马后拖拽至死，他升了个级，大约是吊在火箭后被拖拽。
龙血再扛揍，也经不起这么造作。
但有个疑惑梗在凯恩心口，死死吊住了他这一形态的最后一口气。
问出来前他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难道是我给小丑卖的病毒？病毒加木亥弹？”凯恩诚心诚意地发问，“超人，你这么想要我？期待验证我们的第八次见面？”
人间之神给他擦完脸，便在屏幕前敲击起什么。闻言，眼都没抬。
“你不是你所说的人。”超人说。
和这厮先前的酷烈手段比，超人的语气意外地平和友好。“生理指标不符。我猜你是哪家造的生化人或者魔偶。”
凯恩：“……”
……行吧。
下线龙血、融合便签条之后，他的各项指标确是有了改变，结果，超人错认了。
这就很遗憾了。凯恩还打算超人敢说故意的，就干脆剐去这货的自我意识。
凯恩叹口气。
“战斗算你赢了。”他喟叹道，放任眼皮沉沉垂落。
超人只觉指间一空，被扣住颈骨的头颅骤然散为金属色的齑粉，而他的眼前划过诡异的字幕。
【战争则是我赢。】
超人微愣，继而很轻地笑了一声。
“原来你们是打这个主意。”
他压在控制台处的手一动，一方金属板无声滑下。
一卷泛光的金色绳索被超人以超级速度提出，于黑制服包裹的手腕处缠过数圈。
它是神奇女侠的真言套索，被它所缚的人只能说出真话。
“说吧。”超人淡漠地说，“是谁派你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绑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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