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水木昀

34、第 34 章

　　顾冠卿凌晨时分才回到山庄，路过客厅时，脚步顿了顿。蓝幽幽的壁灯照拂下，大理石桌面摆着小小的一只蛋糕，路宁头枕着桌面已经睡着。

　　自打路宁住进来后，这幢独栋别墅顾冠卿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客厅的窗户也大开着，来自湖面的风裹挟着湿气穿堂而过，她身子才刚刚好，如何经得起吹风？若是他一晚上不回来，她岂不是要在这风口睡上整晚？

　　顾冠卿轻着脚步走过去逐个关了门窗，些微的声响还是惊着了路宁，她迷迷糊糊之际，隐约看到人影走来，恍惚间，她以为是在自己两居室的家里，是寻常的晚上，路鸣刚从外面回来，她声音软糯，带着娇气：“路鸣——”余音袅袅，挑人心弦。

　　顾冠卿蓦地顿住脚步，过往片段瞬间在他脑海里闪回。

　　是岭南崇山峻岭间杀机重重的幽暗山洞。

　　“孤狼，你怕死不？”

　　“不怕死，但不敢死。”

　　“为什么？”

　　“还有未了的心愿。”

　　“女人？”

　　“不，妹子。我要亲手将她交到可托付终生的人手里，不然，死不瞑目。”

　　“既然不敢死，为什么还要接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活？”

　　“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回到她身边。她很娇气，没安全感，怕黑、怕疼、怕独自一人。”

　　是他紧紧握住路宁汩汩流血的手腕时，路宁气若游丝的声音：“路鸣——”

　　是无数的夜里，他抱着梦魇的她，她哀哀地哭泣声里，那一口口见着血肉的撕咬，透着无尽的委屈与不甘。

　　精明如他，瞬间内心里所有的不确定全变成了确信。

　　路鸣于她，何止于是兄长。她唤路鸣：“路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言语娇娇，尾音上挑，总似藏着九曲十八绕，是诉不尽道不明的心声与情意。

　　顾冠卿沉默许久，才上前轻声唤她：“路宁，醒醒。”

　　路宁慢悠悠醒转来，在微暗的光线里愣怔怔看着顾冠卿许久，才想起身在何处，她将小小的蛋糕递到顾冠卿面前，跟他说生日祝福语：“生日快乐，平安顺遂！”

　　顾冠卿目光锁着路宁，深邃的眼底有些许动容，却最终什么也不说，只接过蛋糕，象征性的吃了一口，对路宁道：“时间不早了，快回房间去睡吧。”

　　翌日，路宁醒来时，嗓子痛，也不是什么大事，路宁没甚在意，照例在书房帮顾冠卿写报告。等到将报告写好，按着顾冠卿的意思改好，已是中午时分，路宁下楼吃饭时，头晕目眩的，差点踩空，幸好顾冠卿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顾冠卿这一扶，才发现路宁体温微烫。

　　顾冠卿问她：“是不是昨晚被风吹感冒了？”

　　路宁不愿再麻烦他，笑道：“不是，就觉得天有些闷热，可能是要下雨了吧。”

　　顾冠卿将信将疑的，总怀疑路宁是感冒了，但路宁中午饭没见少吃。下午他去市里办事，路宁说正巧也要回公司处理一些事，便是顺带将路宁送到了写字楼楼下。

　　路宁在车里打电话给陈大为，陈老爷子本来也是要给她电话的，说是想带着两个孩子外出游玩一段时日。路宁有些为难，毕竟路生还要上暑期班的。陈老爷子道：“路生的功课不会落下的，你放心吧。”十岁大的孩子，哪个不爱玩呢？路宁便是答应了，又关照了路生几句，左右不过是别调皮，路上要照顾好爷爷。

　　路宁挂了电话，还是有些担心，问顾冠卿：“老爷子毕竟上了年纪，带着两个孩子外出游玩，能行吗？”

　　顾冠卿了然的笑了：“放心，还有宁女士的。”拉锯战多年，陈叔到底还是败在了宁女士的死缠烂打之下，宁女士还是有些手段的。

　　路宁想起那日牌桌上宁女士的抱怨：“宁女士不是说哪里也去不了，身份证银行卡全在你这里么？”

　　“都在陈叔手里放着，户籍本也在。”顾冠卿道，“等他们游玩回来，就要改口喊宁女士一声陈太太了。”

　　路宁错愕的看向顾冠卿，人人都道顾冠卿是商场出了名的狐狸，精着呢。果不其然。不过，说到底，也是好事一桩。

　　临下车，顾冠卿关照路宁：“工作别太拼命。”路宁想，生意上的事，家里的事，她一个外人的事，顾冠卿都能面面俱到，而他自己昨日三十岁整生日，却是冷清得很。路宁想到这，有些于心不忍。

　　“好，你也是。”路宁站在车外，想了想，问他，“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当是补过生日？”

　　顾冠卿点头：“好。”他目送她进去，心道，从顾先生到你，是不是也算是彼此关系更近了一步？

　　周一一早上班，路宁头昏脑涨的，偏偏工作还遇到了麻烦事。营销总监黄珊珊将大客户解约函拍到了她桌前：“路总，这个你要作何解释？营销部辛苦拿来的大单子，就因为你行政部怠慢接待，现下客户要求解约。路总，当初你们发给我的接待行程可是白纸黑字写着的，酒店是五星级套房，您亲自前往机场迎接并全程陪同去往示范点考察。最后呢，人客户在机场足足等了半个小时，请问，您在哪里？”

　　路宁的副手，行政部副总监黄立给黄珊珊倒了一杯水，赔笑道：“黄总，对不起，对不起，您别怪路总，这全是我的责任，我的责任，当时路上堵车。”

　　黄立素来是老好人形象，温温吞吞的，看着就软弱可欺得很。黄珊珊拉了把椅子坐在路宁对面，看着涂得鲜艳的手指甲，挑眉冷笑道：“呦呵，我倒是看明白算是怎么一回事了。事情副手做，功劳算路总的，要不是黄副总因着堵车搞了个现形记，大家还以为是路总牺牲大好周末时间，顶着烈日陪客户跑现场呢。”

　　黄副总忙摆手道：“黄总，话不能这么说，真不能这么说，我们做下属的，可不就是该随时服从领导指派。”又对路宁道，“路总，错真是在我，我本来昨天该向您及时汇报的，又怕打扰您周末休息，这才……”

　　路宁瞧着黄立，含胸驼背，慈眉善目，满口敬语，可不是职场最佳老好人代言人。

　　路宁想起很多时候，生意场上，顾冠卿什么都不说，单是挑起眉，眼底漾着意味不明的笑，无声胜有声。

　　路宁学着顾冠卿，朝黄立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转而面向黄珊珊，道：“黄总，我这就买最近的航班去向大客户赔罪，我会尽力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