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东海三太子》吞日月

48、车迟国

　　酒过三巡，孙悟空忽然抖了抖毫毛，手上便多了个面具，嬉皮笑脸，倒是十分衬他。

　　敖丙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上哪儿去了？”

　　孙悟空道：“替兄长探亲去了。”

　　敖丙道：“可是西海的亲戚？”

　　孙悟空道：“是哩，那位大堂兄十分客气，还一路将我送回黑水河。”

　　敖丙笑了笑：“哦？看来敖烈要遭殃了。”

　　正说着，又有下属禀告，说外头有个戴面具的怪人来此寻亲。

　　鼍洁皱眉道：“寻亲？寻的什么亲？”

　　猪八戒道：“都说龙性本淫，该不会是你们兄弟的风月官司找上门来，要向你们讨个说法？”

　　敖烈啐道：“我和表弟俱是元阳未泄之身，哪像你这犯了色戒的猪妖？”

　　猪八戒道：“元阳未泄，那也太不济事哩！”

　　沙悟净道：“二师兄，话不能这样说，在场诸位也只你犯了戒。”

　　猪八戒四下一看，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心里不免洋洋自得起来。

　　鼍洁吩咐道：“既是寻亲的，就领进来认一认人。”

　　虾兵领命退下，没一会儿就领了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进来，只不过脸上戴着张不伦不类的面具，看着有些滑稽。

　　敖烈正要发笑，就听男子开口说道：“我是来寻我弟弟的。”

　　他对这声音熟悉得很，男子话未说完，他已然跳起来往外冲。

　　“三弟，”摩昂太子身形一晃，挡住敖烈的去路，“还不随我回西海龙宫？”

　　敖烈道：“谁要回去！”

　　摩昂太子道：“有家不回，却在伯父和姑父那儿吃了五百年白食，你不嫌丢人，我和父王还嫌丢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立刻气得敖烈拔剑就刺。

　　“哎呀，”玄奘惊呼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仙君，悟空，咱们不劝一劝吗？”

　　孙悟空见摩昂太子取出三棱锏，轻而易举化解敖烈的攻势，便笑道：“劝什么？做哥哥的带弟弟回家，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猪八戒道：“‘天经地义’四个字从你嘴里出来，才是活见了鬼哩！”

　　“大堂兄知道轻重，不至于伤了敖烈。”敖丙抬手拦下蠢蠢欲动的鼍洁，“更何况敖烈离家多年，是该回去看看。”

　　鼍洁道：“只怕回去就出不来了。”

　　敖丙道：“这个好办，你让你母亲去信一封，让龙王给敖烈也找个差事，修身养性。”

　　鼍洁眼前一亮：“没错，连我都得了差事，自立门户，没道理表哥还要被拘在龙宫。”

　　于是，也不惦记着去帮敖烈了。

　　无人相助，敖烈很快败下阵来，被摩昂太子扭住手，卸了武器。

　　“让诸位见笑了，”摩昂太子对众人说道，“在下这便带三弟回西海，有缘再会。”

　　说罢，将面具摘了往怒气冲冲的敖烈脸上一戴，就带着人离开了。

　　猪八戒这时也看到孙悟空手上的面具，叫道：“原来是你这猴子背后告状，才让西海的摩昂太子找上门来。”

　　孙悟空笑嘻嘻地把面具戴上：“让诸位见笑了，在下这便带兄长回东海，有缘再会。”

　　一边说，一边拖着敖丙的手往外走。

　　敖丙摇摇头：“我与悟空先行一步探路，云龙，你晚些时候带着唐长老赶上便是。”

　　云龙应了一声，只是瞥向孙悟空的眼神却颇为嫌弃。

　　·

　　孙悟空倒是极少把玩凡间的玩意儿，他颠来倒去地将面具摘了又戴，时不时还凑到敖丙跟前扮个鬼脸，非要敖丙笑一笑才肯暂时消停。

　　“这是凡人跳傩舞用的面具，传自上古时期的巫人。”敖丙摸了摸孙悟空脸上的面具，“他们借助傩舞驱逐疫鬼、遣灾纳福，到如今虽因佛道二教盛行而渐呈衰微之势，然而每逢年节，仍有不少凡人会跳傩舞祈福。”

　　孙悟空道：“这便是尽人事，听天命哩！”

　　敖丙道：“可惜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凡人便是尽己所能，也难得一线生机眷顾。”

　　孙悟空眨眨眼睛，正要说话，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哀泣声。

　　他初时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妖怪撞到跟前，定睛看去，却原来只是一名耄耋老者。

　　“老人家，你哭什么呢？”孙悟空见他孤零零一个人在那儿抹着眼泪，问道，“你一把年纪，怎么子女也不在身旁？”

　　因为孙悟空的一张猴脸被面具挡住了，老人也不觉得害怕，只啜泣道：“我儿子二十多年前出家去了……”

　　孙悟空道：“哦，原来你是想儿子了。这也没什么打紧，你儿子在哪座寺庙出家，你得空去上柱香就是。”

　　老人道：“他是车迟国智渊寺的和尚，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便是去上香，也见不到他了。”

　　孙悟空道：“看来你儿子身子骨不健朗，这才年纪轻轻就去了。”

　　老人摇头道：“他不是病死的，是被道士活生生磋磨死的。”

　　这却是出乎孙悟空所料，他问道：“和尚怎么会被道士磋磨死了？”

　　老人哽咽道：“二十年前，车迟国遭遇大旱，颗粒无收，国王无奈之下，派人祈雨。然而，车迟国虽有上千名僧人，却无一人济事，求不得一滴雨水，惹得国王大发雷霆。”

　　孙悟空道：“行云布雨之事归天庭和龙王掌管，和尚信奉的是佛祖、菩萨，又如何求雨？”

　　老人道：“倘若只是如此便罢了，偏偏有三名仙长闻讯而来，呼风唤雨，哄得国王龙颜大悦。事后，国王嫌和尚无用，将寺庙拆了，度牒追了，不放归乡，也不许补役当差，只尽数赐给仙长做工。我儿子便是熬不得苦楚，受不得爊煎，最后竟活活累死！”

　　说到这里，老人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来。

　　孙悟空眨眨眼睛，转头对敖丙说道：“兄长，这事有古怪哩！这西牛贺洲是如来的地盘，他却任由信众受道士欺侮，二十年不管不问，莫不是又等着咱们前去历劫？”

　　敖丙道：“怕是如此。”

　　孙悟空道：“兄长，不如咱们先去车迟国探探情况，免得到时候师父一进城，就被官兵抓去道观当差哩！”

　　说着，又问老者，“你说的那三名仙长除了呼风唤雨，可还有其他神通？”

　　老者道：“抟砂炼汞，打坐存神，点水为油，点石成金，俱是他们的本事。”

　　孙悟空嗤道：“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算什么本事？”

　　老者道：“可是国王十分看中他们，还将他们封为国师，朝堂之上平起平坐，连文武百官都不敢得罪他们。”

　　孙悟空笑了笑：“那国王的眼皮子却是浅薄，若是我兄长去了，他难不成还要跪下给我兄长奉茶吗？”

　　敖丙道：“既已闹出人命，那三名‘仙长’就留他们不得。”

　　孙悟空点头道：“说不定是妖怪变作道士行凶，待我一棍送他们下阴曹地府，由阎王定罪！”

　　敖丙拿出一颗明珠赠与老者，让他变卖成银两养家糊口，然后则和孙悟空一道驾云往车迟国去了。

　　·

　　却说车迟国的确是一个尊道之处，敖丙才进城门，街上往来百姓一见他是道人打扮，纷纷躬身行礼。

　　还有富商官员上前打听敖丙在哪座道观清修，可否赏脸到府上用斋讲经。

　　敖丙一一推拒了，只询问国师所在。得知三位国师分别称作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皆在三清观修行，心里便大致有了数。

　　孙悟空道：“听他们的名号，怕是三只虎妖、鹿妖、羊妖，竟也敢自称大仙，在三清跟前招摇？”

　　敖丙莞尔：“你只准自己称大圣，却不准其他小妖称大仙吗？”

　　孙悟空嘿嘿笑道：“我称大圣，仍可长生不死，他们称大仙，如今却死到临头哩！”

　　敖丙道：“他们罪在趋炎附势，为了自己的地位，枉顾僧侣性命。不过车迟国尊道灭佛的症结还是在国王身上，若是不能叫他明白何谓爱民如子，一视同仁，便是我们解决了虎、鹿、羊三妖，车迟国也早晚重蹈覆辙。说不定到时候就不是尊道灭佛，而是尊佛灭道了。”

　　孙悟空想了想，说道：“干脆将那昏庸无道的国王也变作僧人模样，丢到国师手下受道士们的磋磨。待他幡然醒悟，兄长再以圣人弟子的身份露面点化他，这车迟国的功德便唾手可得了。”

　　敖丙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只不过还得在宫中留下你一根毫毛，假扮国王，免得惊动旁人。”

　　孙悟空笑道：“我晓得哩，扮君王我最是在行！”

　　于是，这厢国王刚用完午膳，准备躺到榻上稍作休息，一阵狂风便从窗外袭来，眨眼间就把他卷得无影无踪。

　　值守的侍卫揉了揉被风沙迷住的眼睛，透过窗子往里瞧了瞧，见榻上国王的身影还一动不动地侧躺着，顿时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重新将窗合上了。

　　屋内的国王自然是孙悟空的毫毛所变，至于真正的国王已经在须臾间被丢到了城外沙滩上，那儿正有一大帮和尚辛辛苦苦地拽砖瓦、拖木植，只为了给道士们起盖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