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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轮回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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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
不必告别了,
别都别了,
告与不告已无所谓。
已无所谓……
又再见到了这座桥。
恨过它,怨过它,而现在又见到它,竟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它是一座奈何桥,特别地,特意地,给我这个败寇神器建的奈何桥,从上面走过的,从来只有我一个,不会有任何其他魂,只有我一个。
除非是我不肯过去,呵呵,倒有可能有几个牛鬼马头出现把我攥过去。
但是,我为什么不过去呢?过去之后,便是第十世。多好啊。
可正当我欲迈开步伐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人声,在这个除我与桥外,空寂无一物的地方,居然传来人声————
“轩辕夏禹剑,我终于见到你了。”
我猛然转过身来,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少年,头发雪白,瞳色眨银,全身散发着淡淡的白光,俊美如神。
“不想知道我是谁吗?”他头一歪,眼神里尽是调皮。
还能是什么?
“神。”
我反应冷淡————这个时候派个神来,天上那群家伙究竟在想什么?派个代表来祝贺我终于进入第十世?
这个“代表”嘴一扁:“啊~~~,反应真冷淡。不愧为神器呀,金属冷感真强。呵呵。”
我半眯着眼凝了他一凝,不响,转身毫不犹豫地就迈开步子,踏上了那座熟悉的,奈何桥。
他一点也不拦我,我走得很坦然,却走到一半时,听到声音从身后幽扬传来:
“轩辕夏禹剑,我是光之子符在,你那么古老,是肯定听说过我的。没有任何人派我来,轩辕他没派任何一个神来。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我在等你变回剑!为此,我已经等了五百年了。请到时,你一定要为我所用呀~~~~”
因为快走到奈何桥那头了,我的下半身也开始从脚开始消失了,开始,投入新一个轮回:
啧,原来是符在,元神估计已经被打掉一大半,变成了这般少年模样,否则我还真不可能认不出来,他干的事情,可没比我干的少惊天动地一点。难道他为了他的他,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为了那个比我,甚至比轩辕更黑得纯粹的男子,现在居然把脑筋动到了我身上来了。
不知我心里的嘲讽,符在爽朗的少年嗓音继续传来————
“轩辕夏禹剑,本来我还一直在为拿什么来与你做交易好苦恼呢。不过,”背后传来符在一串悦耳的轻笑,“不过呢,在看到刚才那个站在奈何桥前满脸泪痕的你,我终于知道该拿什么来与你换你化剑后的一斩了。”
脚步顿时僵了僵,我以为我已经把泪痕全部擦干在任何人看到之前……
“所以哦,为了提前报答你,我特意前来告诉你,下一世中,你的那个苏苏将会投胎成你其中一个兄弟。”
我心里一激灵,这次不止脚,我全身都僵硬了起来,已经死掉的所有知觉突然全部苏醒————符在他,究竟在说什么?
双眼因震惊而睁大,脚步不禁慢了下来,几欲停止,我想转身,却立即被一股气波猛然推了回来,“轰”的一下,把我推进了奈何桥那边的轮回。
意识流失中,却还能隐约听见光之子特有的朗朗嗓音轻声嘟嚷着:
“真是,就知道你会被这个消息吓愣掉。都走过九次奈何桥了,能够不知道一旦迈上奈何谁都不可以停止步伐吗?……否则就只有魂飞魄散……看来……,这次……再怎么否人,轩辕夏禹剑他,都真的动了情了……这,难道就是轩辕想要的吗?啧,那个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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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是个皇子!丽贵妃生的是个皇子!”
“真的?抱来给寡人看看!”
“娟儿,快!抱去给殿下看看!”
“唔,不错,长得是很水灵,爱妃生的孩子,果然也是个美人胚子。”
“陛下~~,陛下怎么能说我们的孩儿是‘美人胚子’呢?他明明是皇儿呀。”
“呵呵,不管是儿还是女,美人胚就是美人胚。”
“是~~,陛下说的是~~~那么,我们的孩儿应该叫什么呀,陛下?”
“……这个嘛,袭澄,你说,寡人这个孩儿该命何名?”
“这个……龙子尊贵,其讳命岂是愚等可以亵渎?槿某人实在不敢。”
“你会不敢起名?你这个‘槿某人’可是当今天下第一大才子呀!若不是如此,寡人岂会让你来担当吏部尚书呢?‘槿某人’,你可是有大超夜纣朗人之势呀。”
“不敢当!这个实在不敢当!像夜纣朗人那样月霁风清,名垂古今,为我们大明瀛奠定今日一定天下之基的雄才,鄙人要修几生的福份才能沾到他的一个衣袖呀,殿下。”
“呵呵,像袭澄这样的人,捉弄起来果然特别好玩。每次都是这样,越把你往高处捧,你就越把自己往低处贬。捧得有多高,就贬得有多低。”
“这个……”
“陛下,陛下~~,还没给我们的皇儿个名儿呢!……”
“啊!对,对,爱妃。袭澄,你看你把事情给耽搁的!来!好好地给寡人的皇儿取个芳名!”
“……那~,微臣就斗胆了……此龙子眉清目秀,双眼水灵,且除去刚出生那会儿哭了阵子外,从抱进修君陛下怀里开始,就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陛下,故,微臣以为可取字‘静’;再者,此龙子天生异凛,竟一出生就全身带有种淡淡的……、兰花香,故,愿取字为‘兰’。”
“静兰?”
“微臣斗胆取意为,‘安静的兰花君子’,不知……”
“不行!陛下!”
“为什么,丽妃?寡人的三个皇子中,唯独是你的孩子寡人特意让袭澄起名。天下第一才子来为你的皇儿起命,你还有什么不满?”
“这个……陛下~~,臣妾没有对槿大人不满啦~~只是……名字中那个‘兰’字……”
“啊!对……对,是微臣疏忽了!丽妃娘娘,微臣该死!修君陛下,请降罪!”
“啧!不就改个名字吗?那个朝代已逝许久,寡人就不明白满朝野,不,应该还包括先皇们,为何还要一直避忌着那个字?我们也已经不是安君先皇那一系的了,为什么还要对它抱这样的情绪?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想过,那个总被说成‘天朝之天朝’,所谓的‘兰朝’,早已不复存在了!连整个天朝都早已臣服在我大明瀛脚下近五百年了,它也不过是其中一个朝代而已,寡人就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忌讳它忌讳得连它的一个字都不敢乱提?!这难道不是对它变相的尊畏吗?!对这么一个亡朝,我们大明瀛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陛下……”
“……算了。不过名字既然已经起好了,而且还是袭澄亲自起的,那这个皇儿的名字就定了。丽妃,记清楚了?‘安静的兰花君子’。”
“……是~~,陛下,臣妾代,夜纣静兰,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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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谁问我,我的前世,究竟是什么?
我的回答是————不知道。
可以说我敷衍,但我,真的不知道。
请问,你要问的,是哪一世?
我的前世很多,至少有九个,呵呵,至少有九个……如果,算我这一世,是那个叫上方笑清的人的话……
我的最初,最原始,最本质,是一把剑,一把轩辕夏禹剑————天帝的剑……
剑本无名,因为他叫轩辕夏禹,他用的剑,似乎理所当然地,叫轩辕夏禹剑吧……
就是这个姓轩辕的,在天地尽头,彩云横飘之地找到了我,然后握着我,斩出血路,斩出一条通向万物之帝的血路……
全身冰冷,我只不过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却一挥横扫千军,二挥天地变色,三挥风起云涌,龙出青天……
他,轩辕夏禹,统领万军,经历一场又一场血腥无比的战事,终于立于帝位之巅,成为神人鬼内三界之王,魔妖修罗外三界之皇。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轩辕夏禹剑,随着万年的征战,浸泡过神之圣血,人之灵血,鬼之阴血,魔之邪血,妖之魅血,修罗之无情血,再加之从天地混沌时,就伫立于天地之尽头,吸取日月精华……早可化为人形……法力,与之可拼。
我没化,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化为人形要为何,该为何,应为何……本来,没有他,我究竟不过是块铁。但,他把我从巨刚石中拔了出来,带我认识了尽头之内的世界,让我品尝了为王为皇为君为帝的滋味,最终令我,喜爱上了这种掌控权力的滋味。我为之疯狂,所以精气更强,也令他迈向帝王的道路好走了许多……
可我忘了一件事,就是就算我功劳再怎么大,我终究是把剑。最后,也不过是一把系在天帝腰间的,天、帝、配、剑……不可能,取代他,立于帝位之上。
但我,本来没想过要背叛他。只不过,马上夺天下,马下治天下,战争尽,宝剑收……
我已经没用了,他就算是出外行猎,也不会用我,因为我的威力太大了……那也是,谁叫我“一挥横扫千军,二挥天地变色,三挥风起云涌,龙出青天。”?……、那,就不怪得我背叛他了!我身虽冰冷,但我的心在叫嚣着战斗!被收起来的宝剑等同废铁!谁能忍受价值不被认同?
我不甘,我要称帝……、
宝剑幻化,人形初现,我以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出现在这个天地之间……学着他的黑发黑眸,集聚天地精华之兵器,奋起推翻他……
结果,当然是“不果”……一身狼狈,被他的将兵,这群曾经拿着我的同伴上战场的人,用上百条锁魂链捆到他面前。
他走过来,蹲下,看着被推倒在地的我,帝王的冷绝之光,在他眼里闪现……那一刻我在想,他从来都没爱过他的配剑。
然后,他只是站起来,边走回帝座边说:“既然你那么想当皇帝,我就让你当个够。轮回判司!”
澹台易上前一步:“微臣在。”
“把他打入人间轮回,经历十世帝王劫,好让他明白,为皇为帝,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敢问陛下,按新天例,‘六界之间不可越礼’————即,若把轩辕夏禹剑打入人间轮回,是否要废除他的法力?”
“那自是,不过,他的法力太强了,我会亲自废。”
我全身一颤,也不知道是因为与我相处万年的他居然说要废我法力,还是因为我将可享受十世帝王命。
他立于云雾绕索,高高在上的帝位,转身,纯黑的眸子最后一次在我身上停留,是那种他抹剑时,对我珍爱的眼神————
“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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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儿!你说你都十岁了,怎么不像话都应该去太傅府好好地跟着周之空学习了吧?!你说你整天窝在丽云宫里有什么用?”
“母妃,皇儿去过那里了……、可周太傅学博精深,皇儿听不懂。”
“听不懂?!连蔚妃和槿贵人那才五六岁的小娃娃都每天按时去太傅府了!悠野和月歌他们都至少叫在那坐得住吧?你都比他们大多少了?听不懂也至少应该坐得住吧?老不去太傅府,整个皇宫的都知道皇子中最笨的一个就在我丽云宫了,你说你把你母妃的脸都丢到哪去了?”
“可是……母妃,去了太傅府总是会被提问的,皇儿听不懂,自然也就……答不上来了。每每答不上来,周太傅就会转问司哲,而司哲他……”
“恬贵人那个司哲就全会答是不是?!真是,真是气死我了!什么‘安静的兰花君子’嘛!起什么‘兰’字嘛!我就知道那个姓槿的没安好心!起名字尽找忌诲的字!现在好了,起的我们整个丽云宫风水都变了!起的陛下不再宠爱我丽妃而去宠爱那个槿媛莳去了!起的我这么一个原本水灵水灵的皇儿都变得木呆了!哼!看那个狐媚子一样的槿媛莳,长得跟槿袭澄没十分也九分像,就知道也是个装笨的人精!他们两兄妹肯定早就算计好怎么先从贵人爬到贵妃这来,然后再谋到皇后那去!哼!可惜那宋皇后虽然只生个女儿,但至少那个煞母的大皇子夜纣日氏也是挂在她名下的,而她背后就是宋宰相,所以那两个姓槿的的阴谋坏定了!……”
“……母妃……”
“跟你讲这么多也没用!宫廷里这等复杂的事给你慢慢说你也不会弄懂的。我要走了,你今天下午就给我去太傅府!陛下让夜纣日氏拜瑾袭澄为师,就足以证明陛下对这个煞母的小孤子有多重视了。周之空虽然不是天下第一才子,但毕竟是银古属国那千古书香大家的当家的,不是第一才子也是天下第二才子?所以你必须要去!有总比没的好!夜纣日氏是个出生时把母亲给克死才惹起陛下的疼爱,给了他自己名讳中的‘日’字。不过也正因为没有母亲以及外戚力量,他这个继承了太子才能有的‘氏’字的大皇子一点后台都没有,成不了什么气候。静儿就算再笨,怎么也叫还有我这个为母的在,我们加把劲!把‘氏’字抢过来!”
“……”
“怎么了?你不愿意?”
“不,母妃,皇儿只是……没弄太懂……而已。”
“啧!就知道会这样,你还真会浪费母妃的力气!”
“但……有件事皇儿是听懂了的。”
“哦?什么?”
“那就是皇儿就算再怎么听不懂,下午也得去太傅府。”
“……唉~~,算了,本就不该期待你能听懂些什么。是的是的,静儿,下午记得乖乖地给母妃去太傅府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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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世是什么?是一个皇子,很可笑的是,这位皇子刚出生,就因为另一个妃子恨这个比她先生男婴的,我就被药死在褓襁之中。
这倒没什么,只不过,在第一世里,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就是走过奈何桥时,我是唯一一个不必喝孟婆汤的人……现在算是人了吧。
第二世,我倒长得大,但由于母亲只是个地位卑贱的才人,所以在二十多个皇子中,我也最不起眼,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呵呵,那次好像是我第一次笨手笨脚地学着抓住权势,耍弄阴谋吧。
不过,我哪玩得过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好像活到三十岁时,就被自己加入的太子党推出来当替罪羔羊,被冤吞了国库一万两黄金,最后……、应该是被灌铅而死。
呵呵,这一世,我发现轩辕夏禹他……也不知道什么用心。总之,我这一世的模样与我剑化人时的模样一样,可能以后几世都是如此。
第三世,那一世绝对是三世里最滑稽的一世,我居然成了大家闺秀,宰相长女……啧,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女人,这一世却要我做女人。反正后来,我被送进宫里选秀,凭着拙笨地模仿轩辕夏禹而化成的人样,轻而易举地被皇帝看中,加之背后权势,高封为后。
如果你问我,有没有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动过心?我会答,没有。我在宫里的一生,与其他女人没什么分别————笑里藏刀,为鬼为蜮,口蜜腹剑,杀人无血,用尽我第二世积累的手段。
可惜,最终因为宰相去世,戚权倒塌;红颜老去,皇上鄙弃;岁大无子,太后厌恶。我这一世,只得到个老死宫中。
不过走过奈何桥时,我意识到一件事————轩辕夏禹所说的帝王命,好像……不是说我一定是皇子或能当上皇帝,而是说我会沾上与皇帝有关的东西。如果要当皇帝,只能自己争取。
经历了三世,帝位在我眼中只象征着丑陋,背叛,阴谋,陷阱……
我累了,不想玩了。
只是没想到,第三世是女人,第四世还是女人,而且,是个更可悲的女人————我是个公主,一个由皇帝与他妹妹生的公主,呵呵,跟翔雅嫣一样。不过,命没她好,可以逃出去,我从小就与一起出生的弟弟呆在地狱里,惶惶不见天日。
后来的事,就与前三世一样————在被关的第十九个年头,因为弟弟生了病,我第一次靠近狱门口拿守卒推进来的食物,脸也第一次被守卒拿的火把照清晰了。结果,也是十九岁、血气方刚的弟弟看了含情似水的黑眸、玉洁美貌的脸面,居然学他父皇干下那种不伦之事————这一世,我被弟弟强要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六年,我们被放了出来。因为那老头后来只有女出,并无子继,所以只好把弟弟拎出去当储君,登基继位。不过,出去后的弟弟也与他父皇一样,因为惧怕世人的眼光,而把他的耻辱——我,关进了一个大宫殿中,美其名是供养我。
呵呵,我最后见他时,是他二十八岁大婚之际,由于上无尊长,所以只好给我灌碗哑药,好好打扮,推到众人面前见证那个曾经趴在我身上发泄的男人的大婚……当晚,我缢死在自己空荡荡的宫殿中。
只不过,轮回依旧在转动,奈何桥上,不由得心已死的人停留半步,就是拖,地府里的小鬼们也要把我拖过奈何桥的另一边,却不由得我沾一口孟婆汤,尝到遗忘的美好。
我不明白,看来轩辕夏禹是打定主意折磨我的了,在第五世,居然让我遇上了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雨薇。
都不知该说这一世是命好,还是不好了,我一出世便是太子,第一次接受正规的皇族教育。但是,却让我在十五岁时遇上了她。
人,到底是怎样相爱的,我经历了四世都没弄清楚。大抵在无情的皇宫里,这种事根本就很难弄清楚。
但我只知道,当她用手帕帮我扎紧伤口时;当她帮我绣了一个丑不拉及、一点都不保暖的手套,自己的双手却快被扎穿时;当她在我大病期间,不是无病呻吟、掩嘴干哭,而是真心为我伤心落泪时。我想,她便已在我干涸的心灵里注入了一湖春水,万物因此复苏。
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一个快要外嫁蛮地,进行和亲的郡主。终于醒悟的那天,我已坐在联姻大婚的洞房里,她则步进了黄沙中的帐篷。
但是,大战还是爆发了。我有极力劝阻过,因为一旦与那些蛮夷弄僵了,嫁到那里的雨薇过的,就会是生死不如的日子。待我五年后终于能够亲率大军赶到那里,看到的,只有倒在漫天黄沙中的雨薇————她已被蛮夷拿来泄愤,不堪凌辱,割喉自尽。
这一次走过奈何桥,是我唯一一次哭着走过的。但我的记忆永远不能消除,虽积聚了五世的为帝之道,但也积聚五世的痛苦,永不退……
第六七八世很简单,第六世就是机关算尽,害父弑母、兄弟残杀,终于真正登基称帝,却也是第一次学治天下。呵呵,当然是治不好了,最终被篡权夺位,一刀毙命,倒也死得痛快。
七八世平平淡淡的,当然,既然是在皇宫里度过,就代表一定会在虞欺尔诈中度过。只不过,谁能赢过一个经历了六世帝王命的人?
七世为圣帝……
八世为圣帝……
看尽了,我已经看尽了————皇宫、帝位、权势,到头来,只是一些酷刑,六界间,最折磨人的酷刑。没有道德,没有正义,没有快乐,没有安稳,只有不断地争斗,直至力竭而死。
第八世末,在一片虚伪的哭丧声中,已是枯木朽株的我缓缓合上了双眼,静静地想————就算只剩两世,我也受不了了。我就不信,凭着我八世帝王之道的积累,我逃不出命运的轮回……
下一世,我要摆脱帝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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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哎呀!五皇子殿下,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地撞门进来呢?”
“湘儿,你竟敢用‘你’本皇子称呼!好大的胆子呀!老三!你看你调教出来的好丫环!”
“啊,呵呵,对不起了,老五。我代湘儿向你陪罪了,呵呵。”
“真是,就是你这样纵容的态度,才会养成你这里的宫女都特别刁蛮。哼,越贴身越刁蛮。”
“五皇子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湘儿呀?!大家都知道三皇子的贴身丫环就是湘儿的说……”
“说了句实话而已。”
“呵呵,好了,老五,湘儿她只是着紧我而已,也没什么。”
“还是三皇子殿下好~~~~,三皇子殿下最温柔了。”
“不教训她怎么行?所有皇子公主中,就数老三性子最软最容易受欺负了。别人我现在还管不着,至少别让老三最贴身的宫女都欺负老三嘛,对吧,二哥?”
“我哪有欺负三皇子殿下啦?三皇子殿下!你看五皇子殿下说的!”
“呵呵,二哥也来了?”
“嗯,听说老三身体微恙,受了父皇的嘱托,来看看老三你。怎样,身体好点了没?”
“嗯,没什么事了。改天定当亲自去谢父皇的关心,也谢二哥老五亲自跑一趟了。”
“你爱生病,二哥我多来跑几次也是对的。但不是我拿兄长的身份来教训你呀,老三,平时大家一起去锻炼你总是推却。”
“就是!有时强拉你去了,你居然倒壶茶坐在一旁消磨时光!弄得身体骨子一点都不好!一点都没有我们大明瀛皇族所应有的强悍样子!现在好了吧?不强悍也就罢了,还老病!”
“呵呵。”
“还‘呵’!别以为摆出个老实人的样子出来我就会放过你!什么事都不上心,至少也……把自己放在心上吧。”
“但老三,你真的要多加锻炼才行。病多了,缺太傅府的课自然也多了。父皇看在眼里不高兴……其实也就罢了,我们最不想看到的是,丽妃娘娘因为这样而讲话越来越难听。那些话,有时居然还当着我们这些皇子的面讲,虽然可以理解丽妃娘娘想借此激将的心情,但是那些话,就是给我们听了都为你难受呀。”
“呵呵,谢谢二哥和诸兄弟关心了,但是……我……”
“老三!你是故意逃课的是不是!”
“……”
“你呀你呀!连个谎都不会说,一被我说中就沉默脸红!这不是默认是什么?难怪老被丽妃娘娘抓到你尾巴来骂你啦!你也稍微狐狸点来掩饰掩饰吧!”
“对不起……”
“天!被骂了就乖乖认错,难怪丽妃娘娘会骂得那么爽!真是没有比你更好的怒骂发泄对象了!”
“老三……你……装病,不去太傅府?”
“呵呵,当然没那以回事,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母妃一定会骂死我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嘛……呵呵,二哥,你……怎么不说话?”
“……”
“对了,月歌呢?”
“你还好提月歌?前天晚上月歌来找你,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去之前是从我的蔚苑宫去的,回来居然不回槿丛阁,而又跑回我蔚苑宫来了,哭得浠沥哗啦的,好不凄惨呀。哈,没想到最好欺负的老三具有那么杀伤力的一面。”
“……这是怎么回事?月歌他……来对静兰你,说了些什么?”
“这个……”
“砰————”
“老四?”
“月歌?”
“天呀,五皇子殿下也就罢了,怎么四皇子殿下你也……”
“你们都在呀!那个,快!……”
“老四你来得正好,二哥正有点事想问你。”
“可!……好,什么事?”
“前夜你去找老三回来后哭了,为什么?”
“这个……”
“别怕,有什么老四你就说,有我悠野为你撑腰呢!虽然嘛,连我想不出老三能做出什么伤人心的事,我看老三的样子连个蚂蚁伤不了。”
“这个……”
“你说呀,脸红什么?”
“老四,难道关于那夜,有什么……不便明说的?”
“嗯……是呀……二哥,可是,比起这个!我真的有事要说!”
“哟,没想到一向乖静的老四月歌也会这么大嗓门,究竟什么事呀?”
“就是!就是!馨妃娘娘她,馨妃娘娘她,刚分娩了!”
“唔……那倒是件喜事,我们三就真不该再坐在这了,一起去馨幽宫道贺吧。老三你……身体还行吗?”
“行,二哥说的很对,我这个也是当哥的不能这么失礼。”
“等等……夜纣月歌,你说,那个,到底是妹妹,还是弟弟?”
“弟弟。”
“……那~~,他的名字已经改了吗?”
“嗯。”
“也是周太傅起的?”
“不是。”
“……难道也是你的袭澄舅舅起的?”
“也……不是。”
“也不是?”
“老五,这个我们去到自然就知道了,还是快点动身吧。”
“不,二哥!我现在就要知道!夜纣月歌,你说!”
“和……大哥一样,是父皇起的。”
“父皇亲自起的?!”
“嗯……”
“这倒没想到……”
“那,起的是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夜纣春日。对,是叫夜纣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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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九世睁眼瞬间便是个赌,我赌我能成功逃离轩辕给我划定的宿命,我赌我会赢。
我做了很多事,好像,真的很多很多,打火抢劫,无恶不作。
呵呵,其实君王干的事与山大王没什么两样。只是一个伟大,一个猥琐。
所有人的命我都不放在眼里,只要能够胜利,我似乎真的没有把一个人的命放在眼里,毕竟,我杀了那么多人……
可连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绕那么大个圈子。
究竟为什么,要给桂朝一个强大严密的统治机构?
要给桂朝人民一个富裕安稳的国家?
甚至不惜放手一搏,企图灭明瀛以给它一个真正谁与争锋的外部政治环境?
连继承人,为什么都要费神为它想好,拐着弯子来给它一个,好让它获得千秋万代的可能?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绕这个烂圈子就好了,如果在“樱王之劫”中就不要回去就好了。怎么说,摆脱页雪国的翔雅嫣要比摆脱整个兰朝好办多了,毕竟那时兰朝“四剑”中只建成“鱼肠”一剑而已。
上方笑清,你究竟是个怎样的蠢人!为什么,偏偏主动跑回去了呢?还把其他“三剑”都为它建好?好让它最后用它们来把你这个蠢人抓回去?
死后想了又想,胸口闷气终究只能化成一声叹息,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为帝无情,为帝无情……我却犯了大忌,神性难改。
虽然我最蠢的,还是对他枉开一面。
其实,在我第一眼看到他时,看得是那样的专注,他身上的光彩,在告诉我他是王的儿子。有些人的天生烨彩,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掩没的,毕竟它经历过一个皇族上千年的精华积粹。
开始不杀他,只是因为不知道他是谁,当时还没聚积权势,也没法查出他是谁。
更没法想象出他是谁。
仅以为是哪个没落的贵族之后,而我,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天生烨彩的娃娃,所以不杀他。本来这种人,无论他是谁,都是该杀的。
可五年后,在他跟在我身边形影不离五年后,我真的知道他是谁了,一个密派的“玉函子”回来把关于他身份代称的那四个字告诉了我。
于是我挥起专司暗杀的“承影”,砍下的却是那个“玉函子”,而不是他。
我对他,还是有企图的,企图用上方未神,和他,给安君最致命的一下打击。
我以为,没有什么比得上爱人与孩子同时往自己身上砍一刀。
仅此而已,没杀他,仅此而已……
可后来,他竟然成为了我赌局中最致命的一着,他让我输了这盘赌。
所有的记忆都没了,我像突然被人蒙上了眼,塞住了耳,封上了嘴,捆住了手手脚脚,唯一还让我感到生命的存在的,只剩呼吸。
呼吸着,告诉我第九世还没终结?
为什么不终结呢?
这个问题很费解,费解得就像————“我为什么没杀他?”一样。
突然之间又被迫把眼耳手脚全部解封,让我看到了他,与她,在新娘房里,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我那时突然觉得,我当初真的应该杀了他的,杀了他,我一切的痛苦与烦恼都将根本不会存在,我这一盘赌根本就不会输。
我根本就,应该在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把他杀了的!真的,该把他杀了……
可笑得很,我居然在输了这盘赌七年后才开始后悔,在亲眼看到他与她的“百年好合”后才开始后悔……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你爱上他了。”
那一瞬间,轩辕的声音好像突然震荡进我的脑中,从那遥远的高处。是的,他永远给我最致命的一击。
手猛然攥紧那块永不离身的檀木凤形坠,一块拥有我为神器时偷偷输入仅余一点力量的木头,足以用来毁灭任何事物的木头,包括,杀死他。
但我没杀他,我把自己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