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水木昀

5、第 5 章

　　有求于人，路宁自然是态度极好的，好到近乎卑微，面上含着笑：“顾董，那边有擦鞋机，您看，能否去擦一下？”

　　顾冠卿看她虎牙与酒窝全露了出来，虎牙尖尖细细的，酒窝很深，是个惯常蛰伏，实则既会撩人也会咬人的小老虎。昨晚可不就这般撩人来着的，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顾冠卿道：“不是说赔我一双新鞋，从工资里扣吗？我正要打电话给秘书，让他通知人事部。”

　　路宁仰着脸，笑着道：”顾董贵人穿贵鞋，想来也不会与下属一般见识。实则我每月的工资，有一大部分需要用来还房贷，如果真是要从工资里扣，能不能分期？”她举起两根手指，想想不妥，又改成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她整个人也跟着晃了一晃，“一个月扣一千，如何？”

　　顾冠卿闻言，哈哈大笑，径自去了擦鞋机旁。

　　路宁守在一旁时，手机响了起来，路宁以为是路鸣打来的，忙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是沈烨来电，连接听的欲望都没有了。

　　顾冠卿侧眸瞥她一眼，眼尖的看到沈烨的名字在闪烁，慢条斯理道：“何至于这么纠结，好马尚且不吃回头草。何况……”他那桃花眼在她脸上逡巡片刻，一语中的，“顾冠依更适合沈烨，她比你爱得纯粹。”

　　听顾冠卿的语气，沈烨应该没少跟顾冠依提起她，而顾冠依应该也没少跟顾冠卿提起这三人关系，也许这对兄妹还会像研究商业对手一样，将她从里到外剖析一番。那些隐秘的过往岁月，她自以为自己不说，就无人知晓会知？原来，旁人早已将她看个一清二楚。

　　“对，顾董所言极是。贫穷不仅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也限制了我爱的能力。爱情这种上层建筑，唯有顾大小姐这般出身的人，才够格谈一场纯粹的真爱。”

　　梅子酒后劲大，路宁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醉到可以口不择言，说出口的话，想收回是不可能的。

　　路宁抬手捂了捂额头，沉默半响，才道：“不好意思，刚才的话，如果能收回，我全部收回。在此，我希望能向顾董澄清两点，一是昨晚酒宴，我确实是存了要引起您注意的心机，我那点小伎俩自然瞒不过顾董您的火眼金睛，我那么做的理由是我不能让感情危机引起连锁反应，引发我的职位危机，所以，我要防患于未然，通过让您发现我的能力来有效化解可能到来的职位危机。二是我承认我刚才非常情绪化，非常没有礼貌的顶撞了您，我对此再次道歉，但是请您相信，从入职以来，在工作中，不管是面对上级、下属、同事、合作方，从未发生情绪化、易怒事件，以后，我也完全可以保证情绪化事件发生的概率为零。另外，感情的事，说到底是私事，顾董向来公事公办，历来提倡凭业绩说话。所以还请顾董多关注我的工作能力、态度与业绩。谢谢！”

　　半分酒醉半分清醒的人，一面是敏感与易怒，尖利的小虎牙蠢蠢欲动随时要咬人，一面是克制与隐忍，谦卑恭顺、言语得体，到底本质上是那种三观很正、凡事认真努力的好女孩。顾冠卿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谨守的就是逢场作戏、你情我愿的准则。

　　路宁将话说得这么清楚，顾冠卿自是不会再做他想，当下点头，正色道：“路经理只需做好本职，大可不必杞人忧天所谓的职位危机。”

　　顾冠卿这一句话，简直给路宁吃了定心丸，路宁喜不自胜，直觉自己这一趟是真心没有白来，忙向顾冠卿鞠躬道谢。标准的90度鞠躬礼，真心的一句谢谢，与当年从他手里接过荣誉表彰时别无二致，好学生、好女孩。较真起来，也很要命。他碰不得，也碰不起。

　　“酒不是好东西，不能喝的话，下次就别喝了。”顾冠卿朝路宁说完，随手喊来管家，道，“去楼上给路经理安排个房间。”说完，朝路宁点点头，“路经理好好休息。”

　　路宁看着顾冠卿大步向酒吧方向走去，心道，进退有度，公私分明，难怪能在家族危难时，临危受命，撑起整个家族集团，确实是有其过人之处。

　　这一晚，枕着窗外雨打芭蕉声，以及不远不近的虫鸣声，路宁竟是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直到手机闹铃声响起，路宁有片刻的怔忪，以为是在自己家里，想着该是路鸣来了。旋即，才想起自己一夜不归，她摸着手机关了闹铃，时辰还早，才凌晨六点，微微的天光透过白色纱帘照进来。路宁赤脚踩在地毯上，去开窗，雨不知何时停了，微凉的空气中透着花草泥土的清香，不远处竟是一大片池塘，池塘上满是将开未开的小荷尖尖才露角，偶尔听得几声蛙鸣。

　　路宁洗漱收拾了一番，下楼碰到管家，管家笑道：“路经理可真是起得早，其余人现下怕是才刚入梦乡呢。”

　　路宁亦笑：“我比不得他们，我这属于老年人作息。那就等他们醒了，麻烦您替我跟他们说一声，我还有事，就先回了。”

　　管家忙道：“路经理请稍待一下。”说着，快步走到总台处，提了个小巧的竹篮递给路宁，笑道，“今年山庄里梅子早熟，顾先生一早采了一筐来，交待说给路经理尝尝鲜。”

　　原来还是有人比她起得更早的，路宁含笑接过，道了一声谢。

　　路宁提着果篮，在家附近早市下车，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沿着各式商家逛了一圈，买了几束粉色百合。此时，时针也才刚刚走向八点。虽然说家近在咫尺，路宁却不愿早回，想想又打的回了公司，近段时间受沈烨劈腿影响，她手头的工作进度稍有滞缓。正好闲来无事，不如去公司理理工作。

　　路宁一旦投入工作，便是忘了时间，等将所有工作都梳理好了，抬眼一看时间，竟已是中午。周末的集团大厦，安静得很，平日里总是挤不上的观光电梯，现下成了路宁专用，从十五楼慢慢悠悠的下行，远处的景观河、近处的广场，一览无余。

　　电梯门开时，路宁没想到顾冠卿竟在电梯门外，双手插兜，正用与身边金发碧眼的法务顾问乔治交流。顾冠卿的特助谢桓先自打招呼道：“路宁，周末还加班啊！”

　　路宁朝谢桓笑了笑，道：“东西落公司了，来取一下。”见顾冠卿看过来，忙率先跨出电梯，站在一旁道，“顾董好！”

　　顾冠卿眼神在她那果篮与百合花上扫过，点了一下头，跨进电梯。乔治却是站在电梯外不动，瞧着路宁，开口先自我介绍，然后用流利的中文将人、花、果篮、水果都夸赞了一番，总之是花太香了，果篮很精致、水果看着也很诱人，但是最最重要的是人比花娇。

　　路宁含蓄的说了一声：“谢谢！”见乔治还是不挪步，只得将果篮递到乔治面前，乔治忙从果篮里拿出一只带着水汽的黄橙橙梅子，咬了一口，连连竖起大拇指，眼睛却是始终不离路宁，边吃边问路宁，梅子好新鲜，是自己种的吗？他能去参观吗？

　　路宁只能用眼神去向顾冠卿求助，顾冠卿一边示意路宁可以走了，一边对乔治道：“梅子确实很新鲜，今早才采摘出来的，我种的，我采摘的。篮子也是我编的，都是自家园子的东西，就地取材。你也完全可以去参观。”

　　路宁原是得了赦令，快步离开的，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回头看去，只见电梯门缓缓阖上，顾冠卿似笑非笑，好似非常欣赏她满脸的愕然。

　　电梯里，谢桓与乔治也是一脸愕然，面面相觑，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员工福利吗？那怎么他们两个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