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水木昀

40、第 40 章

　　周思明从顾家出来后，去了J大，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回到周家时，夜已经很深了。

　　二爷泡了茶摆了棋局等他，他在二爷对面坐下，左手捻着佛珠，仰靠在椅背上，闭眼沉思。
　　二爷左手与右手对弈，左手落下最后一颗黑子，问道：“顾家摆的，是答谢宴，还是鸿门宴？”
　　周思明睁眼看向棋盘，黑白交错，一盘乱局，答非所问道：“顾冠卿，路鸣，路宁。二爷，有点意思了。”

　　二爷问道：“那丫头真是在顾家？”

　　周思明笑了：“何止是在顾家，俨然就是顾家女主人。”

　　二爷手握茶盏，顿了顿：“这么说，顾冠卿是有所警觉了？”

　　周思明反问：“二爷，你觉得，单凭一个瘾君子入室行窃，顾冠卿能警觉到什么？你行事一向谨慎，你盯了顾冠卿这么多年，也只瞧出他就是个正常的商人。说到底，顾冠卿是人，不是神，我看你是太过多虑、自乱阵脚了。”

　　周思明抬手与二爷碰了碰茶盏，叹道：“何意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生意场上向来杀伐果决的顾冠卿，到底也是七情六欲寻常人。也不知顾老爷子在九泉下，见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接班人还是绕不开一个情字，是不是要气得跳脚。”

　　“退一万步讲，即便顾冠卿真是有所警觉，那你觉得，顾冠卿会傻到自曝其短？”周思明拈着佛珠，举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抿了抿，沉思半响，倒是笑了，“老话说得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本来是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断了路鸣最后的那么一点牵绊。没想到，歪打正着，倒是逮住了顾冠卿的软肋。

　　向来无坚不摧的顾冠卿，竟也是有软肋的。

　　二爷听得周思明一番话，也是笑了：“那丫头能傍上顾冠卿，看来也是个厉害的。”

　　周思明站起身，对二爷道：“那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不能再留了，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二爷点头：“放心吧，一个瘾君子，吸毒致死最是正常不过。”

　　周思明走到玄关处，又停住脚步，看向二爷：“二爷，那个路宁，没有我的许可，谁也不许再去动她。”

　　二爷笑了：“怎么，一顿饭，真吃出姨甥感情来了？”

　　周思明悠悠缓缓浅叹了一口气，道：“我留她，自是有我的用意。”

　　天明时分，韩聪给顾冠卿打电话：“哥，不出你所料，人死了，死在家里，吸食白粉过量而死。哥，你都做了什么？”

　　顾冠卿道：“也没做什么，就是昨晚在家里设宴，请周先生来吃了一顿家常便饭。”

　　韩聪问：“那这个案子，就让派出所结了吧？”

　　“不，由你结案，过两日将结案书送到我家来。”

　　韩聪沉默的挂了电话，他看着渐渐喧闹起来的街市，这繁华表象下的千疮百孔，那些慈善表象下的肮脏与血腥，多少家庭因此家破人亡，是时候该清算了。韩聪拢火点燃了一支烟，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

　　两日后，顾冠卿请了医生来家里给路宁拆线，白皙的膝盖上难免落了疤，路宁不甚在意。医生刚走，警局就来人了，送了结案书来，大致将案情向路宁做了通报。

　　韩聪拿出嫌疑人照片：“还是要请路小姐再做一下确认。”

　　路宁移开视线，看向顾冠卿，顾冠卿代她作答：“就不看了，具体以警方调查结果为准。”

　　韩聪挑了挑眉，收回照片，心道，这路小姐心理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弱了，与英姿飒爽的程姐比起来，可真是差得远了，也不知哪里就吸引了威风八面的顾冠卿。

　　顾冠卿可不管韩聪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他见路宁在结案通知书上签了字，韩聪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问道：“韩队还有其他事？”

　　韩聪见顾冠卿摆明了是要赶人，心里不爽得很，让他来，来了茶都没喝上一口，就急着赶人，耍他呢？他还偏不走了。

　　韩聪笑着看向路宁，拉起了家常：“路小姐是J大毕业的？”

　　路宁点头应是，给韩聪添了杯水。

　　“巧了，我也是。”韩聪说着，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要给路宁看，自来熟得很，“我这里有个校友群，我添你进群吧。你微信二维码给我扫一下。”

　　路宁疑道：“J大没有刑侦类的专业吧？韩警官年纪轻轻就已是警队队长，想来也是专业对口，警校毕业才是吧？”

　　韩聪握着手机，看向路宁柔美的五官，再看向冷眼旁观的顾冠卿，摸了摸鼻子，笑着站起身：“路小姐看着柔柔弱弱的，这反应力却是快得很，也不是好糊弄的。这就好，这就好。”说完，尬笑两三声，走了。

　　原是说好了，拆了线再去领证。顾冠卿行事向来高效，待韩聪走后，便带了路宁去往婚姻登记部门将结婚证给领了。回来的路上，黄立来了电话，经过上次路宁话里话外一番敲打，黄立行事规矩得很，路宁请假这段时日，三不五时的电话请示与汇报。

　　黄立先例行问了一下路宁的身体：“路总，您身体恢复怎么样了？”

　　路宁坐在副驾驶，手里摆弄着红色的小本本，眉目柔和亦安宁：“很好，谢谢关心。老黄，钱总那里怎么说？”

　　黄立正是要说这个事，为难道：“路总，正要跟您汇报这个事，钱总那里明确表示，如果接待人不是您，钱总就不来了。”

　　适逢红灯，顾冠卿停车侧眸亦是看被她摆弄在手里的两个小红本本，照片上，两个人肩并着肩，她刚及他肩头，只要他一揽臂，就能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

　　“你回复钱总那边，就说届时，我会在宜城机场恭候钱总。”

　　黄立还是有些为难：“KN那边，我电话打过去，多数是无人接听。”

　　路宁略微沉吟：“老黄，这事你先别管了，我来给钱总打电话。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黄立在公司里向来是被倾轧与忽视的，这段时日被路宁委以重任，黄立感受到了被重用的成就感，在公司里走路都昂首挺胸起来，人一有动力，里里外外都洋溢着激情：“不辛苦不辛苦，那路总，我等您指示。”

　　绿灯亮起，车子发动时，路宁滑着电话薄找钱总电话，抬头看了眼路线，跟顾冠卿道：“我想回家一趟。”她的住处离公司很近，她其实是不太乐意再搬去顾冠卿那里的，每天上下班在路上费时得很。不过，既然领了证，就不是她一个人乐意不乐意的事情了。再则，即便顾冠卿同意她住回去，她也是不敢一个人住哪里的。

　　顾冠卿道：“你要是想住在那里，也没问题，我陪你住过来便是。”

　　她心里想的，她不曾说出口，他却是都能懂。路宁怔怔然看他，内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顾冠卿似感知到她的视线，微微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看了她一眼，“路宁，你是我妻子，我总得护你。”

　　这场婚姻，因为是顾冠卿，于她，便是最好的庇护。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她看着他坚毅的侧颜轮廓，也微微笑了起来，回应道：“你是我丈夫，往后是甘是苦，只要你不弃，我也会陪你。”
　　他费了心机，求来的婚姻，他如何会弃？

　　纵使这场婚姻，无爱亦无性，他与她的名字也是三生石上刻着的。

　　他护她一生，她许他一诺，从今往后，夫妻一体，甘苦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