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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逼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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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钟的时候,天,其实就亮了。看了一晚的星星,直到最后一颗星也在幽兰色的天空中消失,我也没能睡着。
失眠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失眠只为漫天的星河灿若。这样的风景不是没有出现过,但是这样专心的去欣赏还是第一次。已经无法分清各个星座,即使是北斗星都已经看不见了。每一颗都那样明亮、每一颗都在闪烁着生命的气息,如此遥远的距离却又在如此清晰的召唤着我。
不知为何,我,感到孤独。与繁星相比孤身一人的我不是显得渺小而是孤独。我知道,每一颗星在看似相伴的距离之下其实相互遥望的空间是几亿光年。孤独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回忆着而生活的还有宇宙中无尽的星与尘。
“其实,每个人都是独孤的…..”
我的声音刮破了黎明前的寂静,在一抹太阳的光浮出海平面的时候我却吟咏着这样一句伤感的、冷漠的诗句。
突然间想起了田维苒和我一起吟诵这首诗的时候,诗句不灭而人不在。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首诗的现实性,却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感伤着别离的伤痛。
起身,开始打扫我的家。“家”?
在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我反复着“家”这样一个字,不是温暖的感觉,出现在脸上的浅淡一笑不可能是嘲讽。因为陌生吧,我总是拒绝着将这间屋子称为“家”。现在不了。
找出纳纳曾经装点过这里的饰品。
黑色玫瑰花纹的白色骨瓷茶具摆放在茶几之上,并配上玫瑰红色的桌布;换下白色的肃穆窗帘,换上淡黄色的落地纱帘;一幅幅画框又重新的挂在墙壁上,虽然都是纳纳,但是那天真的美丽笑容温馨着一切。
打开衣柜门,蓝色的西服散发出的还是叔叔身上的味道。抚摸着一件又一件蓝色的衣服,他的温柔、他的微笑;他不时的发呆、他总是凝眸的注视着我。我主观的将那凝眸的相视当□□情,不过是叔叔又一次的陷入思考罢了。
撑开晾衣架,让阳光照射着蓝色系的这些衣服。我第一次在叔叔离去后的日子里拿出他的衣服呈现在阳光之下。也许在遥远的、在永久的不可预知的将来这些蓝色会放出闪耀的光芒,从那光芒之中,我看到叔叔向我走来。
整理过房间,又在整理自己。
我想选择一身休闲服在家里等着田维苒的拜访,又想穿得正式一些。毕竟9点钟开始的是一场难免严肃的尴尬的会谈。
一套黑色的正装、黄黑条状相间的领带、银灰色的腕表、梳理得油光水滑的头发……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有些,想吐!
明明是严肃的会谈,怎么感觉像是在相亲?!
脱了个精光,换上白色的棉质体恤、宽松的短裤、皮质表带的腕表。又站在镜子前面打量着自己……有些,想笑!(还应该配上一顶遮阳帽。)
明明是严肃的会谈,怎么感觉像是要去钓鱼?!
脱了个精光,瞪着衣柜的时候无意的看到了镜子中裸体的自己。
就是这样的状态来到世界的,为了生活却又用各式各样、不同档次的衣服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我并不觉得害羞,虽然是第一次这样清晰的审视着自己的身体。但是怎样观察,我都只是一个发育正常的男子,不过偏瘦而已。连我自己都无法从镜子中发现什么异常,谁又能真正理解深藏在我体内的全部情感呢?
无人知晓,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八点钟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我的门。
“文老师,有您的包裹……”
是那个眉心有一颗痣、活泼又很害羞的邮递女孩。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先是震惊又是高兴。我知道我不再是没心没肺的微笑,而是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在说“谢谢”。
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覆盖着的日文让我知道是纳纳邮送来的礼物。
“你一个人搬上来的?”
“嗯!”
“辛苦了,进来喝杯茶吧!”
我敞开门,她看到了里面红色桌布上的白色茶具。
“不、不!这是我应该做的!您,您……我走了!”
女孩掉头就跑,我知道一定是我突然的转变吓到了她。但是她高兴于我的这种改变,我可以感觉得到,从她的笑容里。
“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诶?”
女孩差一点被楼梯绊倒,好好的想了一会我的提问。
“喜欢?不讨厌。”
“不讨厌的理由呢?”
“诶?”
女孩终于傻傻的看了看我,又抿着嘴有些害羞的笑着:
“我看过有人接到我送来的邮件时微笑,还有即刻就掉下眼泪的……我想我是因为喜欢别人接到邮件时的心情才不讨厌我的工作吧……”
“我很高兴,这是我的朋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谢谢你按时送到。”
总有些理由的存在,因为这些理由的存在发生着每一个人的故事。
“生日快乐,文老师!”
女孩想要重新走上来,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出这句祝福。但是又退缩了,直到祝福之后飞快的下楼脚步声消失在我的听力之内。
就那样敞开大门,为了通风也好,为了那一声在楼道中的对我的祝福永不消失也好。
昨天师母已经给我煮过了面,但是今天才是我的生日。叔叔以前都是给我煮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面条的。没有蛋糕,也不用礼物。叔叔用不会忘记代替了这一切物质上的虚无。
我很庆幸,我的生日从来都不是冷清的。爷爷奶奶用丰富的礼物堆砌着我的生日;叔叔用真情实意表达着对我成长的祝福;纳纳嘛,呵呵……总是一些奇怪的生日礼物,当然了还会所要回礼的。
没有收拾碗筷,急忙在客厅打开了纳纳送来的“大型”礼物——鱼缸!
暗红色的陶制圆肚小口鱼缸。
陶壁上没有任何装饰图文,浑然天成自一体。
“铃铃铃……”
“喂?”
“收到了吗,生日礼物?”
是纳纳。
“送个鱼缸做什么?”
“不好看吗?”
“好看,但也要有用处呀!”
“废话!鱼缸用来养鱼,还能怎么用啊!”
纳纳发飙,我听见傍边成田在用日语唠叨:小心身体,不能发火!
“呵呵,好!我一会就去买几条鱼。挂吧,我有事。”
“嗯,挂吧。对了!买白底红纹的金鱼,黑色也行,配着红色鱼缸好看!”
“诶?不能买章鱼仔养着吗?养肥了还能吃活的呢!”
“文……”
啪的挂断了电话,我可不像听见纳纳尖叫着说出我的名字。成田君会恨死我吧?哈哈……
已经9点了,就知道燕姐一定会迟到。正好用这样的空闲看看报纸。
过堂风不时的吹过,从窗户到门口。报纸翕动的声音很爽落,我从没有感觉过夏天也可以有这样清凉的时候。
“呦~~真是清闲的很呢!”
燕姐的声调还真有一些王熙凤的做派,但是我抬眼看去的时候注定要大失所望。一位人妖店的妈妈桑,身边还有一位日本牛郎店的红牌。在他们身后若隐若现的黑乎乎的就是田维苒了。
我真想暗示一下燕姐,她身后的人可是一个炸药包。我的固执较之田维苒的霸道可是微不足道的!
燕姐的凤目滴溜溜一转就把我家看了个底朝天。
“真是想自己过日子了呢!瞧瞧,啧啧……窗帘也换了,饭也做了,用那么漂亮的茶杯喝茶,得小心点……”
燕姐夫拉拉燕姐的一角:“文老师,我们来晚了……”
“你掐我做什么!”
燕姐冲着姐夫瞪了一眼,看来她是不会停止对我的数落了。
燕姐大大方方的坐在旁边,我恭恭敬敬的为她倒上茶。
当田维苒做到我的对面时,虽然我的影子无法覆盖着他魁梧的身体,但是他暗淡的表情和捶着的头证明了我已经刺穿了他的心。作战成功:我还是白色的衬衫加上蓝色的牛仔裤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今早显得有些凌乱的屋子反而像家。
我身后晾晒的衣物是田维苒躲避的,但是燕姐不以为然。我感谢田维苒没有将我的一切告诉给燕姐。
“红色的桌布,真是扎眼!我看你真是受刺激了,一个桌布也要这样刺眼!”
燕姐对色彩的敏感让她不能自制的对红色的桌布神经质。
“鱼缸,好看。”
燕姐夫浅酌了清茶一口,不知道在和谁说话的,向下投放着视线。
我以为是在为我解围,省着燕姐唠叨。原来是转移了燕姐的视线让他老婆的神经放松好和我进入正题。真是一家人呀!蛇鼠一窝!
“小宇,你不是一个行为放浪的孩子。”
“诶?”
我不解。
“小宇,你更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孩子。”
“诶?”
我困惑。
“那天你和小苒都没有喝酒、都是清醒的状态。”
“‘小苒’!‘那天’?”
我迷茫。
“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小苒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觉得他比你更有责任感,更能面对现实,有勇气选择生活!他把第一次真情实意的奉献给了你,你怎么能就能、就敢不告而别呢!”
燕姐夫都红了脸,更深深的垂着眼帘,更何况是我呢?
好个田维苒,真是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我说我走以后他怎么连个电话不打,泰然处之呢,原来是握住了我的把柄!你怎么不说你把初吻都给了我呢!
“小宇,人家小苒可是连初吻都给了你的呀!你怎么能这样不珍惜呢!”
有些晕!燕姐口中的“初吻”让我晕眩。
田维苒,我记住你了!
我看着田维苒,真想知道他在燕姐面前是怎样讲诉他在我身下承欢时的感受的!田万恶呀,田万恶!
“燕姐,正像您说的,我和他都是成年人,在自愿的情况下我们要承担的责任是什么呢!”
我的态度很坚决的。
“那也是你引诱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燕姐!”
我的态度必须坚决。
“啪!”的一声,茶具都晃动了。我以为是燕姐已经掀了桌子,却是燕姐夫单手用力大拍桌子:
“一个巴掌,也能拍响。”
掷地有声,字字珠玑。我还能意志坚决吗?
燕姐夫:“文老师,现如今的社会是有些混乱,但是我们是接受过系统教育、在传统家庭中成长起来的人。责任一词,您应该知道它意味着什么。看得出,文老师您也是一个传统的人……”
“姐夫……不知道我是否曲解了您的意思,您不是要我……”
“没错。”
燕姐夫肯定着,又浅酌了清茶一口。我屏住呼吸接受宣判,田万恶低着头胜券在握。
“对田维苒负责。他要对你从一而终,而你要肩负起他的寄托。”
燕姐夫对待传统与责任真的是严格执法:“文老师,我不是封建,更不保守。但我是传统的人。从你那一晚亲口对田维苒所讲的‘先圆房再办喜酒’来判定,你要对田维苒负责。我们,是来逼婚的。”
“啾啾……”
是窗外的鸟在叫,还是我脑子里的一圈小鸟在叫?
“逼婚?”
我腾的坐起来,看着燕姐夫又看着燕姐。
燕姐夫处惊不乱,继续浅酌清茶;燕姐已经不理会我,神情膜拜着他那位传统的中国男子、对她自己从一而终的丈夫。
突然田万恶霸道的视线闯入我的眼睛里。
那道剑眉更加锋利,嘴角翘起的角度刚好是得逞情绪的表现。
突然间,我被“责任”这一词的反复出现惊醒。
“燕姐、姐夫,我的父母就是因为要履行对我的责任、因为结婚才结婚的,结局却造成了我不知道什么是亲情,我被我的亲生父母抛弃……这样的履行责任,我不要再发生了。”
燕姐傻了眼,从燕姐夫镇静的表情中我知道他已经对我做过了调查。
“我爱你,我是因为爱你要和你在一起的。”
田维苒终于说话了,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真的爱我,就应该接受我做出的选择。占有,不是爱。”
我不忍心伤害田维苒的一片真心,想要让他理解我。
“我是人,你也是人!连相互依靠都不被允许的爱情是他妈的的狗屁!那天,你抱我的时候不是占有吗!”
田维苒没有掀桌子,隐忍着坐在我的对面说着那些话。
燕姐流泪了,燕姐夫的眼神可以杀死我。
同情弱者吗?我想也不全是。
“文老师,我还是相信您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燕姐夫丢下这样一句话,拉着燕姐就走了。
“贞洁烈女”田万恶苦守我十八年真的会做到,杀了我然后自杀也可以做到。
“我爱你。”
“说过了……”
我背对着他,看向窗外。今天的生日真是别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