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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萍水相逢 ...

  •   每当闲暇,丁黎平就喜欢坐在窗边,若有所思的看窗外流动的风景。车在乡间田野的高速上驰骋,沿途有古朴的村落,有叫人心驰神往的小桥流水,他会幻想那里有一间农舍就是他的家,门前大大的院落,可以篱笆作墙,在院内种花养草,从此便做一个农家的闲人,远离喧嚣、远离纷纷扰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青山绿水、辽阔的天与地间,恬然的安享每一分、每一秒!
      然而,他是滚滚俗世的一忙人,此身忙碌不得闲。
      岁月蹉跎,丁黎平就这样在奔驰的客车上,看窗外几度春去春回,山间田野几度花谢花开!每当此际,心里总会泛起更深的惆怅,一岁一年花开花谢,在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奔忙的路程中,多少光阴虚度,想到这里心中更多出一些虚空和疲惫…

      人生是一次远行,奔忙了一程又一程,每天都在路上,早已是风尘仆仆,也许走着走着会忽然觉得前路渺茫,尽管疲惫和空虚袭来,却又不曾放弃,眺望远方,常常含着莫名的期盼和等待,若要问具体的期盼和等待是什么,却又答不上来。也许在或远或近的未来,或就在下个路口,或会邂逅一个人、一件事,给重复、乏味的生活注入一丝新鲜。

      2010年,国庆节后,七号一早,丁黎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依稀,他在应店街有一个挚爱,两手相牵,如胶似漆,诉不尽的情深意浓。突然手机铃响,他就醒了。接完电话,他坐在床头,一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边回味刚才朦胧的梦境,淡淡地一笑,自言自语道,“我每天路过应店街,在应店街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何谈挚爱?可见梦是荒诞的!”
      他一看腕上手表,时间紧迫,都快迟到了,来不及细想,急急忙忙的起床,一边接听来电,一边刷牙洗脸,早把梦里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七点在龙山站发车,沿途揽客装货。
      一早在应店街宾馆对面,上来了三位乘客,大概是一家三口。女儿是昌南大学的新生,夫妇俩把女儿呵护有加,爱若珍宝,这国庆长假小聚后,心生难舍,便一路陪伴,护送女儿去学校。
      这位妈妈身穿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显得干练,长发披肩,年轻靓丽,风情万种,看起来倒好像比她十八岁的女儿还吸引人。
      丁黎平想,“有一种女人自带光芒,走到哪里都闪耀,人群里,特显眼,哪怕是于千千万人当中,也能脱颖而出,她的前后左右无论是人是景都会被虚化,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鲜明的她!”
      这位妈妈在丁黎平心里闪耀了一下,有一秒钟的心动。丁黎平觉得跟这位妈妈很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思索了一会过后,实在想不起来,就不由自嘲起来,暗笑道,“老是会有这样的错觉,见了漂亮的女人就觉得眼熟!”

      奇怪的是,这位妈妈第一眼看丁黎平的时候,目光定格在丁黎平身上停留了几秒,竟也流露出似曾相识的神情。她水灵灵的双眸,扑闪扑闪,像春光一样明媚斑斓。
      她第一眼看见丁黎平就好像邂逅熟人,要打招呼似的。
      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面熟,就不由多看了几眼,可是,仔细辨认了一下,但并不认识!她面色窘迫,不自然的朝丁黎平微然一笑,似乎在告诉刚刚自己有点失态,愣愣的看着人家好一会。
      她和丁黎平擦肩而过,匆匆坐到了丁黎平的身后一排座位上。
      丁黎平仔细留意着她,她好像一颗暖阳,散发着热辐射,朝自己走来,她靠近的一刹那,丁黎平似乎感到一阵暖洋洋,忍不住想去靠近。她的长发好像刚刚洗过,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阵香风从身边一掠而过。狭小的过道,侧身刚过,两人近在咫尺,闪电般互瞟了一眼,她急促的目光,飞快的闪过,她似乎是还想看仔细一点,再确认一下,“这个人在哪里见过?”而她脸上早已飞红。

      丁黎平见此光景,心头一热,自作多情起来,“这个女人为什么这样看我?”他又如痴如醉想,“我和她肯定认识!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车上了高速,一路向西,行了很长一段路,丁黎平呆呆的,出了好一会神,他还在想,“我和她到底在哪里见过呢?”思想就像夏天的藤蔓植物,缠缠绕绕,无限蔓延,疯狂生长。

      这时,丁黎平不由又有意无意回头偷偷看了她几眼。人家说,儿子与妈妈亲,女儿和爸爸亲,这话是不错的。
      丁黎平回头偷看时,这个女儿手挽着她爸爸的胳膊,和她爸爸坐在一起,亲热的有说有笑。而与坐在前排的妈妈却冷冷的不交一语。好像这个妈妈是局外人!
      丁黎平想,这位妈妈面容姣好,身姿优雅,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呢?
      长路漫漫,旅途枯寂,大巴车风驰电掣,车厢内静悄悄的,微微颠簸,就像童年的摇篮,催人入眠,好多乘客,坐车劳累,睡意上来,仰靠在椅上,迷迷糊糊睡得东倒西歪。

      行到两省交界处,有一处古时的关隘,叫昱岭关,这一家三口,一觉醒来,也不知道车到了哪里?因是初来乍到,不由饶有兴趣向丁黎平打听起昌南的风土人情,还有,他们安顿好女儿,逛两天后,还要返程。于是向丁黎平讨了张名片,方便联系,好安排行程。

      虽是萍水相逢,彼此打开了话匣子,言来语去,相谈甚欢。丁黎平是有心人,假装好奇,借机问这位妈妈道,“你今年多大呢?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女儿呢?”

      或许是因为丁黎平的问题过于唐突,忽把他一家三口都问怔住了,面面相觑,集体沉默,仿佛需要统一口供,方能作答。也许不经意间,丁黎平触及了他们家庭内的一个小秘密 。

      沉默半晌,这位妈妈重新焕发出一副笑容,冲丁黎平道,“你不知道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啊!你若感兴趣,你就猜猜!”

      丁黎平寻思,“照说,她女儿已经上大学了,我猜她三十岁肯定不现实,起码也该有四十岁!可是哪像啊!”

      丁黎平只管笑着,上下打量,不敢开口。要得人缘,女人的年纪可不能乱猜,若看走了眼,把女人的年纪猜的大了,女人可要不高兴的。如果女人长得像四十岁,你要猜,只能猜她三十五岁!留点余地好相见。
      卖了个小小的关子,这位妈妈看丁黎平只是笑,久久不说,只有索性告诉他道,“我啊,今年四十啦!你看我女儿都这么大了!”说完,她有点调皮的看着丁黎平,然后冲她老公眨眨眼,一家三口都笑了!

      丁黎平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不由大吃一惊,心想,“我看她女儿这么大,我早猜她也该有四十岁啦!可是怎么相信啊!比我整整大十岁,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呢?”
      丁黎平恭维道,“不会吧!我有点不相信哦!你四十了,怎么皮肤还这么好!”

      丁黎平边说边凑上前,用手指着自己的眼角叫她看,说,“我才三十岁的人,你看看我的额头和眼角,皱巴巴的,看起来比你都老!”
      说完,丁黎平又趁机打量了下她母女俩,说,“你说她是你女儿,我真不信!早上看你们上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俩是姐妹呢!”
      说着,大家都笑了。
      可她女儿不高兴了,大概意思是,不屑与妈为两姐妹。她撅着嘴,瞟了丁黎平一眼,跟她爸爸窃窃私语,“爸!这位丁叔叔是什么眼神!居然把我和她看成是两姐妹!我有那么出老吗?”
      这个爸爸听了哈哈大笑!
      有人夸他老婆年轻漂亮,他当然有点骄傲!
      后来,谈起了工作,丁黎平听这位妈妈说起她在应店街开了一家女子美容店,手艺很好,生意不错,让丁黎平有空带女友去,可以免费体验哟!这时,丁黎平心里才豁然开朗,笑道,“怪不得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原来是开美容店的。那不用说,肯定有一套妙手回春,青春永驻的保养方法!你自己一张脸,就是你店里的‘活广告’!”

      丁黎平这时方信她今年四十岁——因为她是美容专家啊,四十岁的人,拥有三十岁的脸蛋,也不足为奇!
      …

      又行驶了好长一段路,这位妈妈静静的坐在那里,出了好一会神。老公拍了拍她的手臂,问她,“在想什么呢?”

      她凑到老公跟前,对老公说,“这个小丁我看起来好眼熟,就不知道在哪见过!”
      老公不屑的说,“怎么可能?你是浙江的,他是江西的 ,这些年你天天都在店里忙,什么时候出过门?今天萍水相逢,第一次坐这班车,怎么可能见过?”
      说完,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老公的脸不由拉得好长,心里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兆!

      老公想,“曾听人说过,世上所有的遇见,都是转世的久别重逢!人与人之间有眼缘,若萍水相逢第一眼便觉得对方面善,要么是潜意识里存在好感,要么,就迷信一点的说法,那是两人有前缘,前世故人,今生重见!”
      当然,一秒钟以后,他就释然了,微笑的看了看老婆,这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车一路向西,朝着落日余晖奔驰,丁黎平耳畔响起的是今年流行的一首歌曲,“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丁黎平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心潮起伏,对这位妈妈念念难忘,恨不得后脑勺长眼,再多看她几眼。

      八九个小时的车程,下午四点半左右,车已经驶进了昌南西站,他们一家三口很少乘坐大巴车,旅途劳顿,折腾的够呛,下车后,个个感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丁黎平开仓下行李,却不时的在偷看这位妈妈,看她一身疲倦,头发凌乱,匆匆从包里掏出一把桃木梳,一遍一遍梳理她的长发。
      丁黎平热心的送他们下车,帮他们一家三口从行李仓内拿出行李,挥一挥手,目送他们走远。
      丁黎平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若有所失,自作多情的想,“这个女人会不会回头看我一眼呢?”

      正想着,这位妈妈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川流的人群里,回头一顾,微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举手捋了捋飘乱的长发,身后是杂乱的人群,一时,她也没有看见丁黎平。她此刻的心情就跟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样凌乱,有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事。
      她蓦然回首的这一幕却永远定格在了丁黎平的脑海中。
      后来,她们的目光在人群中相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瞬间的触碰,却早已令她满脸飞红,心慌意乱!

      他们走了,丁黎平心中若有所失,还站在那里,呆呆愣愣。他忽然想起清晨的做的那个梦,是不是一个预兆?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正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丁黎平忽然一个人偷偷的笑了,心想:“我竟对一个四十岁的女人这么来电!”

      丁黎平想入非非,忽然鬼使神差的双手合十,开玩笑的默默祷告道,“菩萨保佑,如果让我得到这个女人,今生不复他求!”
      但这是一个罪过,这是一个多么无耻的私心杂念,一个有妇之夫,竟对一个有夫之妇起非分之想。菩萨又怎么会护佑一个凡夫俗子的暗昧之想?

      丁黎平心中难以平静,过了一会,脸红耳赤,不由又自我检讨起来:谁没个胡思乱想!一秒钟的歪思邪念,之后能迅速把它掐灭,也不算是罪过!

      人生一辈子,爱是贯穿一生的主题,寻寻觅觅,各种方式,至死方休!到老了,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诸事多健忘,唯恐难忘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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