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的爱情被世界温柔以待》棠梨嘉旭

7、老板，请你自重（一）

　　“啊啾——”一个小孩打喷嚏的声音在王语的手机里响起，瘫在沙发上的王语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拿起手机解开锁打开了boos APP。
　　“抱歉，您跟我司的招聘职位不匹配……”屏幕上，聊天窗口显示着面试失败的字样。
　　王语像泄了气的皮球，又软软的躺回了沙发上。
　　两个半月了，简历不匹配和面试失败的结果她收的数不胜数，自己都记不清了。这些时日里，她每天保证自己投递简历有15份至少，有邀约面试必定到场，一天参加四场面试也是有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收到哪怕一份offer。
　　盯着雪白的房顶，她的眼角有不争气的两行清泪擅自跑出眼眶。她从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生活有这么大的抵触和厌倦。当筋疲力尽的她，无望的把自己关在这个狭小的一居室的当下，她真的自闭了。
　　她侧身，把自己缩在沙发里，整个人蜷缩着，显得无助又无力。眼泪就那么流着，腻了耳朵她也没心思理会。她跟自己较了劲，一天找不到工作，就节衣缩食。并非她有多少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而是她账户上的钱，除了交房租，已经所剩无几了。
　　就算如此，两个半月的时间过去，她除了显得面黄肌瘦了一点，工作依然毫无起色。人都说，本命年是坎儿年，可她这坎儿，怎么觉得像是被老天爷延长了呢？她只不过是想找份助理的工作，哪怕是个纯文职的文员都行，客服也行，怎么都好，但凡是她能做的工作职位她都投了简历，可如此这般广撒网，网里……还是没有一条鱼，不，是一条鱼苗都没有。
　　难道真的去送快递？送外卖？
　　怎么办？她快要看不到希望了……
　　她并不是觉得送快递和送外卖的工作有多低或是对这两份工作有多少不尊敬不尊重的意思，相反，她出门在外这些年，一直都很尊重每一个接触过的人。无论是外卖小哥还是无理领导。她最终放弃了送快递和外卖，是因为她放不下心里的执念。
　　身份对她来说，意味了很多。从她15岁面对这个真实的社会，到后来从工厂女工做到仓储主管，她体会的，是残忍和冷漠。所以，她需要身份。一个不止高薪，仍需要体面去维持，需要旁人都敬重的身份。
　　这样的一份工作对以前的她来说，并不难找。可她的人脉和资源都留在了以前的城市。在这里，一切的人和环境都是陌生的。这座城市，她只为了一个人而来。
　　可就算在这里毫无根基。她还是来了。她自愿的，为了爱情。
　　她重新振作起来，打起精神，烧了小半锅水，把墙上挂着的的袋装挂面取下来拿出一小把煮进沸水里。她告诉自己，“王语，你要打起精神，一切都是暂时的，坚持过去就没事了。不能再想以前了，都过去了。现在你不也不去想以前了吗？都过去了，都会过去的。”
　　她刚吃完了面，收拾完厨房，门钥匙的晃动声在门外响起。她知道，方方回来了。
　　“怎么样？今天累吗？”看着面色如常满身疲惫的方方，她上前为她接过背包，拿出拖鞋，放好鞋子，殷勤主动而又充满活力。
　　人有的时候不得不感慨爱情的伟大，她能让一个厌世消极的人为爱而主动拥抱整个世界。哪怕这世界毫无温度甚至冷若冰霜。那一刻，你不明白她的心里想些什么，但你一定看得出来，她是幸福的。
　　方方一如往常，累的不想说话，脱了鞋子把自己丢在沙发上，一头长发散开，铺成了这个时间大部分归家女孩的形状。她们的累，从不与外人言说，只在此时，得以缓解。
　　她已经早出晚归半个月了，王语体谅她的辛苦，从不在方方面前提及自己内心的愁苦。她怕增添方方的压力，也怕被现实压弯了腰。
　　王语给方方取出冰箱的西瓜切块，嘱咐她放会再吃，才从冰箱拿出来，凉。随即又自己取出冰箱里的食材，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去了。
　　这就是她们的日常，劳累，忙碌，枯燥，味同嚼蜡。
　　她们，在一起两年多了。
　　王语时常想，这个人了解自己吗？答案是肯定的。可她从不开口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她告诉过方方，每个人让你看到的，都是她想让你看到的。她放不下自己所有的伪装，赤裸给任何一个人看，因为她怕。
　　即便如此，她们也是两年多的情侣了。彼此坚持，相伴相守，互相扶持，直至而今。这一年，她们的日子比往年多了更多平淡如水，那些激情与疯狂，似乎都是上个世纪做下的事。她们从未结婚，却像夫妻般生活着。每一天，都如同今天一样。乏味吗？不。她们知足。她们懂得知足。她们眼里看得见对方为彼此的付出，看得见对方的缺点和优点。罗曼·罗兰在《米开朗基罗》写下“人最可贵之处在于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美好的爱情，亦是如此。
　　第二天，王语接了通陌生电话。
　　“您好，请问是王女士吗？”王女士……额……王语微愣了愣，目光打量了下自己身上的衣着，上身套着白色背心，下身是一条棉麻材质宽松款的黑色五分裤，应了声是。
　　“我们是……”大致就是某家公司打来的面试结果通知，面试通过了，提一些公司的需求看能不能接受，可以就入职，不行就算了。
　　王语有点懵，这家公司……是周扒皮转世开的吧……
　　月薪5K，还是税前，转正交五险没一金，名头是总助，但不是总经理助理，而是……哪需要帮助，人就要在哪。整个项目自己跟，公司也是缺人手才发布的这个职位，以前是没这个缺的。
　　王语想骂人，但不得不忍住……她在纠结。眼前的这份offer如果接了，工作是她看得到的艰难，但不接……
　　“抱歉，我能考虑一下吗？我明天给贵司回复。”
　　“……可以。”电话那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敷衍了句。
　　电话被挂断，王语依旧躺在沙发上，眼神空洞，遥遥出神。
　　生活给了你幸福，就一定会给你成倍的磨难来作为考验。而爱情，经不起。
　　变故，发生在那天晚上。
　　王语陪方方去参加一个老同学聚会。方方一如往常的展现着自己的吃货本性，王语因为纠结工作，频频走神。
　　桌上五男三女，男生都是方方十几年的老同学，女生是其中一人的女朋友。王语羡慕，她也上了那么多年学，可如今能热络到约在一起吃饭的，怕是不会有一个了。她的学生时代，是她二十多年来屈指可数的高光时刻，却也有着她无法抹去的记忆。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方方兴许是为了解压，也频频举杯。王语胃不好，喝不得急酒。桌上的啤酒没喝几口就想吐。她想了想，欠身离席去了洗手间。刚刚方方也说去洗手间，半天也没回来，她刚好去看看。
　　可她刚转到这边，就看到了方方跟迟志耀低声争执。动静虽然小，但看情形，两个人都怒意四溅。
　　“耀哥，这是怎么了？你俩怎么在这，争什么呢？”
　　“……”迟志耀不说话，别过头看向别处。
　　“怎么过来了？”方方走到王语身边，挽住王语的胳膊柔声道。
　　“上洗手间，顺便看下你是不是不舒服，这么会儿也没回来。是不是因为今天喝酒了？”王语担心她今天喝的那些酒，说着，不禁蹙眉。
　　“我没事。”说着她松开挽住的胳膊，浅笑对她道，“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嗯。”王语应声走进了女厕。
　　刚进去不久，王语就听到外面方方的声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外间嘈杂，人声鼎沸，偏这三两句对话被她听了个全。
　　“孩子的事情不准跟任何人提及，迟志耀，你不要太过分了。那天的事我不打算追究，不然你现在就是□□犯！”方方的声音那么严肃又严厉。
　　“方方，你跟王语早晚都会分开的，你们这种关系怎么能长久？你爸妈还是她爸妈会同意你们一直这样在一起？你们能结婚吗？你们会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吗？别幼稚了，现在孩子都有了，这就是天意。”迟志耀声音恳切，言语中的劝慰到最后甚至掺杂了一丝丝恳求。
　　“孩子我会找个私人医院打掉，跟你无关。”方方的声音透着决绝。十三年的朋友了，没想到最后也还是没留住。
　　“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是孩子的爸爸，现在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
　　“砰！”一个白净的拳头砸在了迟志耀侧脸上，随即一脚踹在了迟志耀腿后膝关节处，迟志耀吃痛，单膝跪下去，又是雨点般密集的拳脚胡乱踢打在迟志耀身上。直到迟志耀躺在了地上，直到方方上前拉住了动手打人的王语。
　　饭馆里打架的不是没见过，但也不多见，不过眼前这场‘闹事’只有工作人员和少许食客围住了现场，旁观者都只看到一个中性打扮的女孩把高她一头的一男的打倒在地，动作连贯，手法熟稔。那男的看着人高马大的，没想到只挨打不还手，围观的人群开始了小声议论。
　　王语停下来了，她的眼神死死盯着眼前的迟志耀。方方在她身边站立，静默。
　　定定的目光看了很久，王语最后选择一句话都不说，转身离开了。
　　因为刚刚下手颇为狠辣，她走出人群的时候，围观的人自动退后，让出了一条宽敞的出口。
　　方方欲追，却不知道追上去之后怎么办，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背影直到消失良久，她回神，扶起了迟志耀，“你这伤口得去医院处理，刚好我挂个妇产科把孩子打了”，随后拨了120。
　　夜已深，王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手机快没电了，路过几个充电宝租借处她也不做停留，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如行尸走肉。
　　深夜转凉，寒意侵袭而来，路上的行人从三三两两变成空无一人，她像个游魂飘在路边，街上。手机早就被无数的来电震动整没电了，偌大繁华的城，她没了去处。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只有通宵营业的夜市烧烤摊位上的灯还亮着，王语视而不见，继续走着。
　　继而又走出不知道多远，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保时捷 Panamera，车上一个女人趴在方向盘上哭。
　　可能是这夜深人静的哭声太过渗人，也可能是寂静无声的夜里传出哭声太过空灵，总之，这哭声，惊醒了丧尸一样游走的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