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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骐骥千里寻伯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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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张仪准备离开旅店——难道还等着一文不名的时候店小二来赶他走?正要出门,迎面遇上一位满面油光的老兄,打量了下张仪,便一抱拳:“在下舍仁,见先生气度不凡,不知如何称呼?”
张仪苦笑,一个周游列国没人要的家伙被说得世外高人似的,可惜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国相大夫级别的人物……但读书人再落魄礼节还是不能失的:“不才张仪,来赵国本是投奔故人,谁知……”
舍仁见张仪欲言又止,便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嫌弃的话在下做东,边喝边聊吧。”
几杯酒下肚,张仪把这几日的苦闷竹筒倒豆子般倾述给这位刚认识,但却难得地欣赏欣赏他的才华的人。舍仁听完叹了口气:“世态炎凉竟至此,在下一介商贾,除了孔方兄别无他物。张兄若不嫌弃在下粗鄙的话,就让我资助您去秦国吧。”
难得遇到欣赏自己的人,张仪感动得热泪盈眶,可还是说:“您的心意张某领了,可是资助实在不敢当。更何况事实证明我的才能恐怕并不能给诸侯带来什么实惠,也没人愿意给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只怕您的钱只会打了水漂啊。”
舍仁正色说道:“我作为商人,在别人看来只会逐利,当然事实上我们也要靠利润生存,但是我从不把敛财当作我唯一的人生目标。我一直认为,金钱堆放着不使用就和石头没什么区别,当然我的金钱也不会随便拿去打水漂。但张兄不要多虑,不管最后能否成就大业,我认为对您的资助都是值得的。”
张仪没想到这位商人能有如此见地,便起身作揖:“那张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如有功成名就之日,定不忘恩公的大典。”
于是两人具体商议赴秦事宜,决定立即动身。路上两人同食共宿,舍仁虽然自称只会经商,但张仪谈起天下大势却也能附和两句,有时还会有些独到的见解。张仪在感激之外,心底对这位恩公另存有了一份敬意。
两人就这样一路风尘仆仆地向西赶去。为了能早一天赶到秦国,他们每天太阳还没升起来就动身出发,而晚上到了掌灯时分才肯寻找旅店住宿。
这些天最能让张仪感慨的就是晚上迎着夕阳向前赶路的时候,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感慨的是什么。这天下榻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舍仁说道:“恩公,我才发现,这些天来我们算是追着太阳赶路呢!”
舍仁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张兄莫非想到了那个夸父的传说?我们要去的咸阳很近,远远没有到那日落处的禺谷。再说,太阳虽然每天从西方落下去,可是夜里它是怎么偷偷跑回东方的扶桑树上的呢?那位夸父如果只是在太阳身后追着跑而不靠近,那他第二天会不会跟着太阳从东方跑过来呢?”
张仪一时语塞,半晌道:“是啊,虽然我们的目的不同,但也和夸父一样不停地走啊走。会不会有一天,也像太阳那样经过某个未知的轮回回到起点呢?”
这次轮到舍仁没有声音了。过了一会,张仪想问舍仁有何感想,却发现舍仁已经睡熟了。
这次讨论也就此结束,第二天早上两人又急着赶路了,张仪也就把它抛到了脑后。很久以后,张仪再次想起这个“逐日”的经历,不由得感慨万千……
几天后,咸阳东城门在夕阳的余晖前展现在他们面前。那个时候秦国还不是特别强大,咸阳的城墙和列国都城比起来也没有什么高大雄伟之处,尤其是夕阳西下的场景似乎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一天喧嚣后的宁谧。张仪的心情却似乎没有受到这景色的影响,急急找了家旅店安排后不等吃晚饭就要出门。舍仁奇道:“张兄这么晚要去做什么?”
张仪答道:“求见秦王。”
舍仁哑然失笑,拦住了张仪,说:“帝王将相也是凡人,岂有不食不睡之理?何况张兄才高八斗,要见秦王也不在这几个时辰啊。”
张仪叹了口气,知道舍仁说得有理,只好先去休息了。
第二天,张仪一早又要去见秦王。舍仁又拦住说:“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我已经了解了张兄的才华。您在魏王和楚王那里没有得到赏识,绝对不是您的才华不够,而是有其他的原因。如果这次还是就这样去见秦王,恐怕还要遭到失败。”
张仪愈发觉得这位恩公不一般,于是问道:“不知恩公有何赐教?”
舍仁说:“衣冠是士子身份所在。士不可辱,衣亦不可污。”于是,两人一起上街,为张仪置办了一套新衣服,使张仪看起来不像是走投无路的样子。
穿戴整齐后,张仪这次学乖了,问道:“恩公是不是认为我现在见秦王还不到时机呢?”
舍仁微微一笑:“时机不是等来的,而是争取来的。”说着拿出一卷书简递与张仪。
张仪一看,原来是秦国权臣和秦王宠妃的名册,后面还列明了各人的喜好,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这时的张仪还带着读书人的道德洁癖,正色道:“恩公的意思我明白了,可君子坦荡荡,我张某只会靠自己的实力来取得自己应得的地位。”
舍仁摇头叹道:“难怪张兄周游列国不被赏识,难道您没听说过和氏璧的故事吗?”
张仪为了和氏璧的事挨过一顿痛打,如何不知道那璧的典故?心里明白舍仁的意思是即使有真才实学,要被人透过覆盖在表面的尘土而发现潜质也得付出代价。于是叹息一声,接受了舍仁不惜重金帮他在秦国朝廷内外进行频繁活动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