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纵横》燕云天

8、蛟龙终得入海归（四）

　　几天后，苏秦和燕大夫几人共同前往燕国。进入燕境后，对于苏秦来说道路就变得陌生了。到底是遥远的北方，城镇和村庄越来越稀疏，草木似乎也没有中原那么茂盛了……不知当年召公被封到这个地方时是什么感受呢？
　　快要到燕国都城蓟了，苏秦远远看见城门外的冠盖……这个排场，至少也得是国相吧。不知道今天赶上了什么大事？苏秦暗自想道。
　　等到苏秦终于到了蓟城门下，见那些冠盖下似乎是诸侯王的排场，不由吃了一惊，问燕大夫道：“请问上面可就是大王？莫非今天周天子的使节来访？”
　　燕大夫笑笑：“大王迎接的就是您啊。我和蓟城一直有书信联系，大王早知道我们今天会到了。先生请在这里稍候。”说着便先上前去。
　　虽然苏秦发奋苦读就是为了能够步入诸侯朝堂一展才华，可是如今成功就这样到来，却又总觉得心里堵着些什么。这时一名仆役过来迎苏秦下车，苏秦便试探着问道：“每次有人来投，咱们大王都这样出来迎接吗？”
　　仆役摇摇头：“自从那次国耻以来，大王的确十分礼贤下士，但也未曾亲自出城迎接。此番如此重视，据说是因为我们文公时候也有一位洛邑来的国相，也姓苏……先生既然也来自洛邑，应该多少会有些亲族关系吧。”
　　苏秦吓了一跳，没想到就因为自己姓苏 ，又来自洛邑，就得到如此重视，以前周游列国时嫌燕国路途遥远而没有来游说真是后悔莫及……
　　于是苏秦随仆役走上前去，马上有一位气宇轩扬的年轻人走过来。苏秦猜度这就是新即位的燕王了，赶紧下拜。燕昭王扶起：“苏先生不要客气，我们燕国刚刚遭受大难，没有力量到洛邑去迎接先生，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苏秦赶紧回：“不敢当，不敢当！”起身后旋即发觉四周众人目光异常地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心里不由犯起嘀咕：如果我真的只是因为这样荒唐的原因得到了重用，那会不会也因为某些荒唐的原因而失去这一切呢？

　　晚上，苏秦正在住处构思第二天面见燕王时的说辞，突然门房进来：“苏先生，我们国相求见。”苏秦赶紧整理了下衣帽，然后走出门口迎接。
　　和年轻的燕王相反，燕相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寒暄过后，燕相单刀直入：“苏先生当真未曾见过苏季？”
　　苏秦不由想起白天众人的目光，决定试探一下，便问道：“不知相君有何赐教？”
　　燕相盯着苏秦：“你啊……如果不是年轻了点，不仅长相，连举止都简直就是苏季本人啊！”
　　苏秦感到有些好笑：“大王不会因为我的相貌就重用我吧？”
　　燕相很严肃地说：“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不过苏季就是洛邑人士，你又从洛邑而来……”然后把头靠近苏秦耳边神秘地说：“你该不会就是苏季之子吧？”
　　苏秦哭笑不得：如果自己有那么个神通广大的父亲，还至于曾经那样落魄？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答复道：“在下虽有幸与苏季前辈为同乡，但家父只是一介平民，万不敢高攀苏季前辈。”
　　燕相明显不以为然：“苏季虽然为齐国所猜忌，但我们文公、易王可都是完全信任他老人家的啊。虽然不知你为何隐瞒自己的身世，但我想至少在我们燕国，承认自己是苏季之后应该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吧？”
　　苏秦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来燕国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了：“君臣父子岂是玩笑？”
　　燕相摇头道：“你果然还是在担心苏代的事情。”
　　苏秦没想到燕国这里姓苏的人还真多，便问道：“苏代又是何人？”
　　这回轮到燕相惊诧了：“苏代是在苏季死后投奔我们燕国的，自称是苏季之弟……你真的不知道此人？”
　　苏秦摇摇头。燕相盯着苏秦的眼睛，苏秦从面前这位老人饱经沧桑的目光里看出了疑惑和不信任。不过苏秦心里很坦然，迎着那目光看回去。
　　燕相叹了口气：“看来你和他们也许真的不是一家的。”
　　苏秦发觉燕国这里似乎迷雾重重，决定刨根问底。最后燕相将过去十年间燕国发生的事情徐徐道来……

　　那时，燕国还是现在燕王的父亲，也就是燕易王之子在位。因为后来发生的禅让事件以及因此导致的内乱，这位燕王去世后没有谥号，史书上直呼其名为燕王哙。
　　燕王哙即位第二年，齐威王去世，合纵六国的苏季决定去游说新即位的齐王。谁知苏季在齐国遇刺身亡，这一次离开燕国竟然就是诀别……
　　苏季死后，燕王自然如失股肱。这时正好又有一对兄弟来投，自称乃苏季之弟苏代、苏厉，因见兄长功成名就，也发奋学习纵横之术，希望承袭苏季的旧业。燕王大喜，重用二人。苏代多次在燕王面前为与自己结为姻亲的国相子之美言，于是燕王愈发重用子之，以至最后都要把王位禅让给他。后来燕太子和子之争权导致燕国大乱，几乎灭国，结果当今燕王即位后苏代和苏厉不敢继续留在燕国，而是躲到了齐国……
　　苏秦不由咋舌：没想到自己看似平步青云的表象背后竟有如此波澜。燕相和他又聊了一会列国形势，最后站起来说道：“虽然苏代兄弟不敢回国，但其实大王并没有太多怪罪他们，尤其认为苏厉是无辜的。现在先生又来投奔，大王认为上天再次把苏季赐予了燕国，认为先生一定能够辅佐燕国成就大业。在这里先恭喜了。”然后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