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蜗》雅歌麟趾

8、第 8 章

　　得到陆执的肯定，朱译出门去找化妆师卸妆了。毛毛后脚颠颠儿的赶出来，“爸爸，你们睡了？”
　　“呸！没有。”
　　毛毛一脸不信，“还说没有，都互穿睡衣了。”
　　“那是我喝多了吐了一身，人家好心给我穿的。”
　　毛毛还是不信，“真没睡？！”
　　“没有，没有，没有！”
　　“好好好，没没没。那你喜欢他？”
　　朱译震惊转过头看着毛毛，“这么明显？！”
　　毛毛翻了个白眼，“你就差直接贴上去啃他了。”
　　啊……这么明显的么……
　　“不过，爸爸。这个陆执真是财阀啊，你知道他开得什么车？兰博基尼！兰博基尼！我刚坐他车来的，太他妈得劲了！”
　　“他还有辆劳斯莱斯，上次送我回家就开得那辆。”
　　毛毛倒吸了一口气，果然财阀。“不过他左耳带的耳机可真够怪的，是什么牌子，没见过。”
　　这下轮到朱译白眼了，“那是助听器。”
　　“助听器？”
　　“嗯。”
　　“聋子啊？”
　　“嗯。”
　　“啊？！”
　　“啊什么啊，给我闭嘴，不是完全听不见，在耳边大喊能听见声儿。”
　　毛毛心想：那个正真的聋子也没区别啊……他忽然平衡了，上帝都是公平的。
　　卸完妆的陆执一路小跑回了后台休息室，陆执还在那儿等着。
　　“走吧，走吧。”朱译推开门，把靠在沙发上的陆执拉起来，两人并排往停车场方向走去。即使是这么并排还不接触的走着，朱译都觉得心里炸开了花，很开心，很愉悦，就好像原来放进咖啡的放糖掉进了自己的心里。
　　开往市区的路上，朱译哒哒哒发了好久信息，好容易停下来，朱译懒懒地问着陆执：“吃火锅么？”
　　“好，你定。”
　　朱译眼睛弯弯的，点开手机发了条语音，“半小时左右过来找你拿号，谢谢小姐姐。”他怕陆执误会，特地解释了一遍：一路上聊天的是一家网红火锅店的迎宾经理，偶然认识的。这家火锅店不论工作日还是周末，生意都好得出奇，晚上吃饭，中午十二点多就得来拿号，不然傍晚四五点取号得到半夜甚至是午夜才能吃上。自己就是拜托了这个迎宾经理替他取了个五六点左右能吃上饭的号。
　　“你喜欢火锅？”陆执把车拐进密林广场的地下停车场，火锅店就在一楼。
　　“喜欢啊，我每周都要吃一顿火锅的，不管冬天还是夏天。”
　　“那你怎么不开个火锅店？”陆执的车比较宽大，是SUV，转了一圈好容易找了个合适的停车位。
　　朱译笑笑，“我也想啊，成天沐浴在喷香的辣椒红油中，人生圆满。但是我没有钱，开不成。”
　　“我出钱和你出力？”陆执戏言。
　　“好啊！”
　　两人有说有笑的上了一楼。那个火锅店挺好找的，哪里人最多，那里就是。店外一大波一大波年轻人，三五个成群的，坐在店家放好的等位椅上，就跟看电影似的。朱译带着陆执挤过人群，找到了迎宾经理，并且偷偷摸摸地拿来了代取的号码。陆执问为什么取个号跟接头似的，朱译一脸老资格的告诉陆执：两周前有个迎宾小哥帮客人代取号，在给号票的时候被几个等了还几个小时的客人抓住了。那几个客人是小年轻，脾气旺，上去一脚踢翻了迎宾台，揪着迎宾小哥的领子就要打。自这件事之后，代取号就变成了现在的地下接头操作。
　　朱译搬了两张小板凳，找了个角落，示意陆执坐下来。陆执长得太扎眼，凑在人群里一会儿再给人拐跑了。
　　陆执意外的很乖巧的坐在小凳子上，两条腿有些无处安放，最后索性拿手箍住了。
　　朱译越看陆执这样心里越觉得这男人真是又攻又可爱，一下没忍住，拿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咔嚓——”
　　身旁的男人转过脸来。
　　“哈哈哈哈，你坐得实在太乖巧了，给你看看。”朱译把手机递给陆执。
　　陆执心中：……
　　“你不准删，我得留着，这都是陆总监的黑历史。”
　　因为朱译的童真，刚才还有些介意的陆执很快就放开了。“那你多拍些黑历史，留着以后威胁我用。”
　　“好嘞。”
　　就在朱译拍得不亦乐乎之时，面前走来四五个女孩儿，停在陆执与朱译的面前。带头的长发女孩儿小心翼翼开口问着朱译：“不好意思，请问你是‘飘逸的小皮卡’么？”
　　？？？什么操作，吃个饭还被认出来了。
　　朱译有些心虚，他并不想承认，不想被粉丝破坏美好的约会。“额，小姐姐认错人了。”
　　长发女孩身后的双马尾点开手机，据理力争，“你就是，你看，眼睛一模一样。”女孩拿的是自己在微博上唯一一张自拍，还是戴着口罩的。
　　这都能被认出来，姑娘您是高人呐！
　　“好好好，是我，是我。”被抓现行了，不承认不行。
　　几个女孩爆发出尖叫，引来路人和其他一大群等位群众的侧目。朱译马上示意女孩们安静：“嘘——再把别人招来，到时候我跑了。”
　　几个女孩立马闭嘴了。
　　双马尾又激动又压低声音，“小皮卡，可以合照么？”
　　“对呀，对呀，合照福利！”其他女孩附议着。
　　朱译爽朗地笑着，“可以啊！来吧。”
　　几个女孩子马上围了过来，长发女孩看了眼陆执，“小哥哥是模特么？介意一起合照么？”
　　陆执还没说话，朱译已经替他回答了，“不介意，一起照吧。”
　　如此，四五个女孩簇拥着两个男人开开心心的拍了几张照片，临走朱译挨个给签了名。双马尾小声对两人说了一句，“你们要好好在一起哟。”女孩儿们满意的离开了。
　　好好在一起……他和陆执么？那肯定努力好好在一起啊。
　　“她们误会了什么……”陆执反应过来了。
　　朱译开始打哈哈，“嗨，小女孩嘛，就喜欢瞎想，别在意，人开玩笑呢。”
　　别在意，别在意……
　　“A103——A103”
　　朱译前一秒还在刷微博，后一秒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把拉住陆执往迎宾台方向走过去。
　　“不好意思，让我过去一下。”朱译全程紧紧拉着陆执，“A103”他拿出口袋里的取号票递给了迎宾小哥。
　　“两位跟我走。”小哥带着朱译两人走进火锅店。
　　火锅的红油香味加上各种辣椒与香料的混合，一下子横冲直撞的挤进两人的鼻腔。朱译心想，好不容易吃个网红火锅，不吃个撑死他是绝对不会结账的。
　　两人坐下，朱译将菜单递给陆执。“菜单拿到手，只管打勾勾；要吃啥，自己点，火锅我还是请得起的。”
　　服务员站在桌旁“麻烦先把锅底下了。”
　　朱译起身坐在了陆执的旁边，“你把不辣的锅底点了。有菌菇、牛肉、番茄、松茸、肉骨茶。对了你吃不吃牛蛙？”他已经是熟门熟路，而且说到牛蛙，嘴巴不自觉的砸吧了一下。
　　“吃的。”陆执沉默了几秒，“番茄吧。”因为朱译喜欢甜的，番茄锅应该带甜味吧。
　　朱译抬头，对服务员招招手：“不辣的选番茄锅，然后牛蛙六只。”
　　“辣锅辣度呢？”
　　“……中辣吧。”他侧脸问陆执，“能吃么？”
　　“嗯。”
　　服务员拿着铅笔在菜单上划拉着，“那就中辣了。”随后便麻利的去把单子下了。
　　朱译没从陆执身边起来，“你也喜欢番茄啊？”
　　不算喜欢，但陆执朝朱译笑笑，“嗯，还可以。”他是没料到身边的大男孩儿突然激动异常。
　　“我也是！！我也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激动……陆执对朱译这样毫不掩饰的夸张行为没觉得厌烦，他觉得，做艺术方面的人总是有一些自己的特制。
　　“我跟你说，他们家的冰粉很好吃的，我上次来都卖光了，今天一定要吃到。哦，对对，还有香猪肉，鸭血。我待会儿给你去打个干碟啊，自制干碟蘸鸭血真的不错……”
　　整个点菜过程仿佛一场推销，朱译一个劲的说着这家店什么好吃怎样吃最有味，原来是朱译让陆执自主选择的，到了后面变成了朱译说一个，陆执勾一个。
　　朱译坐回自己的位置，没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邻桌坐了三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看上去年纪都比朱译小个几岁，应该是学生。虽然这样，嘴里说得话题那是相当社会，几个人说着说着，其中一个女孩儿就起身朝朱译和陆执过来了。朱译起先以为是自己的粉丝，刚想开口推脱自己不是“漂移的小皮卡”，那女孩儿转道问向了陆执。
　　“小哥哥。”女孩儿甜甜地喊了一句。
　　陆执正在翻朱译的微博，刚门口几个女孩儿说朱译的微博名是“漂移的小皮卡”，他就顺着这个名字找到了朱译。几乎所有的微博都是一些稿子，一些活动的宣传和朱译作品的发布置顶，几乎没有他自己的照片。陆执一直往下划看，没有听到女孩儿的招呼。
　　“小哥哥？”女孩儿不死心，继续喊了一句，“帅哥？”
　　路自己这下听见了，抬头。
　　“帅哥方便留个联系方式么？我们相互认识一下。”
　　女孩很直白，朱译心里一沉，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陆执还是要被人拐走了。
　　陆执放下手机，“很抱歉，不能给你，而且，我有听力障碍。”他侧脸露出了耳边的助听器。
　　女孩儿很尴尬，悻悻地回到自己座位，其他几个小伙伴向她投以讥笑和嘲讽，女孩儿最后生气了，“搞什么，聋子我还不想要呢！”声音根本没有刻意地压低。
　　朱译一下就恼了，起身就要和邻桌理论，其实他根本不打算理论，已经做好冲过去就是一场骂战的准备了。对面的陆执伸手拉住朱译，没让朱译过去。
　　“你干嘛，拉我干嘛！这个人嘴不干净。”
　　陆执好像习以为常了，对朱译报以微笑，“今天是你请我吃饭，还是请我来看你吵架的。嗯？”
　　别在一句话后面加“嗯？”这样的语气词好嘛！！！朱译觉得自己直接被撩到腿软，这种斯文败类简直不能碰啊，一碰毁终身。“他们说话难听。”这时他的语气已经带了些委屈。
　　“我没往心里去。”陆执捞起锅里的一只牛蛙腿，“吃，吃完放鸭血。”
　　“嗯。”朱译只能老实拿起筷子，但是心的怒气还没有平复。
　　他现在心情很好，觉得朱译那种替他出头的样子很可爱，就像是校园时期冲动的男孩，虽然瘦削，但还是能横在别人面前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或事。陆执舀了一勺冰粉，清甜却不腻。
　　除了最开始发生的不愉快，朱译这顿饭真正做到了不撑死不结账。邻桌走了一波又来了新的一群人，朱译还是筷不离手的往嘴里塞东西。陆执已经放筷好久了，最多偶尔往嘴里送一勺冰粉，他甚至都在考虑朱译是不是网上说的那种【大胃王】，一顿要吃十几斤饭菜的那种，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还得让服务员加菜，朱译喜欢吃肉，特别是小酥肉和香猪肉，还喜欢就着冰激凌一起吃。陆执下意识地把这些小细节记在了脑子里。
　　又过了二十分钟，朱译把筷子放下，就跟刚从邢架上解救下来的烈士似的，一脸视死如归，他这顿饭用力太猛，现在很有松腰间皮带的冲动，但是对面坐的是陆执，他还得费力的把肚子往里吸，真是自虐。
　　“吃饱了？”
　　“啊……饱了，感觉今天夜宵也省了。”
　　陆执被人逗笑，还吃夜宵啊！
　　朱译从凳子上挪下来，拿了流水单，“你等等我啊，我结账。”
　　“嗯。”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朱译和陆执走出火锅店已经快八点了。朱译并不想结束今天的邀约，主动提出【吃完走走】的建议，陆执也能感受到朱译似乎是不想回去，又想起朱译这类人的群体特殊性，可能身边朋友也不多。所以朱译说想走走的时候陆执爽快的答应了。
　　朱译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小瓶透明喷雾，递给陆执，“刚店给的柚子喷雾，能祛火锅味。”
　　“嗯。”陆执接过喷雾，放慢脚步喷了喷。
　　朱译这会儿已经往马路对面的电子产品楼方向走去。他刚走过非机动车道，要穿过斑马线，“轰隆——”一辆宝蓝色玛莎拉蒂直直朝他冲过来。灯光很亮很刺眼，照得朱译一愣，他觉得，他今天可能要在这条路上捐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身边站着陆执，陆执牢牢抓住自己的手腕，抓力很大，手腕在刺眼的车灯下有些白了。
　　车子就停在朱译和陆执的前面，就差几公分。
　　车窗摇下来，是杜山海。“陆少，约会呢？这人会窜地很，得看紧点儿。”
　　“我操你大爷杜山海，下药不成你他妈还想杀人灭口是不是！”朱译抢在陆执面前开骂了，骂完还不够，对面前这辆玛莎拉蒂又踢又踹，末了还不解气，硬是要打开车门把杜山海拉出来打。
　　杜山海别人揪着衣领，他虽然比朱译高些，但现在不是高不高的问题，面前这个男人就跟疯狗似的，完全控制不住。“陆少，你不管管？！”
　　陆执朝人冷笑，不说话。
　　朱译挥手就是一拳，杜山海被打翻在地，颧骨瞬间肿的老高。
　　“操！我他妈要你命！”杜山海顺势爬起来冲过去，正欲与朱译扭打在一起，挥动的拳头停在了半空。
　　朱译身后的男人抓住了杜山海的手臂，冷声道：“你敢。”
　　帅，真他妈帅！！！生气完全阻挡不了朱译因为陆执出手而炸开的满心的花。
　　“呸，陆执，你他妈就这么护着他，你知不知道他爬过几个人的床——”
　　“啪——”一个巴掌狠狠落在杜山海脸上，朱译眼睛充血，这下他是真的动了杀心，不弄死这个杜山海，他他妈就不姓朱！
　　杜山海这下是真豁出去了，“怎么，敢做不敢让人说？陆执，你最好还是去检查检查，别到时得了不干净的病！”
　　身边的朱译真是要掐死这个狗东西，陆执挡住了他，转而对肿着脸的男人说：“不用杜少费心，我的人，我自有分寸。”
　　杜山海一时语塞，有些赌气道：“这砸坏的车？”
　　“我出。”
　　“我的医药费？”
　　“我出。”
　　杜山海没想到陆执这么护着朱译，朱译这么一个【残花败柳】，他想不通。
　　陆执更想不通，想不通刚刚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朱译身边的，他侧脸看着朱译，朱译白着脸，眼睛通红，紧咬着牙关没让眼泪流下来。
　　他哭了。
　　为什么？还喜欢杜山海么？
　　“好，好！”杜山海甩开陆执的手，指着朱译的鼻子说：“你有能耐！”转身摔门进了车里，快速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人走了，陆执一下没拉住，朱译抽了筋般的摊在地上。
　　“我没病……没病……”
　　陆执叹了口气，半蹲下来，伸手要将人扶起来，没想到接到了大滴大滴的泪水。
　　“朱译，我送你回家。”泪水打在手背上，甚至有些灼人，他也不知怎么的，心也同人一起揪起来。
　　“我没病……”
　　“我知道。”
　　“我不是他说的那种人……我没有爬过……”朱译把自己蜷作一团，不顾偶尔经过的路人的奇异目光。
　　“我知道。”
　　我配不上你。我本以为，我可以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人，哪怕你不喜欢男人。朱译心中这样想着。
　　陆执温柔把人扶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朱译没再说话。
　　直到车子开到了小区楼下。
　　“今天，谢谢你，连累你了。”
　　“没事，杜山海的行为，你可以告他故意伤害。”陆执想起车子疾驰过来的模样，心有余悸。
　　“我知道。”朱译握紧拳头，没有解开安全带，在座位上深呼吸。“那个，能求你个事儿么？”
　　“说吧。”
　　“能把你的助听器摘下来借我看看么，画稿需要参考仪器……”他觉得陆执是不愿意的，说实话，他都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太礼貌。“如果你觉得——”
　　“给你。”陆执把助听器摘下来，递到朱译手里。
　　助听器在自己手里，陆执听不见了。
　　朱译手上拿着老式的助听器，仔细端详着，也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陆执，我喜欢你。之前我很天真，以为缠着你就能让你喜欢我。毛毛也说我是国服最强扳手……”他自嘲的笑笑，“可我发现，我配不上你，你太好了，我很糟糕。”他把助听器翻过来，斜眼看内部构造，“我不缠着你了。”说完，朱译把助听器还给陆执。
　　陆执戴上助听器，朱译朝人挤出笑容，“今天，谢谢你，火锅我吃得很开心，还有……总之，都很谢谢。”
　　朱译解开安全带，“我走了，开车注意安全。”没等陆执回答，他已经跳下车快速关上了车门。
　　陆执发动车子。
　　朱译朝人挥挥手，就和陆执第一次开车送他回来一样，笑得很爽朗，却不像之前那么放肆。
　　陆执走了。
　　朱译快步走进楼道，上了电梯，又以最快的速度开门转进家里。他靠着门，手臂捂住眼睛，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这天晚上，合照的妹子手动@了朱译，在微博上发出合照。朱译点开照片：他笑的很开心，身边的陆执表情很温顺，这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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