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醉》鸢时木叶

4、谋事在人

　　胡润那晚带着陆启程回了乡下老家，陆启程又惊又怕，在船上就睡着了，醒来时已在胡润的家中。胡润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紧皱眉头，叹了一口气，去到院子里点了旱烟来抽，此时的夜，深了。且越到凌晨黎明时分越是透着凉。胡润毫无睡意，反而越来越清醒，胸中既有哀痛又有内疚。失去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陆润之，失去从小长大的家。他又恨自己为什么不多提防一点，周全一点。可是这人心算计又岂是只靠提防就能免的。他又沉默着抽旱烟，不知不觉的留下了两行热泪。想起陆润之临死前说的话，他又逞强着振作，从悲痛中挣扎出来，思考屋里的小少爷该怎么办，他还太年轻，怎么能让他背负着仇恨长大？妻儿在老家，有自己的田地尚能安置妥当。自己一把年纪，舍得一身剐去找他皇甫家算账也未尝不可。偏偏老爷陆润之把小少爷托付给自己，既如此又怎能意气用事？他想了想，还是回屋睡下了。

　　陆启程虽只有十六岁，但是并不糊涂。他起了个大早，走去乡下的一条小河边，流了半天的眼泪，想了又想，他决定要求胡润回去给自己的父母办好后事，再把家业重新振兴起来。自己不是不知道这场灾祸是由皇甫成导致的，心中虽然十分气恼，但又无奈何。按原路返回去，胡润正在家门口着急，远远看到陆启程，急忙跑上去，关切又焦急地询问：“少爷，您这是去哪里了？一早看到你不见了，可急死我了。”启程展了一个笑，说道：“胡伯伯，我没事。这边的空气很好，方才去河边散步，你不要担心。只是还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胡润看到他已经振作起来了，连连道好，引他回到家，吃过早饭，两人坐了下来。

　　想到上一次与陆润之促膝长谈，恍惚就在昨天，现如今对面是个稚嫩面庞了，内心不禁五味陈杂。此时启程开口道：“胡伯伯，我……我有三件事情想同您商量。第一件事想回去给父母办好后事；第二件事想取出半盏醉，重振家业；第三件事想为父母报仇。”胡润听完，看了看对面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眼里噙着泪花，欣慰的点了点头，点起旱烟，半天没有说话。抽完旱烟，缓缓开口道：“少爷，我昨天晚上想了许久，那皇甫成昨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有找到半盏醉，这会儿子怕是早已经布好天罗地网等我们回去呢。胡伯伯知道你有志气，但是眼下我们若是不交出半盏醉，那皇甫成不但不会让你给老爷夫人办好后事，连我们他也是不会放过的。”启程望着面前的胡润，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一通，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紧握着拳头，半天说不出话来。胡润接着说道：“虽然我们交出了半盏醉，但是仍然有资金、招牌和生意伙伴，重振家业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不能再回去经营了，我们一天在那里，皇甫成就一天不放心。我们走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启程重重的点了点头，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当天晚上，胡润和启程半夜回到城中，去到自家的茶园。茶园在夜间静静悄悄地吐着清新香气，抻的空气稀薄透凉，抻的天地广阔，似乎能包容得下这世间的一切不平。城外的水依然静静的流淌着，不曾停下来。胡润带着启程走到茶园中间，弯下腰用手刨开土层，一个麻布包袱漏了出来，里面另包有一层油纸。启程知道，这就是半盏醉的方子了。“怪不得父亲一直都只用自家人来采茶，坚决不肯请外人。”心里这样想着。

　　但凡是世间弥足珍贵的，大都不会在那熙熙攘攘的繁华处，多在那质朴无华、洗尽铅华的尽头抑或是原点。然而人们总疑心繁华处的一切都是好的，却不知平凡的可贵。

　　谁都想要争抢的秘方半盏醉，如今就从这茶园里刨出来，这真是莫大的讽刺，搁别人一准儿会放在保险箱里的。拿着这个包袱，胡润从未觉得如此沉重，脚下的每一寸茶园都是祖辈们辛苦挣下来的，手上的方子是祖辈们传下来的，到了这一代却要落到别人手里，步伐更重了。

　　还未等走出茶园，一伙人从四面包围了他们，胡润下意识用手护住了陆启程。“哈哈哈哈哈……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顺着笑声的方向看去，胡润看到了皇甫成正在朝这边走过来，陆启程突然想要挣脱胡润扑向皇甫成。胡润顺势按住了他。皇甫成对他这种反应并不介意，就像看着已经关进笼子里的小鸟挣扎。他脸上堆笑，语调平缓地说：“贤侄不要着急，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到我家去说说话吧。”皇甫成话虽是对陆启程说，但是眼睛却是冷冷地看着胡润。胡润咬着牙说道：“正想去找你呢。”皇甫成随后凌厉的一声“带走。”胡润与陆启程相互看了一眼，一行人随即离开了茶园。

作者有话说

　　笔者叨叨叨：看第四章的有缘人，老衲有礼了。成成这个死混蛋我真是不想吐槽他，为了半盏醉是费尽心血，不惜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