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水木昀

23、第 23 章

　　方特助将各部简报放在顾冠卿办公桌上，顾冠卿正在签批文件，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方特助张了张口，正要捡重要事项做口头汇报，顾冠卿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稍后再看。”

　　方特助迟疑了半响，还是尽职提醒道：“技术管理部路经理于昨日提交了辞职报告，据人事部了解，路经理是由猎头公司经办，即将供职创业大厦一家文创单位，任行政总监，薪酬比当前翻了一番。人事总监请示，是否要与路经理再做进一步的沟通。”

　　顾冠卿签字的手顿了顿，旋即，继续将字签完，才道：“请人事部按流程，做好人事交接工作。”

　　路宁辞职，在技术中心内部，形成几家欢乐几家愁局面。愁的是从技术副总到相关研发部经理，毕竟路宁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对工作质量追求完美，副总与各位经理还没想到的，技术管理部已经将一系列配合工作做到天衣无缝。欢乐的是技术管理部陈姓副经理，人也是名校毕业，工作能力也是有的，只是苦于年长路宁六七岁，有路宁在，总归是升职无望。前一阵子路宁竞聘董事长特助，陈副经理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工作积极性与主观能动性也较之前提升了好几个层次，谁知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简直比路宁本人还要失落。人还没从打击中振奋起来，忽然天降惊喜，路宁辞职了。昨天人事总监与陈姓经理做了谈话，大致意思很清楚，有意陈经理顶上去，陈经理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这会儿，路宁正在做工作交接，陈经理听得认真，记得也勤快，恨不得将路宁的话全部记下来，间或的，还要问了几句。

　　路宁是极有耐心的，问什么说什么，一应工作交接得清清楚楚，见陈经理又是听又是记又是问的，忙出了一脑门的汗，好心提醒道：“陈经理，这些工作我都列了明细，文档就在电脑桌面，不用辛苦再记。如果有不清楚的，随时欢迎给我电话。”

　　陈经理连连应好，笔却是不肯停的。

　　钱辰更是忧伤，跟朱亚挤在茶水间抱怨：“路宁也太不够意思了，一点风声都不漏。”

　　朱亚也是忧伤又失落：“是啊，一点都没当咱们是朋友，脆弱的友情真是经不起考验。”

　　钱辰问：“是不是因为沈烨，路宁才离职的？”

　　朱亚点头：“肯定是这个原因。”

　　钱辰叹道：“所以，基于这一点，咱们也应该对路宁表示理解。”

　　路宁站在茶水间门口，好笑的看着朱亚与钱辰：“你们两个再抱团磨洋工，年底考核就真成难姐难弟了。”

　　朱亚抱住路宁撒娇：“路宁，你换了新单位，会不会不理我们了？你能不能把我也带去啊？”
　　“还想着我继续给你救火啊？”路宁笑着接过钱辰递来的咖啡，道，“过几日，我请你们去我家聚聚。”

　　朱亚与钱辰闻言，欢呼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忧伤。

　　技术副总从门外走过，看了一眼，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的走了。他方才去找顾冠卿做了争取，可惜，任由他磨破嘴皮子，顾冠卿就一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尊重个人选择。”副总心里腹诽道，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要是谢恒也辞职，看你顾董还会这么云淡风轻，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谁的得力干将谁肉疼。当然了，凡事屁股决定脑袋，副总自认如果自己坐在顾冠卿的位子上，想来也是不会开这个口子，毕竟全集团上下一万多人，都来争取董事长特批薪酬等级的话，岂不乱套？做企业，战略眼光与原则性是第一位的。

　　路宁工作交接的同时，送别宴席是吃了一顿又一顿。技术副总做东请了一次，几个平时工作方面对接比较多、走得比较近的研发部经理又分别请了一次，七七八八算起来，将近有一周时间都是在外面吃的。最后，路宁又单独请技术管理部吃了一次散伙饭，朱亚作为编外人员自然少不了。钱辰借着酒意，抓住路宁的手不肯放，哼哼唧唧道：“路宁，路宁，我舍不得你，我想你了可咋办啊？”

　　朱亚给路宁解围，扒开钱辰的手，伸出自己的手给钱辰抓，哄道：“乖呀，走了路姐姐，不是还有你朱姐姐给你罩着？”

　　钱辰拍开朱亚：“你就是天蓬元帅下凡，我也不稀罕。”

　　朱亚气得追打钱辰：“你见过这么貌美如花的天蓬元帅吗？姐姐我是嫦娥仙子下凡历劫来的。”
　　趁着哄闹，路宁笑着去前台结账，也不急着回包厢，大厅正中央的舞台上，正在演出评弹，路宁驻足观望。忽然，视线就捕捉到了舞台下方正中央的一张桌子上，虽然是背对她而坐，不是路鸣又是谁？对面的女子，齐肩短发，眉目如画，说到动情处，显然是哭了。路鸣抬起手臂，递给女子纸巾。女子一把抓住路鸣的手，仰着楚楚可怜的一张脸，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路鸣始终不曾抽开手。

　　路宁的脚底犹如生了根，视线在那两双交握的手上胶着，自那日她向路鸣表示要做他的女朋友，路鸣就有意避开她，他回家时，她已经熟睡；她醒来时，他已经走了。整个人好似长在了店里。路宁也表示理解，毕竟熟悉了二十年的兄妹关系，她忽然单方面要求转变成恋人关系，总得让路鸣慢慢过渡。所以，她不去烦他，她等他自己想通。

　　只是，她没想到，会是这样。她的设想方案里，从来就不曾设想过路鸣会喜欢上别人。她是那么自信。自信自己待路鸣，一如路鸣待自己，天大地大，唯有她与路鸣才是心意相通、最懂彼此，也才是彼此最终的皈依。

　　路上到处是拥挤的人群，路宁无意识走着，一遍遍反问自己：

　　路宁，你错了吗？

　　路宁，如果路鸣爱的是别人，要与别人组成自己的家庭，你该怎么办？

　　路宁，如果没有路鸣，你又该怎么办？

　　……

　　没有他的十年，天知道她是怎么走过来的。人是活的，心却是死的。他不能才刚刚给她活路，又堵死了，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