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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风寒露重 ...

  •   冷风刮不开夜空里一片阴暗,陈遥紧紧裹着风衣,坐在庭院通向门厅的破碎石阶上,耳朵里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自己稍重的呼吸。她费力睁着眼睛,用风衣下摆那些薄到可怜的布料尽量多盖一些身体,这一动她才发觉双腿已经被夜里的寒湿空气冻麻了,穿在鹿皮长靴里的双脚也有些刺痛。
      陈遥回头望霍格沃茨城堡的主体,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被巨人破坏那一大块窟窿透进浅淡的夜光。礼堂门关着,可它是那么残破,关和不关区别不大,愿意留下的巫师和厨房家养小精灵都在礼堂里,大家都精疲力尽,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休息、照顾同伴、甚至哭泣都是无声的。
      口袋里的羊皮纸微微作响,陈遥又一次把它拿出,用荧光咒照着看这份看了不知道几遍的现写遗嘱。不是她乐意做这丧气事,而是短短两个小时的战斗让她意识到了这是会死人的战争,真的会死人的,和凤凰社的战斗任务截然不同。
      这是她借着单独守夜的机会趴在石阶上偷偷写的,由于寒冷和脱力,这些英语写的很扭曲。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写着万一出了意外,她要求自己在三天之内火化因为她受不了被埋进土里腐烂,然后她的加隆——包括六年级时德拉科冒充她父母给的以及真是她父母从北京寄过来的——魔杖,妖精打造的水晶眼镜,所有财产都留给纳威,至于衣服信件之类的私人物品都烧了就行。
      遗嘱的最后一段陈遥自认为写得很坦荡豁达,简直是苏轼再世,“如果我的离去能加速黑暗时代的终结,我会很开心,但请谨记这个局面不是我能力不足导致的,而是我不够幸运”。不得不承认这是沃伦的日记给她的灵感,这个生活在默然兽阴影下的小男孩一生都在被利用,好在他在霍格沃茨有了些值得牵挂的人和事。
      黑暗中有轻轻的脚步声踏了过来,轻轻的,小小的,从满地斯莱特林的绿宝石中慢慢趟了过来。陈遥迅速回头,老克利切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自从西里斯.布莱克先生被杀以后,克利切每次见到陈遥都哭着逃走。陈遥一直明白一切都是伏地魔和贝拉特里克斯的错,克利切只是被当作工具。西里斯是克利切的主人,克利切从来没有伤害他的心思。
      “很开心再次见到你,克利切。”陈遥轻声说着,鼻腔里一阵阵酸涩。
      可能是韦斯莱夫妇和珀西的那个拥抱让她想起了安多米达再也见不到活生生的唐克斯和卢平教授,可能是克利切让她想起了西里斯先生,更可能是亲眼目睹了弗雷德的离去和韦斯莱家的痛苦,泪水不断涌出,她总觉得自己即将崩溃。
      克利切紧紧捂着耳朵,似乎在经历着全世界最痛苦的事情。
      陈遥眨眨眼睛,那个闪亮热情的布莱克瞬间出现她的眼前,一张脸长得恰到好处,脸上是爽朗的笑。几行冰凉的泪水飞速划过脸颊,渗进衣领里去了,陈遥抬手去擦,不小心触动了被落石砸到的地方,一阵钝痛也让她清醒了过来。
      “克利切,这不是你的错,”陈遥坚定地告诉他,“就在石桥对面,杀害西里斯和雷古勒斯的真正凶手就在对面,现在不能哭,我们要复仇,克利切。”
      苍老的小精灵紧紧抓住自己的耳朵,声音低不可闻,“克利切是个很坏很坏的家养小精灵,克利切伺候不好西里斯主人和雷古勒斯主人,现在又要违反西里斯主人的命令,可是西里斯主人只是禁止克利切把那件事告诉陈小姐……克利切不告诉陈小姐究竟是什么事,但陈小姐一定要记住,他房间里,麻瓜女孩肖像下的地板里。”
      头脑里一片恍惚,那些少女的悸动和冒险,关于西里斯的一切似乎都遥远而模糊。
      “哦对了,克劳奇家的闪闪忙着照顾高尔家的男孩,闪闪要克利切向兰瑞莎小姐传达问候和祝福,”年老的小精灵费力地回忆着,“克利切告诉过闪闪很多次应该称呼陈小姐而不是兰瑞莎小姐,可她太笨了,从没记住过。”陈遥点点头,老克利切冲她深深鞠躬后又一步一步走回礼堂里那群用于反抗的家养小精灵中间。
      西里斯先生,给她留东西了吗?不会是三年级那件皮草斗篷的赔款吧?这件初遇西里斯.布莱克的乌龙闹剧让陈遥没忍住笑了出来,眼泪也流得更凶了,她随意擦了擦,掏出怀表看时间,凌晨两点四十四,再有十六分钟她就得换岗,然后回到礼堂了。
      她并不愿意回到那个稍微暖和明亮一点的地方,只因为不愿意看到那么多朋友的尸体,也不愿意看到幸存者的悲伤和眼泪。陈遥一直不是个喜欢关注别人的人,但不并代表着她共情能力差,恰恰相反,她头脑里有着敏锐而细腻的感性认识,却惟独少了些处理情绪的本事。
      两个高大的男生身影从大门处的黑暗里快步走来,陈遥握着魔杖定神细看,发现是纳威和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的奥利弗.伍德学长。冷风中他们却都是满头细汗,在夜色里一闪一闪的。
      看他们没有再抬回朋友的尸体,陈遥稍稍松了口气,冲来人打招呼。这动作牵动了脸上和脖子上被打偏的魔咒和碎石碎玻璃划出来的血痕淤青,一阵剧痛。
      伍德学长疲惫地回笑一下就向礼堂走去,纳威则不管石阶上凝结的霜露直接坐在陈遥身边,才重重舒了口气。
      千言万语汇聚,她却没能挑出一句来讲出来,纳威也一样。陈遥侧脸去看纳威,他充满力量感的侧面轮廓清晰俊朗。她想到了第一次遇到他时他那圆嘟嘟的脸蛋和大大的门牙,又想到刚才他差点死在廊桥下,看着,想着,泪水又从她眼睛里溢了出来。身边的大男孩觉察到了,也回眸一笑,同她对视。
      鬼使神差一般,陈遥默念荧光闪烁,然后把发光的魔杖举到纳威下巴边,这样他那双湿漉漉的蓝眼睛就可以被她看清了。他浓密睫毛上也是湿漉漉的,不知是深夜的风露还是泪水。纳威只是像看小孩子恶作剧一样无奈一笑,转过脸去。陈遥尽力控制呼吸想把泪水压回去,却没能做到,泪水流越快,呼吸也越来越快。
      “不要说不符合礼节,兰瑞莎,”他眨巴着眼睛,挪得又近了一些,“要不要拥抱一下?勇气的拥抱,看得出你很害怕。”
      似乎被人说中了心事,陈遥忍不住把脸埋在手心,泣不成声,身边的他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不住安慰她。
      良久,她觉得手指尖都冻麻了,才慢慢坐直身子去看纳威。黎明前深深的暗色里,他的五官看不清晰,只有眼睛微微发亮,额上的汗水已经全部退完了。
      “回去休息吧,放心,已经过了三点了,你的守卫任务完成得很棒。”纳威慢慢地说,陈遥的手摸到了口袋里的遗嘱,迟疑一下,还是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姑娘,不会是决战前的——”他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在看清羊皮纸内容的瞬间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半晌无话。陈遥挪动麻木的腿站了起来,幸好有门柱让她扶着才不至于重新跌坐回去。
      “纳威,一定注意安全。”
      “我想发脾气,兰瑞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忽然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几乎把遗嘱摔在她的脸上,“我无法想象这件事,你不觉得这对所有的朋友都太残忍了吗?你明白吗,我——”
      两人之间隔着两三个台阶,陈遥才和他差不多高。这让陈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小弟”在气势上完全压住了自己,便强行爽朗一笑:“这只是最坏情况的设想,我保证,纳威,我一定活着,作为伴郎去参加你和卢娜的婚礼。”
      黑暗里传来他带着哽咽声的叹气。
      “快回去休息吧,兰瑞莎……卢娜在大门右侧的雕像那里。”
      陈遥猜想他是不是已经泪流满面了,但没办法去证实,只好踩着满地的绿宝石慢慢往回挪,双脚是针扎一般的刺痛。这些曾经代表着德拉科心心念念的学院杯分数,陈遥停住脚步,俯身捡一些放在口袋里。
      身后传来纳威轻轻的呼唤。
      陈遥转过身去,只能在一片深深浅浅的黑色里勉强辨认出他高大挺拔的身体轮廓。
      “明天不要——”他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的,明天见。”
      她重重的吸了吸鼻子,继续向礼堂走去。进门之前陈遥回头去看几乎如亲人一般的纳威·隆巴顿,他背对庭院站在台阶上,冲她挥了挥手。
      石像之后只有卢娜在照顾半睡半醒的拉文德。陈遥拖着疲累的身子坐了下去,看着拉文德满脖子的血污和卢娜白金色的睫毛发呆。魔力的大量消耗使得她全身发软,脸上身上手上的伤痕隐隐作痛。她的视线从身边飘到破损一半的天花板上,天花板上的魔法还顽强的闪着微光,再飘到礼堂中间,一排蒙着白布的尸体和围在四周的人群。
      她太累了,几乎没有力气去再次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救了,用尽最后力气摘了眼镜,她的眼皮瞬间阖在一起。
      恍惚朦胧之中,似乎是拉文德干哑的声音,她说兰瑞莎,一定要活着;再仔细听又似乎是卢娜飘忽的声音,她说周围都是骚扰虻,可以用休息过后的好精神去赶走它们;后来似乎又加入了赫敏,陈遥闻到了熟悉的香皂味;还有纳威、罗恩和麦格教授的声音,甚至还听到了潘西在她不远处说话?这些响动混在一起,最后成了一个恐怖的、阴冷的真实声音,炸响在她的耳边。
      “安静!”
      是伏地魔!陈遥突然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扑进眼帘的是拉文德焦急的神色和外面深沉的天光。不停有人从礼堂里门中走出去,外面闹哄哄的,陈遥辨认出了赫敏和纳威的声音。她心里一急就站了起来,身上盖着的长袍和围巾都掉到了拉文德身上。
      熟悉气味的男生长袍和蓝色古铜色相间的围巾,他们属于纳威和卢娜。
      “兰瑞莎,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拉文德的嗓子沙哑,和陈遥梦中听到的一样,“你刚才似乎昏了过去,我一直尝试叫醒你。”
      魔力和精力的空虚让陈遥踉跄了一下,她大概看了看四周,忽然想起西里斯闯进城堡那天晚上她和德拉科的睡袋大概就在这个位置,从大门数起倒数第二个火炬下面。
      没时间了,她用力摇摇头,关于金发少年的一切不但没有离开她的脑子,反而给自己招来了一阵头昏脑胀。从口袋里拔出魔杖,她准备冲出去像西里斯先生一样勇敢战斗,拉文德却拽住了她的衣角,“哈利死了,兰瑞莎,帮我一把,我宁愿死在战场上。”
      拉文德的脖子和半侧脸颊被狼人格雷伯克撕咬得血肉模糊,血污衬得她面色更苍白,但含泪的双眼无比坚定。陈遥的脑子转不动,一时没能理解“哈利死了”意味着什么,只是费力地把拉文德搀扶起来。两个虚弱的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细碎的绿宝石向门厅外的庭院走去。
      可刚到下到院子里,正在院子里发生着的一幕让陈遥目眦欲裂。纳威头上戴着的巫师帽突然燃满厉火,然后他高大身躯如雕像一般直直摔在地上。
      把拉文德交给最近的一位拉文克劳女生,陈遥提着身体里最后的精神气力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将风衣脱下捂在纳威身上。
      纳威没有任何回应,陈遥徒劳地大喊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一切都是拜不远处站着的那个蛇脸男人的噤声咒所赐。
      伏地魔身后的贝拉克里特斯捏着魔杖上前一步,从红唇里发出挑衅的笑声。
      “小兰瑞莎,很开心在霍格沃茨又一次见到你,”伏地魔抬手挡住了贝拉,一张蛇脸甚至还显露出几分开心的神情,“上次是在卢修斯的家里,我很惊奇一个即将成年的孩子还保留了魔力暴动的本事。兰瑞莎,伏地魔大人不喜欢计较聪明人过去的愚蠢,去,去说服你的朋友们,不要让巫师的血白流。”
      在这件施满防护魔法的风衣之下,纳威全身的火焰瞬间熄灭,可他的脸庞已被熏黑,衣服和头发也被灼得一片焦糊,但他终于可以动弹了。极为微弱的红光一闪,风衣彻底变成一件普通衣服,伏地魔的一个厉火咒竟然能毁了她父亲的得意之作,这让她的心沉了几分。她急急把帽子从纳威头上拿开,却摸到里面一个坚硬的金属手柄。
      此刻她终于认出了这顶破帽子不是其他,正是霍格沃茨的分院帽,哈利曾从里面抽出了格兰芬多的宝剑杀死密室蛇怪,这次——她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离自己不过三米的伏地魔,和他的魂器纳吉尼。
      伏地魔随意把魔杖一挥,在场的所有声音都被释放了出来,但除了食死徒的喧闹和巨人的低吼,凤凰社和霍格沃茨的师生并没有什么动静。
      “先生,如果你答应不再折磨我的朋友,我可以告诉你一件刚刚得知的秘密。”陈遥转脸冲纳威使眼色,他湛蓝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嘶哑声音:“回去,回去——”
      “蠢货,纳威,以后都不需要分院帽了,”陈遥把风衣抓在手里,缓慢站起身来,“校长办公室,邓布利多教授的画像之后,我父亲留下的秘密就放在那里,黑魔王大人,如果您需要翻译中国古代文字,我很乐意效劳。”
      身后的反对呼声振聋发聩,有同学们的也有教授们的,陈遥装出一副厌恶的高傲样子往后瞥了一眼。
      “这才是纯血该有的高傲姿态,兰瑞莎,你确实给你的朋友们起了非常好的表率作用,但我认为中国文字对我而言不是难题。”伏地魔得意地扬起下巴打量着陈遥,枯瘦手指捏着的老魔杖没有再次指向陈遥。
      晨风不断吹起她散乱的长发,也吹得她的风衣猎猎作响,隔着沾满血点和尘土的水晶眼镜,陈遥和那双残忍怨毒的蛇瞳勇敢对视,心却随着风飞到千里之外的北欧芬兰,也期待风可以带给德拉科几句嘱托。
      勇敢向前吧,我的少年,好好生活,爱你所爱。
      她突然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朝伏地魔的方向抛出了一个“障碍重重”,快速闪避到与纳吉尼相反的方向,余光瞥到纳威从分院帽里拿到了一柄银色长剑。
      破晓已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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