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一只小白鲨

29、露台

　　眼前的韩公馆灯火通明。
　　突如其来的闪电哗然撕开厚重的夜幕。
　　街上的行人熙攘着逃窜躲雨。
　　韩烟捂着腹部一步一步走的极慢。
　　他那龌龊的心思，终于在今日暴露了。
　　他也不知为何，在那种气氛下会说出那句话。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甚至还希冀着哥哥会听不懂那句话的暗示。
　　但若听不懂。
　　他怎会那般错愕。
　　车内难堪的沉默，于他每一秒都是煎熬。
　　一直以来觑觎着哥哥的自己，实在是，太不堪了。
　　哥哥怕是心里也…厌恶的很吧。
　　眼睛酸到不能再酸，分不清是雨是泪，爬满了韩烟整张脸。
　　他应该……
　　装作开玩笑的口吻啊。
　　这样还能收场。
　　不是吗？
　　明日起…他们还有兄弟做吗……
　　手突然被人用力钳住，那人的掌心很热，带着几乎要把他烫伤的温度。
　　韩烟强挤出笑脸，眼泪却还是不住的从眼里流下，他慢慢回过头，笑着佯装无事看着秦水，秦水却在看到他那张脸时，只感觉整颗心像是被人用力攥住…心痛到快要失去呼吸…
　　竟一时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韩烟开了口。
　　颤抖的声音，几乎是在哀求。
　　“哥哥……当我今晚什么都没说过好不好…”
　　他捂住脸，温热的液体却还是不住的从指缝淌落。
　　“我们以后…继续当兄弟好不好……像平时一样……当一辈子的兄弟好不好……”
　　他几乎无力站稳，像一只被扯破的纸鸢快要滑落到地上，长发被淋湿成一绺绺，悲伤的贴在脸上。
　　“不要避开我……不要觉得我不正常…我不是喜欢男人…”
　　我只是…只是喜欢你啊……
　　“韩烟…”
　　秦水脱下了身上的大衣，一把裹住了清瘦瑟缩的韩烟，连带着把他整个人用力拽到自己怀里。
　　“好，都好，都听你的，我们当一辈子的，兄弟。”
　　等到秦水把韩烟送到韩公馆，全府上下都忙了起来。
　　韩烟伤的很重，余毒未散，又淋了雨，不久便发起了高烧。
　　等到私人医生做完手术，韩烟便坚持一个人回了房，秦水还在被韩清远留下来聊家常。
　　偌大的房间里，已换得一身华贵真丝睡袍的韩烟，从房里的酒橱拿出一瓶洋酒，倒入精致剔透的水晶高脚杯，他赤足走到房间的露台上，背靠着繁复精美的雕栏，纯黑色的长袍下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打理的极好的乌发一并拢至耳后，五官鲜明又美的凌厉，只是那韵致的眉眼间，却有着浓的化不开的寂寥…
　　烈酒灼心，他却仰头饮下一杯又一杯。
　　漏出的酒液顺着苦涩抿起的嘴角滴下，沿着肤感极好的莹白肌肤一路没入。
　　牧遥小心翼翼的推开他房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韩烟散发赤足坐在地上，狭长的凤眸迷蒙涣散。
　　就像个没落的贵族，矜高又落魄。
　　牧遥战战兢兢的走进来，手里还捧着韩烟的碧玺扳指。
　　“爷…您……这是怎么了？”
　　韩烟看了来人一眼，便闭起眼，浑身酒气，笑容苦涩，喑哑的声音在滂沱的雨中，微不可闻。
　　“他在雨中抱我时，我觉得他好似是爱我的……”
　　喃喃低语的样子，竟像个委屈的孩子。
　　牧遥大惊，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韩烟。
　　“但我又觉得…是我痴心妄想，我想日日见他，但我又控制不住自己，想与他亲近……”
　　韩烟眼角微红，唇边却强行拉扯出一抹笑容，明明在笑，却给人感觉就像，在哭一样。
　　牧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如此深沉的痛苦面前，任何言语好似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得强颜欢笑道：“爷，哪家小姐这般好命，让您看上了。”
　　韩烟苦笑：“若是女子，我便早早去她家提亲以表心意，但他是男子，我连说的勇气都没有…”
　　牧遥垂下眼睑，轻轻叹道：“世人总说，女子在遇到真爱时会变得勇敢，男子则相反，爷，您只怕是……爱极了那个人啊……”
　　窗外的雨淅沥渐收，只听风声呜咽。
　　语毕却久久未闻韩烟应答，牧遥抬眼一看，韩烟竟已经睡了过去…连带着手中握着的酒杯都滚落在地…
　　恰在此时，拿着白日那两张戏票的秦水刚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露台的光景便一览无余……
　　牧遥半跪于地，正抱着韩烟。
　　……
　　“哐当”一声巨响。
　　房门被人毫不留情的用力推开，吓了牧遥一大跳，险些松了手让睡过去的韩烟滑倒在地。
　　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一双长腿走入牧遥的视线…
　　牧遥往上看，强韧的腰身，线条极为有力的胸膛，再往上……
　　是一张俊美无双却又面无表情的脸，淡如琉璃的眼眸，凝了一层冰一样的冷…
　　牧遥又看看他肩头尚未干透的雨渍，心下了然。
　　“你可以走了。”
　　秦水开了口，语气相当不善。
　　牧遥却一改在韩烟面前的瑟缩害怕之态，他低头看着睡的正熟的韩烟，淡然道：“我是来服侍韩少爷的，眼下韩少爷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秦水不再与他多言，直接上前不着痕迹的震开牧遥的手，再将睡过去的韩烟整个人抱回房…
　　牧遥绞着手在他背后幽幽道：
　　“韩少爷刚睡过去之前还说……”
　　秦水停住了脚。
　　“今日与人玩笑开大了，不知怎么收场，只怕别人误以为他喜欢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