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独拙

2、正文·一

　　雪夜，杜公馆的大门开了又关。

　　男子独自打伞穿过积着厚雪的花园，不远处的门口正站着几个毕恭毕敬的小厮，敞开门在迎接他。

　　进屋后，男子随手脱下大衣，抖了抖上面残留的雪花，候在一旁的管家随即上前接过了大衣。待男子坐下，两个佣人分别又送来了热茶和早已点燃的细长雪茄。

　　「小姐在家吗？」
　　男子仰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吸了口雪茄。烟雾喷洒在他脸上，刹那之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回姑爷，小姐黄昏时分便回来了。」管家迟疑地看了男子一眼，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小姐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让任何人打扰，据小红那丫头说，房间里的动静特别大，好一阵都传出瓷器破碎的声音……」

　　管家说得忐忑，听的人却是习以为常的平静。他摆摆手，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示意他们下去。

　　此时杜心云和陆耀原已经成婚一年有余。陆耀原常年在外奔波，杜心云亦不闻不问，双方长期处于零交流的状态。

　　失神地望着悬挂在大厅天花板上的吊灯，陆耀原疲惫极了。

　　落地窗的玻璃上映照出她眸子的亮色，透过窗，陆耀原一瞬竟认不出来这个人。一年了，变化真的太大。

　　就在她发着呆时，楼上主卧的房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杜心云手扶围栏靠在楼梯口，静静看向楼下那个身影。她原本该爱他，现在却是痛彻心扉地恨她。

　　「这么久不回来不知会一声，回来了也在这里装模作样，还以为我的‘佳婿’已经死在外边了呢。」

　　出口即是冷如冰霜的话语。

　　听话人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当即放下手里的雪茄起身回过头去。已换上了最温暖的神色。

　　「父亲交代的任务有点重，所以就耽误了些时日。知你近来心情不佳，我又岂敢再去打扰你呢。」

　　「是你根本不想见到我吧，正如我也根本不愿再看到你。」
　　这话，杜心云是咬着牙说的。

　　二人面对面对峙，陆耀原闻到了她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自新婚那天起，杜心云就再没离开过酒。

　　又是一声叹息。

　　陆耀原缓缓从西服内袋里掏出手枪，将枪把那头递与杜心云。

　　「其实你又何苦这般折磨自己，我知你厌我憎我，你完全可以杀了我一了百了。」人命在这个乱世在法租界最不值钱了。

　　杜心云轻蔑地盯着陆耀原的眼睛，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看都没看她手里的枪一眼，丝毫不为所动。

　　「要你死又何需我动手？陆耀原，你未免太过好笑了。」

　　陆耀原意味深长地对着她笑了笑，然后，她抬起右手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食指放上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