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银河》谦少

52、恋爱

　　叶殊接到尹珍珍电话时，是凌晨五点多。

　　算起来，他也有半年没有在这个点接到尹珍珍电话了。

　　叶殊当时正在玩颜料，电话一响，他心里就一沉，一看，果然是尹珍珍。

　　那边也很平静，说了句：“我在你家门口。”

　　叶殊开门，尹珍珍仍然穿着晚上那件裙子，站在窗边抽烟，她其实很适合这种冷色调，唇红肤白，有种锋利的美，只是平时常笑，所以弱化了这种攻击力。

　　听见开门声，她看了叶殊一眼，又转过脸去了。

　　“尹仲夏要订婚了。”她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查过了，他未婚妻我认识，我高中学姐，门当户对，漂亮，不聪明。”

　　饶是叶殊，这时候也想不到该说什么。

　　她继续吸烟，只是有点恶狠狠的意思，叶殊看见她的手在细微地发抖。

　　“怎么？”她看叶殊：“你要吸吗？”

　　他们吸烟口味相同，原因也差不多。

　　“不了。”

　　尹珍珍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哦，夏铮在里面？”

　　“他在睡觉，不过我可以让他睡沙发。”叶殊眼神担忧：“我觉得你现在需要睡一觉。”

　　尹珍珍冷笑了一声。

　　“几百万人想睡他，你就让他睡沙发？”她吸完最后一口烟，神色冷漠地把烟头扔到垃圾桶：“我现在根本不想睡觉。”

　　“那你想干什么？我陪你。”

　　“我想杀人，你也陪我去吗？”尹珍珍仰着脸反问。

　　叶殊被问住了。

　　尹珍珍又笑起来，这笑莫名地有点凄艳的味道，她伸出手来，摸了一把叶殊的脸。

　　“小殊儿，你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以后别这么讲义气了。”她一闪身，从叶殊身边进了门，踹掉高跟鞋，光着脚，朝浴室走去：“我叫了外送，等会你来陪我喝酒就行了。”

　　-

　　尹珍珍在浴室里呆到十分钟的时候，夏铮从卧室出来了。

　　叶殊本来还站在客厅，对着尹珍珍扔在地上的裙子发呆，见他出来，又怔了一下。

　　“现在才五点。”他告诉夏铮。

　　“我知道。”夏铮十分利落地披外套：“我助理在公司等我上课。”

　　“心术不正的那个助理？”

　　夏铮笑起来。

　　“是啊，心术不正的那个。”他笑着跟叶殊解释：“不过已经没什么危险了。”

　　“为什么？”叶殊不信。

　　“因为他是唯利是图的人，帮助我变得更好，恰恰符合他的利益。奇货可居的故事记得吗，他当自己是吕不韦呢。”

　　“那你是秦庄襄王吗？”叶殊问。

　　“你觉得呢。”夏铮笑着问他。没等叶殊回答，就忽然凑近过来，闻了闻叶殊的头发，挑起了眉毛：“有烟味。”

　　“是尹珍珍吸的烟。”叶殊毫不犹豫地卖了队友。

　　夏铮被他这份果断逗笑了。

　　“那好吧。”他似乎在叶殊的侧脸边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很有自制力地离开了：“我得走了。”

　　叶殊没说话，只默默跟在他身后，看他在玄关弯下腰去穿鞋，忽然道：“你只睡了三个小时。”

　　“嗯。”

　　“睡眠不足和吸烟一样会早死。”叶殊告诉他：“你也不是一直在做正确的事。”

　　他像是那种和人吵架没吵过，回家之后才想起一句绝妙反击的人，这画面未免有点太可爱。

　　“但是我现在是上升期，做艺人都是这样的。”夏铮解释。

　　“如果你留在公司里，至少可以多睡一个小时。”

　　“公司里没有你。”夏铮平静回答。

　　叶殊以前跟尹珍珍打过网球，夏铮有时候就像最优秀的网球手，一记直球打过来，叶殊毫无招架之力。

　　他沉默了一下，等夏铮快要出门的时候，忽然道：“夏弋也这么忙吗？”

　　叶殊平时是毫不关心娱乐圈的人，ECHO的六个人他能认全就不错了，这次能突然提一下夏弋，肯定不是毫无原因的。

　　说夏弋是ECHO的死对头其实也不为过，夏弋今年二十出头，已经拿了十亿票房，虽然是个大烂片。乐综正力捧他，ECHO成员里，聂决明和夏铮以后都要走影视的，未来几年，一定打得头破血流。

　　“夏弋现在地位稳定了，所以会好一点。”

　　“他上升期的时候也没多忙，还有时间跟尹珍珍的朋友谈恋爱。尹珍珍说娱乐圈很多人当小明星时都不忙的。”叶殊说道。

　　夏铮隐约猜出他意思，忍住笑问道：“所以呢？”

　　叶殊抿紧了唇，不说话了。

　　就在夏铮以为他不会再说的时候，他忽然低声来了一句：“我的画很贵的。”

　　要是尹珍珍听到这段对话，估计会气得吐血，她一直在警告叶殊的，就是这个，没想到到头来，叶殊竟然自己双手奉上。

　　夏铮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要包养我吗？叶殊？”他虽然在笑，眼神却无比认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叶殊知道自己在做蠢事，所以更要强撑住，昂着下巴道：“就是我给你钱，买你的时间。”

　　明明说的是这么浪漫的话，却强装一副冷静的样子。像被逼到角落里的螃蟹，徒劳地挥舞着两只钳子，让人不要过来。

　　真要命。

　　夏铮往他身边走了一步，叶殊顿时戒备地看着他。

　　“干什么？”

　　“没什么。”夏铮故意吓他：“履行被包养的义务而已。”

　　如果叶殊有像猫一样长毛的话，这时候应该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你别乱来，我……”

　　但夏铮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他只是伸出手来，抱住了叶殊。刚刚成年的青年的身量修长，刚睡醒的身体还是慵懒的，带着暖意，所以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也显得理所当然。大概这样的拥抱真的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叶殊的身体僵硬了一会儿，然后自然地放松下来。

　　“我之所以会这么忙，是因为我在上升期，上升期的偶像要谈恋爱，就得比没谈恋爱的人更努力才行，这是我和公司之间的默契，也可以说是个约定。”夏铮低声告诉他：“夏弋那种，叫做钱和资源的交易，只要划算，公司是会默许的。”

　　“那你为什么要谈恋爱？等这段时间过去不是更好？”

　　“因为你说聂决明好看。”

　　叶殊完全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夏铮笑起来，推开了门，叶殊听了个半懂不懂，跟着他走到外面，这个点整栋公寓楼都没醒，电梯很快就到了，夏铮按下一楼，进了电梯。

　　这画面太熟悉，不管每次见面开头如何，长或短，最后结束点一定是这个。

　　金属的冷色很衬夏铮，他站在里面，像一幅画报，或者什么电影的结局。电梯快关上的瞬间，他忽然伸出手来，隔住了电梯门。

　　“叶殊。”

　　叶殊本来低着头在想事情，被他一叫，抬起头来，“啊”了一声。

　　夏铮戴着口罩，头发慵懒，只露出一双眼睛，像阳光下的雪原，澄澈而明亮。

　　“我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有让你开心一点吗？”他看着叶殊的眼睛问。

　　对于叶殊来说，这答案太简单，尽管要承认有点不容易。

　　“有。”

　　夏铮的眼睛弯了起来，他天生不是阳光灿烂的人，不可能像聂决明那样让人觉得周身暖意洋洋，但总也有这样的时候，像万顷雪原一瞬间消融。

　　“那就值得。”

　　他放开手，电梯门缓缓关上，雪原也好，阳光也好，再见又是一个月之后了。

　　-

　　叶殊在门廊里站了一会儿，进去是暂时不能进去的，尹珍珍估计躲在浴室里哭呢。

　　这个窗口看不到楼下出口，但他知道夏铮差不多已经出公寓门了。

　　刚才应该告诉他的。

　　其实并不只一点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