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拾芜

8、08

　　18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
　　晏阳只能用忙碌冲淡焦虑，他不断给自己揽活，可登机的日子日益渐近，事情越来越少，以至于前一天晏阳无事可做，他瞧着讨论着服饰的同事，下班后拐进了商场。

　　待他出来，夜色已深。夜色掩护了他的一身新衣，可惜，日上三竿，他所有的掩饰都暴于人前。

　　同事A惊叹他买了新衣。

　　同事B发现他做了发型。

　　最讨厌的是同事C，他勾住他胳膊，直呼晏阳有了心上人。

　　鬼的心上人。
　　晏阳推开同事C的手，解释道：“刚好有个朋友在意大利。”

　　“哟。”同事A说：“朋友呀。”

　　晏阳不想理会这群奇奇怪怪的人，他挪开目光，看向别处。同事C却还不住嘴，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说：“你们看，晏阳在笑呐。”

　　在笑么？
　　晏阳不知道，他只是庆幸，幸好Jayden听不见同事的声音。

　　.

　　Jayden虽听不见同事的声音，但他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了晏阳和同事在一起。

　　他问：“要登机了？”

　　晏阳看了眼时间，不答反问：“还没睡？”

　　“还早呢。”Jayden说。

　　晏阳没有戳破他，只是笑道：“去睡吧，等你睡醒了，我也就到了。”

　　“我又不是猪，怎么可能睡那么久。”Jayden低声笑骂了句，又道：“反正你还没上飞机，我们随便聊聊吧。”

　　晏阳转头看了眼在旁聊天的同事，起身挪到不远处的空位：“行，聊什么？”

　　聊什么？Jayden也不知道，他随口扯了话题：“你几点到？”

　　话一出口，Jayden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废话，他讪讪住嘴，想要换个话题。还未开口，对方便回答了这个已被反复确定多次的问题。

　　“11点55分。”

　　Jayden听着晏阳的声音，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法明说的情绪，他说不出来这情绪到底代表着什么，只是循着本能将自己缩入被中。

　　就在他鸵鸟之际，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天刚做了发型。他惊呼了一声，在晏阳询问声中，一边说着没事，一边蹦哒至镜前看自己的模样。

　　屋里漆黑一片，唯有从屋外投入的些许灯光照明。他没去开灯，借着这点儿光线，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由于光线昏暗，镜中的人影不辨神色，唯有一个模拟题的轮廓。

　　幸好。

　　Jayden也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什么，他确定发型还在后，小心翼翼地躺回床上。晏阳那边安静下来，他倾听许久，没听见动静，忍不住问道：“登机了么？”

　　“还没。”晏阳说：“我登机给你说。”

　　哦……

　　Jayden觉得自己挺烦的，总是问相同的问题，听晏阳语气怕是也觉得烦了。他闭上眼，想催促烦人的自己睡过去，可大脑兴奋，纷杂的思绪在脑中乱撞，越想睡过去，越没睡意，以至于，在晏阳问他“睡了么”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睁开眼。

　　“还没。”
　　他回答得太快，几乎在晏阳声音落下的那刻，追了上去。

　　话音一落，两人都安静下来。片刻后，晏阳说：“我要准备登机了。”

　　“哦。”Jayden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抓耳挠腮地挤出一句：“一路顺风。”

　　晏阳在那边笑了声，他好似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口。

　　“睡吧，等你睡醒后，我就到了。”

　　19
　　中国到意大利，一万多公里的距离，置于白云之上，不过是半天的距离。这时间说短又长，说长又短，随着“即将落地”的广播提醒，机舱灯光骤亮，乘务穿梭提醒，他们唤醒了沉睡的乘客，同时也唤醒了在行程中麻木的情绪。

　　有人伸着懒腰，有人与同伴高声抱怨，他们说终于到了。晏阳受其感染，微微活动僵直的身体，低声分享这事：“我快到了。”

　　他说得小声，唯有应当听见这话的人捕捉到了他的声音，对方说：“好，我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晏阳的心猛地一紧。

　　这好似一个前兆，飞机开始下落。他不再多言，偏头看向窗外，此时云朵在飞速上移，大地在逐渐清晰。待飞机贴近地面，顺着绕道朝前奔去时，晏阳才从失重感中挣脱出来，可惜心脏还未找回节奏，依旧在加速跳动着。

　　“砰砰砰……”

　　“砰砰砰……”

　　它好似惧怕这陌生土地，等晏阳走出机舱，踏上实地时，仍未平静，甚至，它还影响了晏阳的大脑，以至于他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靠着身体本能，朝外走去。

　　他随着同事，取好行李。

　　“砰砰砰……”

　　出口越来越近。
　　他看见无数张面孔等在那里。

　　“砰砰砰……”

　　同事在问他为什么停下，晏阳听见自己回答“有朋友来接机。”

　　“砰砰砰……”

　　他听见Jayden在说自己的位置，他顺着Jayden的话，找到了那个出口。他看见自己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编了个借口脱离队伍，朝那处走去。

　　“砰砰砰……”

　　他看见Jayden所说的位置那里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

　　“砰砰砰……”

　　晏阳看见自己停下脚步，说：“你转头……”

　　话未说完，背对他的那个人作势要离去。晏阳迈步追去，还未走近，瞥见对方明显是白种人的侧脸，脚步一顿。恰在此时，Jayden开口说：“背后没人啊，你在哪儿？”

　　晏阳在原地转了一圈，没见到可能是Jayden的人，他不禁怀疑起自己：“不好意思，我可能找错位置了。”

　　Jayden笑了声，“没事。”说罢，他又道：“我给你描述详细一点吧？”

　　想要去重新寻找的晏阳听见这话，停下脚步：“行，你说。”

　　“我在…出口。”

　　晏阳看见出口标志，没动。

　　“我身后有个广告牌，上面是……”

　　晏阳迈步上前，他仔细看了看广告，发现信息和Jayden所说的话全对上了。

　　“我左边……”

　　晏阳转身看左。他安静地看完，又顺着Jayden的话，转身看右。

　　响个不停地心跳声不知在何时安静下来，四周安静得吓人，好似进了一个特殊的空间，唯有Jayden的声音还清晰着。

　　Jayden应是说累了，在那边抱怨道：“嘿，先生，你还没找到位置么？”

　　晏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涸着说不出话。

　　Jayden没等到晏阳的回答，自顾说道：“下一航班的人都到了。”

　　晏阳闻言抬起头，前方人潮涌动。有部分的人朝着他这方走来，晏阳没有避让，他站在原位，听着躲避着行人的Jayden传来的抱怨的话，终是开口。

　　他听见自己问：“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