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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破碎的心 ...

  •   睁眼又是看了无数遍的拱形房顶。
      艰难转动酸涩的眼球,陈遥斜着瞥了一眼窗外的夏风,随即被耀眼的阳光刺激出了一层薄泪。校医院在城堡的上层,从这里看出去是一片碧绿的茂密树冠,它们向外延伸,慢慢和黑绿的禁林连在一起。
      可是西里斯先生再也不会化成阿尼马格斯形态在禁林和霍格莫德村游荡了。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陈遥只觉得呼吸困难,喉咙里梗着无数的哭声。周围十分安静,她的抽泣声惊醒了在一边床上休息的弟弟。
      “姐,你是不是好痛?”陈威廉麻溜翻身下床跑到陈遥身边,眼睛瞪得溜圆,关切的盯着她。
      看着弟弟那张酷似十二岁时的自己的小尖脸,满心的悲痛战胜了她一贯作为姐姐的谨慎和颜面。十二岁时多好啊,她在英国学到了好玩的魔术,暑期还能回北京,彼时素未谋面的西里斯先生虽然还待在阿兹卡班,但好歹他活着……三天前那个夜里,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她?为什么不在一开始把魔杖差点戳到贝拉特里克斯脸上的时候念一句阿瓦达索命?为什么要一直介意西里斯和他堂姐的事整整一个五年级都没有主动写信给他?为什么在霍格沃茨的五年里不学无术,真正在战斗的时候不能好好保护朋友们?悔恨,愤懑,恨意,委屈交织在一起,陈遥紧闭双眼痛哭失声。无助崩溃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沙哑,陈遥感觉到弟弟细瘦的手指慌乱在自己脸上擦过,不小心拂过那几道被魔咒割出来的伤口,她却察觉不到额外的疼痛。
      西里斯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英雄。他的人品,他的天分,他的性格都让人很难不喜欢……他热爱自由和朋友,不应该从二十一岁开始就活在绝望和愧疚中;他崇尚光明与正义,他不应该是这么个结局,西里斯应该好好活下去,就像他表达过的,他会给哈利一个家,陈遥会尽力说服爸爸将布莱克家托管的财产还给他,或许他还可以遇到一个和安多米达一样灿若玫瑰的姑娘,有一个自由的、明亮的、不孤独的人生,而不是孤独地被困在帷幔里的死亡彼岸。
      她的脑海里不住循环与西里斯·布莱克相遇的所有画面,坐在尖叫棚屋的壁炉边沉默的西里斯,每一次见到她都夺路而逃的阿尼马格斯形态的西里斯,毫无畏惧地带着她从塔楼上飞下来的西里斯,布莱克祖宅里与她谈笑的西里斯,用温柔语气跟她讲安多米达的西里斯,仅仅实在三天之前还是活生生、无所畏惧的西里斯……
      西里斯的眼睛生得极为好看,如他的姓氏一般——古老高贵的布莱克——纯粹而深邃,也像能吞噬一切的黑洞。那双眼睛里总是有隐藏不住的悲痛和失落,但也无时无刻不闪着对未来和爱的向往。如果他真如自我表达的那样纯粹为了复仇而活,就不可能理会一个年纪相差二十余岁的陌生小女孩贸然的来信,更别提他在稍微稳定后还会主动给她写信。陈遥突然明白了在西里斯先生的心中,自己或许已经占据了一个温暖的、可以信任的位置,无论是朋友还是晚辈,她都觉得自己做的无比差劲。
      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了,极度悲痛之下她握紧拳头一下一下砸着病床,却被陈威廉紧紧拉住。
      “姐,不要这样啦,姐……”稚嫩的童声不停喊着她,还是她平日里严禁弟弟说的台北腔。喉咙干燥到极点,陈遥渐渐发不出声音了,泪眼朦胧的视野半明半暗,她看到威廉的小脸急的通红,似乎也要哭出来了。
      对弟弟的心疼让陈遥慢慢冷静了下来,她轻轻抚上弟弟的脸,却摸到他的泪水也骨碌骨碌掉了下来。
      “陈玚,姐姐以后,”她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同弟弟讲话还是自言自语,“再也不会看天狼星了。”
      戴着拉文克劳院徽的小男孩愣了一下,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个少用的汉语名是属于他的,似乎也没听懂陈遥的话。
      陈遥猛然坐了起来,却又差点头晕得躺回去,幸好威廉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她。身上被魔咒打出的伤痛以及被摔出的轻微骨折已经被庞弗雷夫人治好了,只是陈遥情绪低落到极点,几天没心思吃东西,也虚弱地不像历来健康活力的她。
      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陈遥帮弟弟擦了眼泪,换回了惯用的英语:“从我被送到校医院你就在这里照顾我,威廉,谢谢你,但我想你现在可以……回去,公共休息室,我现在哪里都不疼……你需要休息。”三四天不说话,陈遥觉得说起英语来磕磕巴巴的,脑子也昏得厉害,窗外夏日炎炎,但她就是很想出去走走,想去禁林边,也想去霍格莫德。
      “你别想骗我离开,兰瑞莎,”威廉抬起眼睛直接盯着她,那双丹凤桃花眼红得让她心疼,“你被送回来之后昏迷了一天,安妮和我一直在这里。安妮告诉我,你和波特的朋友西里斯·布莱克在那天的战斗中不幸离世,他以前经常变成一只黑狗游荡在学校周围——”关于西里斯·布莱克的一切都让陈遥阵阵头晕,她无力地垂下头,却感觉到一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抱住了自己。
      柔软温和的声音离她很近:“兰瑞莎,我在这里,安妮也在,爸爸妈妈都在霍格莫德等你康复,莉莲和珊卓,伊莎贝拉都从波士顿发来了电报,我们这个夏天一起去波士顿好不好?”
      “可是我是个很糟糕的人,在关于他的事情上我做的不能更差劲,”陈遥转身抱住趴在自己肩头的弟弟,把脸深深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在作为你们的姐姐这件事上我也做的很差劲,对待纳威和德拉科我也做得不够好……”
      门外传来试探性的敲门声,还有纳威和卢娜的轻声对话。陈遥听到朋友们小心翼翼的关切,用病号服胡乱擦了泪水,从威廉肩膀上起来想去开门,却被威廉的小手按住。
      “看,我走得比你快很多,”他一边说小孩子的胡话,一边轻快地跑过去打开门,“兰瑞莎已经醒了,纳威,还有美丽的洛夫古德小姐,您的项链真是让我印象深刻。”
      陈遥戴上眼镜,看清了纳威脸上残存的淤青和专属于隆巴顿的宽容敦厚的神情,还有他手上拿着的一束淡色小雏菊。一边的卢娜安静微笑,低头看她的黄油啤酒瓶木塞项链。
      “我已经痊愈了,纳威,卢娜,”陈遥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示意他们过来坐在临近病床上,“前两天我可能喝了太多药剂,明明知道你们过来看我却无法清醒过来,真的抱歉。”
      和弟弟故作乖巧的眼神撞了个照面,陈遥觉得自己笑得终于没那么勉强了,就询问神秘事务司事件的后续。
      纳威的笑却逐渐淡了,最后他垂下了脑袋。“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人确实复活了,他也出现在那天的战斗中,最后他带着贝拉特里克斯逃跑了,另外的十一个食死徒都被抓获。哈利的教父——确实失踪了,唐克斯和金斯莱受了轻伤。”卢娜收回游荡的目光说。
      “不,他死了,”陈遥哑着嗓子说,泪水扑簌簌往下掉,“那个帷幔,我爸爸说是通往亡灵世界的,西里斯他……”
      卢娜叹了口气:“抱歉,兰瑞莎。”
      房间里的氛围慢慢凝固,四人都沉默无言。良久,纳威忽然起身把花束递给陈遥,卢娜也突然说要带威廉去找寻在禁林边缘出没的独角兽,陈遥疑惑地转头去看威廉,弟弟却十分狗腿地跟在卢娜身后向外走。
      “威廉,威廉。”陈遥哑着嗓子喊弟弟,未果,只好回头看纳威。
      纳威把报纸包着的花束递了过来,陈遥慢慢抬头看他。纳威的蓝色眼睛无比纯净,看不出任何情绪。极度低落的心情下陈遥又生出不少疑问,实在是疲惫到极点。可纳威在半年之前才郑重地写信过来,承认自己弄混了友情和爱情,这阵势又是什么意思?
      可纳威一片坦然,陈遥也不忍他被晾在那里,就接过了花束。
      “不要有困扰,兰瑞莎,雏菊也可以代表友情的。我知道他的离去让你无比悲痛,而作为朋友,我希望的所有不过是可以少一些让你流泪的事。所以出去走走吧,抱歉,但我确实明知前两天你都是清醒的,只是不愿意和我们交流。”他缓缓开口,声音也很平静。
      这份柔软细致的善意像一方散发着皂香的手帕,拭去了她心里一些极端的负面情绪。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陈遥左右也没找到自己的斗篷,只好暂借威廉的斗篷披上,向纳威抱歉一笑便走了出去。
      假期将近,又是绝好的下午考试时间,陈遥慢慢走着,一个同学也没看到。一楼大厅里那些乌姆里奇弄出来的学生守则和禁令已被拆除完毕,室外的夏光灿烂,古堡里面也处在一种朦胧明亮的光线里。包着雏菊的报纸在她手里沙沙作响,她才发现忘了把它留在病房,可又实在没力气再走回去,就决定让朋友的心意多陪陪自己。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五年级开学之前,陈遥抬头去看那些不住扭动的楼梯,它们还是过去四年里那样活跃的样子,似乎知道乌姆里奇的禁令消失了一样。刚从阿兹卡班逃出来的男人瘦得能从栅栏里钻出来,那个晚上他是怎样从这些楼梯上窜过到达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呢?
      走过庭院的喷泉,阳光照得斗篷发热,专属于威廉的奶香味笼罩了陈遥,可她还是不觉得温暖。此时道路分为三条,中间是通向霍格沃茨大门的,向左走是一条安静的林间小路,通往黑湖,在那里德拉科曾经帮她修改了魔药课论文,向右走似乎是海格的小屋和菜地,还有打人柳——昨天哈利、赫敏、罗恩和纳威来看望她时,她正是疲惫低落到不想睁眼的状态,听他们说起打人柳下有一条连接尖叫棚屋的秘密通道,这让她瞬间泪流不止——为了避免被德拉科看到,阿尼马格斯形态的西里斯把她拖进地下室,后来她拿到了魔杖,西里斯直接就跑进了那个通道,只是陈遥当时被吓坏了,也没去探寻黑狗到底去哪了。
      稍一踌躇,她觉得有些头晕,早上喝的恢复魔药似乎失了作用。
      “那就,这条路吧。”陈遥裹了裹斗篷,转身走上右侧的小路。一路走过草地,海格的小屋和站着巨大莴苣的菜地清晰可见。病号服穿在身上并不合身,尤其是裤子,陈遥走起来感觉裤腿空荡荡的,仲夏时节竟然有些冷。这条路的尽头也是黑湖边,可下坡比较陡峭,她几天没吃东西,全靠魔药,此刻实在有些虚。
      黑湖畔那些碧蓝雪白的湖水浪花进入视野,陈遥已经很累了,脚步也稍有踉跄。实在不巧,湖边还有别人,陈遥叹了口气,准备原路返回,去禁林边缘自己呆一会儿,可那个背影越看越眼熟。
      本就凌乱的黑发被湖边的风吹得更凌乱,打着格兰芬多领结衬衣像一面白色旗帜在少年瘦弱的身体上飘荡,陈遥裹紧斗篷走了过去,轻轻喊他,果然一双满是戒备和痛苦的绿色眼睛看了过来。
      哈利眼眶通红,但眼眸碧绿,瘦弱的脸庞上这个对比分外让人心疼。
      陈遥也不会奢求可能是全世界最痛苦的他说出什么,选了块稍微平整的石头就坐了下来。
      夏风并不温柔,波涛也来得汹涌,湖水里两个同样瘦弱颀长的倒影不停归于消失,又在水面稍微平静后模糊显现。哈利的目光一直盯着远处,陈遥顺着去看,只看到碧蓝的天和碧蓝的水交汇成一条直线。风是透明的,也是自由的。风清云淡,平静安宁的湖边风景,多好啊。不知他在学生时代是不是也经常坐在湖边眺望远方,可惜他过得一直很辛苦,在霍格沃茨有他的挚友,但是来自家庭的压力和苦难是不会消失的。如果再勇敢点,好好抱抱他就好了,陈遥默默想着,不是那次在布莱克祖宅借着见面礼的机会抱他,而是轻轻抱抱他,告诉他坚持做自己真的很棒,他是被爱的,被关心的,被认同的,即使他会拿出对待小孩的态度别扭地说一句“小孩子一样”。
      有时风大了,波涛在她脚边没有及时刹车,溅湿了她的缎面单鞋。仲夏时节的湖水依旧冰凉,这也证明了黑湖有多深,听说里面还有人鱼和巨型章鱼。平素里极其恐惧水,陈遥此刻却很平静,如同湖边这专属于夏季的生命的气息一般,或者这就是成长,去接受一些不可能再有转机的事,即使无比痛苦。可那个人既然已经不在了,伤害自己没有丝毫意义,陈遥望着水里,属于自己的倒影忽隐忽现,可脸上的苍白却依然吓人。坐在另一边的哈利也好不到哪里去,可陈遥觉得他忍得很痛苦,却始终都没有哭出来过。
      他肯定是不希望孩子们都是病恹恹的,他可是个乐于说教的“教父”朋友。陈遥回忆在布莱克祖宅的一个晚上,西里斯可不是个冷血的人,他善良无比,但热情的特质只有在被人得到他的认同之后才得以见识。
      “尼克说,他回不来了,但能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哈利轻轻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陈遥转头去看,少年的眼睛里没有了戒备,只剩一泓深深的哀伤。
      纳威给的花束上,蓝色丝带打了个及其简单的结,陈遥轻轻一拽就开了。她拿起一支雏菊放在冰冷的湖水里,短暂的停留之后,纯白的雏菊带着碧绿茎叶乘着透明纯净的水之船奔向天与水的交界线,那里已有浅浅的晚霞色彩,蓝色橙色和玫瑰色勾出一方绮丽的梦境。
      “我们爱你,不因为其它任何原因,只因为你是你,”她看着远去的雏菊,尽力使喑哑的声音清亮一些,又放进去了一支花,“我感谢你,你的来信给我力量和支持,即使那个时候你的周围危机四伏。”
      “我喜欢你,你的快乐是那么有感染力,看到你的笑容,所有因违背父母和规则而生出的惶恐都彻底消散。”
      “我敬佩你,你是我值得信赖的朋友,你教会了我何为勇气,你的存在是我得以安心的重要原因。可惜我做得不够好,对不起,我本应该再——”
      “不,兰瑞莎,”一支雏菊被少年的手拿走,放在水中,“我该为此道歉,他曾无意中说过我不如女孩子心思细腻,你给他的信让他很惊喜,也陪伴了他的逃亡旅程。”
      陈遥怔住了,看向哈利,而他却定定望着远方夜星初上的天空。
      初升的天狼星还是最璀璨的一颗。
      或许他真的不在了,但还能听见挂念之人的心语。
      “希望下次见面时,西里斯先生,不要忘了我呀。”陈遥在心里默念,然后把仅剩的一支雏菊远远抛进湖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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