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的爱情被世界温柔以待》棠梨嘉旭

20、我的老师，我的女王（番外）

　　一年后，转校到青城四高的我考入了大班所在的师大，成了大班的学妹。
　　开学当天，大班以公谋私的打着学生会的名头，拿着我的各项资料，亲自帮我安排入学办理。
　　再叫‘大班’这个称呼，虽然怀念，但是总会想起些除她之外的人和事，所以干脆称呼她的名字。
　　“李沐，谢谢你。”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安顿好行李跟手续之后，我真诚的道谢。幸亏有她在，不然真不知道从哪下手。
　　李沐是文学系，这所学校最好的专业，我对于李沐以后做个语文老师的志向很是意外，不过想想跟她同班的时候她就把班务打理的可以，相信做老师也一定不会差。
　　我虽然复读一年，可成绩早已不如之前。勉强够得上这所学校的最低分数线，顺便报了个计算机专业。
　　前途吗？未来吗？无所谓了。
　　晚上，当然是请客吃饭，报答一下李沐的忙前忙后。还有就是，叙旧。
　　“诶，何晓，你之前不是挺关心苏雅的吗？我跟你说个事，挺意外的。我后来听班主任说，我们高考结束后，苏雅就辞职了。我本来以为结婚了嘛，就回家继承家业了呗，听说苏雅家里有个私立医院呢，家里生意做的不是一般的大。可是……你说奇不奇怪，我后来听其他老师说，苏雅消失了。”
　　“……哦。”我表情如常，只是听到最后的时候，夹菜的动作还是停滞了那么一两秒。
　　“诶？你怎么反应这么平静呢？我看你平时挺在乎苏老师的。”
　　“有吗？呵呵，你想多了。”我无所谓的笑了两声，继续吃饭。
　　“哦，好吧。”李沐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另一个，继续跟我热火朝天的回忆往昔。我一边附和着，一边心里无法控制的想，你去哪里了呢？明明都结婚了，明明都看着你幸福了，为什么又要离开呢？
　　“何晓，你觉得自己可惜吗？”李沐突然悠悠的问了这么一句。我顺势看过去，只见她的表情变得认真严肃。可能是因为当年我俩在班里关系还不错的缘故吧，让她一直有这么个疑问。
　　“什么可惜？可惜什么？”我答非所问。
　　“我后来怎么想怎么不对，虽然你有低血糖，但是高三一年都很稳定，从来没复发过，怎么就突然在高考前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李沐有意探听一些消息，我察觉到了。我自认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我可以把一年前的伤疤撕开给她看，所以我选择了敷衍。
　　“这个病本来就有很多诱因的，我那次不是外宿嘛，高三压力大跑出去喝酒去了，谁承想喝多了，就发病了。”说完，我还无所谓的笑了笑。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因为苏老师呢。”李沐说得毫不在意，可我却觉得并不简单。
　　我开始警惕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你喜欢她啊。”她的语气中，难掩的故作轻松。
　　“李沐，你想说什么？”我面色不善，口气不佳，拧眉看着她。
　　“没什么啊。”她继续支撑着面色上的若无其事，在我的注视下沉默了片刻后，才听她缓缓开了口，“我跟你讲个故事……”
　　那天，我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个小女孩，从小以邻家姐姐为榜样，学习，处事，做人，她就像向日葵一样把那个姐姐视为太阳，一切都向她看齐。后来的某一天，姐姐一个人在院里哭，她吓坏了，想上前关心却不敢。后来从爸妈那听说，原来因为姐姐是同性恋，这事被姐姐的爸妈知道了，逼迫姐姐跟喜欢的女孩分手。姐姐最终没有妥协，可那个被姐姐喜欢的人，在姐姐家人开出的条件诱惑下提出了分手。女孩视作信仰的姐姐，就这样在一段恋爱里被那样恶劣的人抛弃了。
　　女孩很难过，从那以后她再也没看到过姐姐发自内心的笑。不过就是一个主任级医生的职位，不过就是一个前程似锦的联姻对象，那个人就因为这些拙劣的理由放弃了那么好的姐姐。女孩想，等她长大了，她来照顾姐姐吧。也只有她，会永远不背弃姐姐，不背弃这份信仰。女孩成绩越发优异，但并没有接受家里的安排读私立的贵族中学，而是去了本市公立最好的学校。因为姐姐换工作了，在那所学校，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即便如此，姐姐还是那个女孩最崇拜的人。可惜的是，高中读了一年，都没能分到姐姐授课的班。直到高二那年，原定的老师请了产假，在自己的教室，女孩看到了走上讲台的姐姐。那天，她发自内心的觉得幸运。
　　后来，女孩总能在姐姐周围看到一个人，那人是她的同班同学。观察数日女孩发现，同学喜欢姐姐。她配吗？她会不会是另一个打算来伤害姐姐的人？女孩心里担心着，默默观察。后来她忍不住问姐姐，同学跟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恋人吗？姐姐沉默了良久，说不是。姐姐说，她们从未说过在一起，她只是觉得那个同学是个好孩子。亲耳听到答案，女孩再没有追问。
　　那之后，姐姐总是跟那个同学走在一起，校内校外，形影不离一般。女孩想问，却不敢再问姐姐，一直到有一天，她听家人说，姐姐订婚了。她想以此试探那个同学，她想知道两人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可那天之后，同学再没来学校。老师说，同学低血糖复发，需要住院观察，与高考无缘了。女孩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可一切都无可挽回，后悔无用。
　　三个月后的国庆，姐姐的婚礼，女孩受邀参加。为了躲避同学，她选择了一个隐蔽的位置。亲眼看着同学作为伴娘参加婚礼，女孩心里是真的佩服同学的勇气和感情。女孩想，如果同学的肩膀可以像成人那样坚实有力，姐姐的未来交到同学手里，应该结局是幸福的吧。只可惜，最后，同学蹉跎了学业，姐姐逃离了婚姻，所有的故事都在姐姐的婚礼那天，无疾而终。
　　我用所有的气力支撑着自己听完整个故事，其实听到一半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女孩是李沐，同学是我，而那个姐姐，是苏雅。听完，我再无顾及的伏在餐桌上放声大哭。
　　苏雅，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你接受了订婚，却在婚礼后选择了逃跑呢？为什么你在我走之后，选择了消失呢？
　　这些问题，没有人会给我答案。那颗埋在心底的种子，没有发芽，它因为一个故事，盘根错节缠住了一颗心。我的世界里，好像有什么发亮的东西，离开了。
　　开学后的日子变得枯燥，专业课索然无味，无聊至极。索性就待在寝室里睡觉。睡醒了随便吃点什么，困了接着睡。辅导员联系过几次家长，家里对我的情况毫不了解，来看望过一次之后也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学校开始放任一个这样的我，反正学分修不满也不能顺利毕业，校方就这样对我处以严厉的批评教育之后，放任不管了。
　　我很少走出寝室，要么是断粮了，要么就是被李沐强行拖出去。这次，也是一样。
　　强烈的光线让我很不适应，连忙用手遮挡，手臂却被李沐扯着拖到了女寝后的小花园里，这里树木参天，我才稍微缓解了些许眼睛的刺痛。
　　“李沐，你干嘛呀！”我整个人的意识都还不是很清醒，被这么拉拉扯扯的有些许烦躁，语气不善。
　　“何晓，你看这是什么？”李沐从自己包里取出一个三公分厚的皮质笔记本。怎么……觉得眼熟呢？
　　“笔记本呗……”我百无聊赖的回答。
　　“这是苏姐姐的笔记本。”
　　“什么？！”我一把抢过来，所有的懒散和不清醒瞬间消失不见，两手紧紧地握着笔记本两边，指尖微微发着颤。“我想起来了，这是她办公桌上的那个本子……她，经常在本子上写些什么。”
　　我开始疯狂地研究怎么打开，掰扯了半天才发现这本上有个小型的密码锁。
　　“你别着急啊！”李沐生怕我把本子扯坏了，可我死命握着本子的样子又让她不敢上前来抢回去。“我这也是从苏家借故偷出来的，你别弄坏了，我还不回去啊！”
　　“……”我略微惊讶的抬头看着她，瞬间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开始疯狂回忆着符合密码的数字，三个数字的组合其实只要耐心尝试，打开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此时此刻，无论是李沐还是我都没有那个耐心罗列组合去挨个尝试。李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去苏家找到这个本子，拿到我面前。
　　我开始尝试，苏雅的生日，我的生日，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拜访苏家，名字缩写的字母排序，她的名字，我的名字，不对，都不对！我毫无头绪，像无头苍蝇似的急得乱转，李沐拦下这样一个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我说道，“你别着急。诱发了低血糖就得不偿失了。你仔细想想，你跟苏姐姐有没有说过什么比较特殊的日子。”
　　“特殊的……日子……”我蹙眉想了一会，突然一个时间出现在回忆里，515。我跟她说过，以后每年的5月15号，就是我的幸运日了。
　　看着笔记本的封面弹了一下之后，我和李沐都欣喜异常。李沐凑上前，等我打开。
　　我找了个长椅坐好，做了几个深呼吸，才伸出了颤抖不止的手。
　　里面，是一段段苏雅的记忆。
　　苏雅，这里，会有所有的答案吗？
　　我快速的翻看着内容，略过所有我没有参与的过往，找到从我出现之后的字迹开始细看。
　　“好像在酒吧遇到自己的学生了，一个诸位老师口中踏实也乖巧的孩子。只是……没想到在les酒吧遇见她。大概是看错了吧，怎么可能这么巧。”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含蓄乖巧的孩子。每次听她回答问题都觉得身心愉悦，没想到有一天，我能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身上找到被治愈的感觉。”
　　“不妙，晓晓喜欢我。虽然只是猜测，可这样会不会耽误她的学业前程。她那么在意成绩，怎么能因为一场荒谬的情感纠葛耽误了自己呢。”
　　“我终于还是开口问出了口，那天在les酒吧遇见的，真的是她。虽然，她否认了。”
　　“何晓真的太可爱了！！！怎么会有这么乖这么可爱的孩子！！！不行，苏雅，你现在为人师表，要有为人师表该有的样子。”
　　“这孩子成绩下滑得厉害，要不要找她聊聊呢？是不是最近遇上什么事了？算了，我出面还不如让班主任来，合乎情理。”
　　“听到检查结果了，低血糖。是个棘手的事。看来以后包里该备点糖，有备无患。”
　　“好久不做噩梦了，好久……没有梦到那个人了。可是，怎么觉得梦的结尾，有些不一样了呢？大概是今天被何晓问到了跟那个人相关的事情了吧。可是亲耳听到何晓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情，心里还是有点为她难过。这条路，不好走。但我真的很开心她的坦诚，开心她能对一个身为老师的我坦诚。她真的是个好孩子。”
　　“没想到今天是她生日，送什么好呢？高跟鞋，太俗了，思前想后，还是把前些天专柜看的那款钢笔送给她吧。”
　　“她果然趁着生日喝酒，我当然不会跟她计较这么点小事，她也是个成年人了，可以决定自己的喜好了……可是……何晓，无论如何，你不该喜欢我的。”
　　“今天深夜接到何妈妈的来电，她说是通过合作伙伴找到我联系方式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何晓病发了，现在整个青城市却找不到空床位。我拿起手机就要给那个人打电话，都这个时候了，先安排住院吧。”
　　“接过何妈妈递过来的手机，是何晓的。手机找技术人员破解过密码，屏幕上满满都是发送失败的短信，未接通的电话。我的手机从没响起过，所以，这些道歉都是她在自我沉寂中写下的吗？何晓，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好好爱惜自己。我该拿你怎么办？”
　　“还是决定接受何妈妈的请求，其实也有私心的成分在吧，苏雅，你真不是个对自己坦诚的人。也罢，了她一个心愿，至少让她在高考前安心备考。”
　　“何晓，你真的是个好孩子。你的真诚和坦白让我惭愧，我还是没勇气回应你些什么。我这样，其实也很不负责吧。只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将来。”
　　“跟何晓相处的日子，是真的开心。可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呢？还是当做一场美梦吧。才不至于醒来的时候，太过寂寞。”
　　“看着她斗志昂扬的小模样，有时候真的会想偶尔放纵一下自己，幻想一下，如果是跟何晓在一起，以后是什么样的呢？一定是她承诺的那般美好吧。我相信，她做的到。”
　　“我就知道，她来了就没好事！竟然以我跟何晓的事情做威胁，只为换取上位的资源。她就是个疯子！竟然拿这些事去跟爸妈谈判！”
　　“爸妈还是罔顾我的意愿，定下了所有事情。他们可能真的是被逼急了，或许他们也是痛恨我的，痛恨我带回来的人，是个喂不饱的恶狼。爸妈居然威胁我，如果不接受这场婚姻，就要让何晓参加不了高考。”
　　“不知道何晓从哪知道了订婚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整件事情的始末。这一切太沉重了，她马上要高考了，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心影响了考场发挥。可是，做我的伴娘，何晓，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不明白。”
　　“亲眼看着你在病房里跟爸妈出柜，我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孩子，你的父母是爱你的。他们希望的最终，是你能幸福。你真的很幸运，也希望你在今后一直幸运，一生幸福。”
　　“我不能原谅自己！口口声声说以你的学业为重，最终却害你错过了高考。晓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守在化妆间里陪我，安静也乖巧。可你那掩饰不尽的落寞我看在眼里，几次哭花了妆，也不敢让你看到。我有什么资格，在伤害了你之后，表现出可怜。”
　　“你挡酒的样子那么勇敢，你唱歌的神情那么哀伤，你离开的背影那么绝望……晓晓，我该跟你说多少遍道歉的话，说多少次对不起，才能化解我犯下的罪……”
　　“罢了罢了，一切因我而起，就因我结束吧。爸妈，对不起。我知道一走了之是我任性了，可继续留在这里，我迟早……也会崩溃吧。”
　　一页一页，我看的仔细，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甚至纸上每个泪水打湿后又干了的水渍都看得清晰，分明。
　　我早已哭得不能自持。这个傻女人！谁让你瞒了我这么多！谁允许你一个人在心里藏这么多心事！谁给你的权利！谁让你这么任性说走就走了，世界这么大，你让我去哪里把你找回来……
　　意识逐渐涣散，我的手里还捧着那个满是苏雅字迹的本子。陷入黑暗之前，我的最后一股意识是，苏雅，哪怕耗尽这一生，我都要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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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市，长安一高主教研室。
　　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站在办公桌前，椅子上，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教师。
　　“老师，我再不在上课的时候玩手机了，这次你就把手机还给我吧。我一定好好学习，再不玩游戏了，实在不行，我当着您面把手机所有游戏都卸载了还不成嘛！”学生哭丧着脸哀求，可端坐的老师依旧不为所动。
　　“老师，我每天都要给爸妈保平安的，你这把手机收了，我爸妈担心我可怎么办啊。”学生见保证无效，只能拿出父母抵赖。看得出他这番苦心的软磨硬泡，是一定要拿回手机的。
　　“这样啊。”女老师微蹙着眉想了片刻，拉开了移动柜的抽屉，却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呐，你用我手机给爸妈发个消息或者打个电话提前说明一下情况吧。”
　　“……”学生雷倒！这老师是魔鬼吗？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各种借口，可好说歹说就是不给手机，可怎么办呢？手机在人手里，只能继续当孙子呗，学生自认倒霉，拿着手机开始假模假样的给自己的小号发了条短信。
　　短信发送成功，顺手按下了返回键。只见屏幕上，除了他刚刚发出的那条短信，剩下的全部都发送给了一个未保存的号码，每条短信的左侧，都有个鲜红的感叹号图标，提示着发送失败。学生并没来得及细看，手机就被老师接过去锁屏了。
　　放学，是每个学生都兴奋的时间。校服点缀了校园各处，主干道人流拥挤，每个学生都像放出鸟笼的囚鸟一样欢喜。人群后不远，一个穿着教师工装的身影独自走着，不与人为伴，也不与人交谈。
　　人潮逐渐散开，那老师也走到了校门口，出校门过马路，就是学校安排的教职工公寓。四下张望了下，她准备过马路，却在下一秒后，呼吸一滞，停留。
　　身前不远处，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朝她一步步走近，直到她面前站定才开口，“落跑的新娘，我终于……找到你了。”