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银河》谦少

29、好奇

　　张黎在凌晨六点回来，六点半敲开两人房门，叫他们起床去机场。

　　夏铮正在洗漱，没关门，她过来敲了敲门。

　　“你昨晚做得很不错。”她告诉夏铮：“尹总没有看错你。”

　　她说的是夏铮把表现机会让给聂决明的事。

　　这是她第一次当面夸夏铮。

　　她发脾气时常说当经纪人一年老十岁，其实不是开玩笑，像这种通宵工作，确实搞得人蓬头垢面的。

　　夏铮在镜子里对她笑了。

　　“谢谢黎姐。”

　　飞机上一路睡过去，去C城跟ECHO其他成员回合，下飞机时张黎脸色很不好看，夏铮还以为是机场太挤，到了SV台，卷毛神秘兮兮告诉他：“出事了。”

　　“什么事？”

　　“我们被黑了。”

　　ECHO出道以来，第一次负面信息，始作俑者是卷毛，当初他在机场候机粉丝跪下来给他拍全身照，他隔着玻璃墙跟粉丝玩“众爱卿平身”，粉丝觉得好玩，还把视频传到网上，结果被有心人截了图，几张粉丝跪在地上拜，ECHO成员冷脸坐在休息室，这张图在几个网站都上了热门榜。下面评论清一色是“我女儿如果这样就打死她”“她们连自己父母都没跪过吧”“脑残粉真可怕”之类。

　　说没有水军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风向已经转为“娱乐圈就是有这些膨胀的偶像，电影质量才那么差”，ECHO即将去陆赫电影里客串，这是尹奚和陆赫的交易，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事显然是冲着这次合作来的，就是为了断掉ECHO这条路。

　　陆赫这样爱惜羽毛的人，ECHO名声一烂，肯定会成为弃子，不管他们上过多少表演课。

　　现在娱乐圈的态势非常奇怪，像ECHO或者夏弋这种当红的流量，赚的钱在圈子里是属于金字塔上层的，但是却处于被鄙视链的下层，动不动就被拿出来群嘲，娱乐圈风气差电影烂都是他们的错。

　　如果这次舆论战打不过，ECHO这个标签就粘上了，以后任何人都可以过来踩一脚，没人管他们拍没拍过电影，反正能发泄一下愤怒就好。

　　张黎一整天脸色都黑得像墨，电话打个不停。卷毛还不知道事态严重。还去偷听她电话，回来笑眯眯告诉大家：“黎姐在跟尹总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是谁在黑我们。”

　　其实这圈子里偶像们的关系也奇怪，本来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偶像明星的名声烂了，大家都吃亏，但偏偏还要斗。用张黎的话说，这圈子里黑偶像“演技烂，要为电影烂负责”的风气，其实就是偶像明星带起来的。这种通稿百分之九十是偶像明星的团队发的，真正的演技派压根不会掺和这些烂事，导演更是乐得有人替自己背锅，躲在背后数钱。大家都把这东西当做刀去捅别人，以为这刀捅不到自己身上，结果混战起来，大家血流一地。硬生生把偶像名声弄成过街老鼠，谁都可以来踩一脚，还给外人看笑话。

　　就像前段时间陆宴和叶岚舆论大战，陆宴团队攻击叶岚偶像团体出身，韩流痕迹重，叶岚团队反击陆宴选秀出身，其实就是为了抢陆赫电影男主，结果抢来抢去，陆赫干脆找了个实力派演员来演，把炒热度的任务交给了ECHO。还收获了观众的称赞，说陆赫导演还是有底线，没为了票房用这些偶像明星。已经有不少人决定“三刷预订，就为了这电影不用流量当主角”。

　　因为这缘故，张黎怀疑的对象就很广，虽然ECHO压根没参加这场大战，但是在SV台那个全员白衬衫的造型大获好评，对叶岚而言，难免有落井下石蹭热度的嫌疑。用舒乐的话说，这圈子就是个黑暗森林，大家都趁黑捅人，摸黑中刀，谁也不知道捅自己的是谁，只能凭直觉回击，捅错了是兵家常事。

　　张黎现在必须确定这次黑ECHO是谁家的手笔，然后狠狠回击，必须快准狠，让对方知道厉害，才会收手。但如果弄错报复对象，那可能会同时惹怒两家，死路一条。

　　这时候就完全靠人脉了，一上午电话打个不停，渐渐有了眉目，尹奚那边确认了不是叶岚，舒乐给的信息也排除了陆宴，再问了几个公关公司，中午时她差不多断定了。

　　“是夏弋。”她告诉尹奚：“怪不得舒乐不直接说名字，原来是夏弋的团队在搞事。”

　　卷毛听了，立马跑回来通风报信，神秘兮兮告诉大家：“黑我们的是夏弋。”

　　当时大家都躲在隔壁化妆间吃饭，用张黎的话说，ECHO成员现在跟群幼稚的高中生似的，她就是那个悲催的教导主任，尤其是卷毛，一天到晚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这次也一样，本来大家吃饭吃得好好的，卷毛过来一说，大家都十分惊讶，鄢卓最先反应过来：“夏弋不是乐综的人吗？”

　　“那我们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上？”卷毛很一点不怕，反而跃跃欲试起来：“他现在也在这栋楼里吗？”

　　“乐综和SV台之间关系很复杂的，并不是完全一家。”聂决明低声道。

　　“但是是同一个老板。”鄢卓补充：“你看乐综的人上SV台跟回家一样。”

　　“那又没什么，他总不能冲上台来打我们。”卷毛不以为然。

　　“你的脑子为什么老是这么简单。”鄢卓十分不爽：“这次你不惹事，什么事都没有。”

　　卷毛脾气倒是很好。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等下次我发工资请你们吃饭好不好。”他毫无诚意地道完歉，又对夏铮好奇起来：“诶，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有没有摄像头。”夏铮说完这句话，看其他人都是一副惊恐的样子，笑了起来：“逗你们玩的。”

　　聂决明趁热打铁：“都别说了，黎姐会解决的，有什么事回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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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晚上的时候，事情也解决得差不多了。

　　其实张黎也没有百分百把握是夏弋，但这世上哪有百分之百的事，她虽然年轻，做事却是华天数一数二的狠，这次要杀鸡儆猴，所以下手尤其重。

　　夏弋团队之所以动ECHO，原因很简单，一个是为了未雨绸缪，趁现在毁掉ECHO路人缘，让他们以后没机会抢夏弋的影视资源。另一个原因是夏弋刚刚那部“青春电影”现在正在网上被群嘲，这片票房虽高，却是烂片中的翘楚，夏弋在里面演得尤其尴尬。要只是骂也算了，骂着骂着，竟然拿这电影剪起搞笑视频来了，眼看情况愈演愈烈，夏弋的团队只能想办法转移注意力，刚好ECHO风头最劲，就朝他们下手了。

　　张黎的对策也很简单，先把机场的完整视频放到网上，让粉丝跟水军一起到处澄清一下，直接发了个模板给他们到处复制。有些营销号是收了钱的，就在下面痛骂，并且跑到他们接的广告下去骂商家，有几个怕断财路，就默默删了。

　　然后张黎请出当初给ECHO剪cp视频的那些人，开始剪起夏弋那电影的恶搞视频来，让宣发造了几个嘲讽夏弋演技的梗，全部刷上热度榜，同时去夏弋那些比较有影响力的粉丝里找他们嘲讽ECHO的证据，把事情挑明了。

　　她这一连串动作下午刚出手，晚上就接到夏弋经纪人电话，对方笑眯眯问她：“黎姐，你这是干什么，ECHO被黑，你不能拿我们转移注意力啊。”

　　要换了其他经纪人，也许八面玲珑地来一句：“你说得对，我也觉得拿别人转移观众注意力不好……”

　　但张黎直接回答：“对，我就是拿你们转移注意力了，怎么着吧。”

　　对方仍然是笑着：“黎姐，你这样做不好吧，伤和气。”

　　“上次决明不过跟夏弋撞个衫，你差点没跟我打起来。”张黎直截了当地说：“这次你是做了多亏心的事，竟然对我这么和气了。”

　　对方沉默了一下。

　　其实张黎不过也是诈一下，赌的就是夏弋的经纪人不知道她已经打听到多少。

　　对方还是上了当。

　　“不如我们都收手，黎姐。”他笑着道：“是上面叫我做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我也是上面叫我做的……”张黎装作打太极，又笑了起来：“算了，不跟你多说了，这样吧，你黑我们一天，我也黑你一天，天一亮我就停手，如何。”

　　“天黑停手可以吗？”对方语带威胁：“过了十二点公关公司又要多算一天的工资了。”

　　“各退一步，搞到四点。”

　　“行。”

　　张黎放下电话，打给还在公司的宣发阿毛。

　　“四点之前，把夏弋的搞笑视频刷上热度榜第一。”

　　“那四点之后呢？”

　　“四点之后偷偷刷，别让人发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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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但是好巧不巧，第二天ECHO参加百乐网的年中庆典，刚好和夏弋同台。台上自然当然还是一团和气，台下最气的是卷毛，他这两天为这事挨了不少骂，都记在了夏弋头上。

　　活动结束，百乐网负责人领大家参观公司内部，绕了一圈又一圈，卷毛第一个不耐烦了，偷偷叫鄢卓：“我们找个地方睡觉去 。”

　　鄢卓没理他：“我不去。”

　　卷毛很是不解：“你最近吃错药了，这么勤奋？”

　　“关你屁事。”

　　“行行行，你不去我去，我找个休息室睡觉去，走的时候你们记得打电话叫我。”

　　卷毛找个机会，直接溜了出来，准备找个地方睡觉，谁知道走了几个房间都是有人在工作的。他想起在公司跑到Vincent的九楼睡觉的事，跑到电梯里，直接按了顶楼。

　　这大厦顶楼也确实是很安静，一出电梯，走廊很宽，卷毛跑到第一个房间面前，发现上面挂着舒乐的名字。

　　这名字他太熟悉了，大喇喇地敲了敲门，没人应，他推门进去，舒乐的办公室是冷色调，落地窗，外面是外滩的景色。深色的皮质沙发，厚且软，像黑麦面包，卷毛把自己摔到沙发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本来要就这样睡过去的，但是他听见了一点奇怪的声音。

　　他趴了三秒，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心，爬了起来，那声音是从办公室一道门传来的，门虚掩着，里面大概是个休息室还是什么，他好奇地凑到门边，往里面看。

　　他一眼就认出了夏弋，他仍然穿着活动现场的服装，非常优雅的英式衬衫，此刻他正穿着这衬衫背对着门跪在地上，把头埋在对方的两腿之间。

　　而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百乐网的老总、尹总的朋友舒乐。他其实和尹奚很像，都是很清俊的窄脸，也都常用眼镜遮掉半张脸，此刻他正把手插在夏弋头发里，漫不经心地抓着他的头发。

　　他没戴眼镜，不知道是不是这缘故，整个人像变了一个人，他是非常标准的桃花眼，明明是非常温柔的长相，左眼却有一道很长的疤，破坏了这感觉。

　　他正对着门口坐着，神态十分淡漠，仿佛只把这事当成一件无聊的消遣。看见卷毛，他懒洋洋地笑起来，朝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饶是卷毛向来混世魔王，也被这一幕吓得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