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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时值冬月,北风正劲,雪花不停地飘落下来,没一会儿就积满了庭院。京城东边的靖阳王府,此刻一片死寂。
      这日清晨,义勇侯苏则、大理寺卿刘广志、兵部左侍郎统领苏谈和内监于浩一大早就赶到了靖阳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阳王魏丛舟勾结外族,危害朝廷,把持朝政,祸乱朝纲……抄家,阖族老幼押入天牢。”
      年逾五旬的靖阳王道:“臣要面见陛下,臣是被冤枉的。臣小儿如今在西北抗击敌人,不能断了后方供养啊。”
      义勇侯阴恻恻一笑:“王爷,正是你派出贵府小公子,投靠了西北汗王,我们何必给叛军运送粮草军费。至于陛下,岂是你能见的?”
      靖阳王在这一刻瞬间明白了,这场大祸是被小人诬陷所致。
      只不过,对他效忠了一辈子的圣上来说,是不察之失,还是有意为之呢?

      抄家从前院到后院,后院的妇人们听着仆从报知大事不好,全都慌了手脚。
      十一岁的魏溶被母亲揽着,同魏家人一起,被押送到了天牢。
      一关数天,将近年底,外面的人忙碌了一年,如今好不容易闲下来,准备着过年,一团喜气。天牢里又冷又黑,魏府的人在牢内哭泣。
      这些名门贵女们一改往日的端庄,在天牢里低低地抱怨着父兄。
      “娘,爷爷、父亲他们是真的犯了大罪么?”魏溶低声问道。
      “不是的,溶儿。你爷爷,你爹都是顶天立地的人,你要相信他们。咱们这次,是被歹人害了。”李氏叹气说。她也是将门之后,平素里有些见识,比其他人淡然些。
      “那皇上会放我们出来么,我好害怕。”魏溶靠着母亲说。
      “娘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岂是我们能揣测的。不过,你不要怕,你是将门之后,哪怕魏家只剩你一个,你也要撑起来,做应该做的事情。”李氏说。
      魏溶似懂非懂地应了。
      在万分惶恐的半个月之后,宫中终于下了诏书。靖阳王灭三族,男丁皆斩,妇孺西北流放三千里。
      这天,正是腊八,一个很热闹的节日。
      魏溶在六岁时熟读四书五经,七岁跟着祖父参加京城诗会,一首四时咏物诗震惊四座。另有小赋、文章,在京畿文人中传颂,颇具声名。
      因为这个缘故,有人替她求情,魏溶最终没有被流放,而是去宫中做苦差。
      “娘,我不想走。”魏溶拽住母亲的衣袖,满眼都是泪。她宁愿和家人去遥远的三千里外,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皇宫。来捉她的差役却不管这么多,直接要拉了她就走。一个孩子的力气怎么和一个大人相比?李氏握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说道:“莫要哭了,到了宫中,好好地活,多笑笑,贵人们不喜欢看你哭哭啼啼的。”说完松了手。
      斩刑和流放都在两天之内仓促完成,仿佛是急着杀人灭口一样。魏溶也被送到了宫中。
      昔日赫赫威名的靖阳王府就这样散尽了。

      内务府赵总管看着魏溶站在那里,略有不耐地看着这个烫手山芋:“这点子小事,也值得叫我来?”
      他手下的王公公赔笑说:“这不是小的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特意请您来处理么。”
      赵总管知道这是他不想担干系,低头略想了下,吩咐说:“把她送到杂役所的宋婆子那里,一起带着扫地就是了。另外,把她衣服给换了,这料子极好,可衬不起了。”
      王公公答应着就去办事了。就这样,魏溶领了一个包袱,被送到了宫中最西的位置,一个姓宋的老嬷嬷那里。
      这是魏溶第一次见到宫中有这样老的嬷嬷,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缘故,一直没有出宫。
      “你叫什么名字?”宋嬷嬷慢慢地问道,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魏溶。”
      “官宦女么,一般人家不爱起这种名字。”宋嬷嬷看她不答话,说:“也肯定不会做活了。你们这些人家,会绣个花,煮点汤也就罢了。”她语气幽幽的,好像在回忆什么。
      “那嬷嬷,我该学些什么。”魏溶问。
      “那墙角有个盆子,里面有水,你拿着抹布,把桌子和板凳擦干净。”宋嬷嬷说。
      魏溶照着宋嬷嬷说的话开始干了起来,抹布浸入水里,水又冰又凉,她拧着抹布就开始哆嗦。她自幼娇生惯养,从来没在冬天用过这么冰凉的水,只是咬着牙在撑。她提醒着自己,她不是靖阳王府的小小姐了。
      过了一会儿,宋嬷嬷过来说:“在宫中擦东西,干抹布和湿抹布是分开的。先用湿抹布擦干净了,再用干抹布擦干水迹。你看看你,都蘸湿了。”
      “那这样……”魏溶犹豫着。
      “先擦干净吧,擦干净再把抹布洗干净。弄不完今晚别吃饭了,先长些记性。”宋嬷嬷道。
      魏溶怂怂地应了,开始奋力擦起来。
      终于,就这样折腾了许久之后,魏溶终于学会了干一些简单的活。
      这样的日子很苦,很难捱,她觉得有些熬不下去了。

      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除夕那天皇帝必要开宗祠,祭拜祖宗。今年肃清靖阳王这样的大事,必值得好好庆祝。
      这日,管事公公吩咐宋嬷嬷,让她擦一下祠堂西边的那些窗格子,万一陛下路过,看着上面有灰就不好了。
      宋嬷嬷就带着魏溶过去了,魏溶吃力地端着一盆水走了很远的路,拿着抹布蘸湿了去擦窗格缝隙的灰。天气很冷,北风呜呜地吹着,她擦了没多久就觉得手僵住了,这里常年没人过来,有些积灰很顽固,需要耐心地擦拭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宋嬷嬷回头才知道这是信嫔娘娘路过,踩在了魏溶不小心洒在地面上的水,滑了一下。幸好旁边宫女扶的及时,才没摔倒。
      旁边宫女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当的差,不要命了吗?”
      宋嬷嬷吓得连忙跪下了,拉着魏溶,不住地磕头:“信嫔娘娘息怒,都是老奴的罪过。”
      信嫔站在那儿,盯着穿着单薄的魏溶看了一会儿说:“无妨,也没真的摔倒,以后当心些,先下去吧。”说完就带着宫女离开了。
      魏溶识得信嫔。她的姑母曾经是淑妃,以前她常来皇宫看淑妃娘娘,遇见过一次信嫔。
      可如今没有什么靖阳王府了,淑妃也在半年前去世。她还在回忆这个,宋嬷嬷打了她脑袋一下:“以后可知道小心了?如果再有丁点儿大意,是会没命的。”
      魏溶摸着额头,也没说什么,继续拿起抹布擦洗窗棱。
      宋嬷嬷按住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想不想活着?”
      嬷嬷的手劲很大,魏溶动弹不得。
      她蓦地想起了那天母亲仓促之间说的话——“好好地活。”魏溶终于笃定地说:“我想的。”
      看着她的神情,宋嬷嬷严厉道:“这里是深宫,你也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了,但凡行差踏错,立时死亡葬身之地,可记住了!”
      魏溶认真点头。她想再见到母亲和弟弟,想等魏家平冤昭雪的那一天。
      她想,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捱过冬天,春花烂漫,夏天飞萤,秋季落叶,风吹得再急些,转眼又是一年冬天。
      就这样过去了三年,魏溶在过去的三年中习惯了宫中的日子,每日天不亮就起来洒扫,她负责的是很长的一条夹道。每次当她扫过采薇苑门前,天已经亮了,里面有人生起火、架起药炉子开始煎药。
      信嫔娘娘病了,病了有一些时日了。这阵子,她路过采薇苑,总能闻到一阵药味。
      往常这个时候,信嫔娘娘的独子,也就是六皇子要去学宫了,可今天采薇苑却传来一阵子吵架的声音。
      “我去找父皇,贤妃她不能这样,我母亲病成这个样子,不能没有大夫。”六皇子青涩的少年音急切地喊道。
      如今后宫中,皇后小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宫务交给了贤妃打理。贤妃是个善妒的,膝下没有什么孩子,仗着恩宠作威作福,专和有了儿子的后妃过不去。
      “殿下,您不能过去,陛下如今在城郊大营巡防,后日才能回来,不准其他人打扰的。”有人阻拦道。
      “那我去太医院,我就不信他们也不肯派人来。”好像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不知道是谁摔倒了。
      六皇子李奉珝踏出采薇苑,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衣袍,快步朝太医院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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